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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响了。
电话在郑晖心里响了。在极度惊恐时,他觉得电话真的响了,他脸上的肌肉紧张地抽搐着。他提醒自己:用科学战胜迷信,在医学中,这叫幻听。因为怕听,才会听见。老家伙在最后几天里成天谈论复活,如今又假戏真做,使他受了太强的暗示。
电话真的不会响吗?关于复活,他想起爱伦·坡的小说《过早埋葬》:〃当墓门向外打开,一个白乎乎的物体嘎嘎作响地倒进他的怀里。原来那是穿着尚未腐烂的尸衣的妻子的骷髅。〃
《圣经》上也有记载:耶稣说:〃拉撒路,出来!〃那死人就出来了,手脚裹着布,脸上包着手巾……
第16节:公墓电话(2)
郑伯炎的死亡只是假象?不,不可能,今天早上打开棺材盖板时,他的脸已经变灰了。这是腐烂造成的,一具将要复活的尸体绝不会有这种脸色。
他蓦地睁开眼睛,朦胧的月光照射进来,房里家具的阴影斑驳,幽灵一般游荡。他只得又闭上眼。
但他依然能看见:床头柜上的电话飘浮起来,晃晃悠悠、跌跌撞撞,似乎一个隐形人拿着电话听筒,在房间里四处找人接电话。他还看见,在电话线的另一端,在棺材里,郑伯炎正用惨白的指骨,按着电话键盘:按一下,腐烂的皮肤脱落一片;按一下,指甲掉了;再按一下,发霉的皮肤粘在键盘上……
〃不!不!〃尖厉的喊声从他干涸得冒烟的喉咙里迸发出来,〃不!电话不会响,绝不会响!〃
〃丁零零……〃
它响了。
电话响了。
〃这仍然只是幻觉。〃他坐起来,睁大眼睛盯着电话机,冷冷地提醒自己。
〃丁零零……丁零零……丁零零……〃
冰凉的手抚摸着面庞,他确信自己不是在做梦……电话真的响了!
他觉得太阳穴发紧,魂飞魄散、意识空白、心跳停止,甚至忘了呼吸……时间停止了。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铃声,仿佛它会一直这样响下去。他想夺路而逃,但逃到哪里去呢?门外是无边的黑暗,更是鬼魂的天下。
〃丁零零……〃铃声继续着。
〃拒绝接听,你的继承权将立即被剥夺……〃他记起遗嘱执行人的吩咐。自己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饱受煎熬,不就是为那该死的遗产吗?不管怎样,电话总得接。
他在衣服上擦掉手上的汗水,战战兢兢地抓起听筒。
〃喂……〃 他面无血色,几乎是在哭叫。
〃喂!你怎么睡那么死呢!〃电话那头埋怨起来。
埋怨是好事,恶鬼可不会埋怨别人。果然,那边说:〃我是人民医院住院部,你是郑晖吗?〃
〃是。〃
〃我现在通知你,请前来领取郑伯炎多余的医药费。〃
是啊,现在还不到九点,人们还在上班呢!凡人的世界多好,繁忙、平庸而且安全,没有阴谋,没有毒害……郑晖喜欢这样的生活,不过,他更喜欢巨额遗产。
把案子做得天衣无缝的才是聪明人,遗产是聪明人的致富捷径。可我居然会害怕一部电话机!
忽然,郑晖眼前一亮,想到一个大胆的计划:我去割掉那死鬼的舌头,让它讲不出话来,就不用害怕了。这不能算违反遗嘱,因为舌头显然不是〃通讯设施〃。这好像有点疯狂,不过,只要能避免接听死鬼的电话,只要能消除恐惧,郑晖就愿意一试。
第17节:公墓电话(3)
公墓外围杂草丛生,正好可以隐匿形迹。他背着工具袋,尽量伏下身体,大气不出地向坟地走去。夜晚,公墓似乎是无人看守的,谁会愿意在那种地方值班呢?
风很大,树影婆娑,扭动吟啸。他的身影在月光下忽隐忽现。他不时警觉地回望身后,如果让人看见,他一定会被视为疯子。由于害怕,也由于即将进行的行动,他兴奋极了。3066号墓就在公墓的西北角。叔叔,我来了,你被囚禁在泥土下面,却仍想控制我。
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他脑中的声音,一个声音说:〃郑晖,别怕,你会成功的。〃另一个声音说:〃算了吧,郑晖,你可能发疯了,你彻底疯了。〃
打开手电,黑暗迅速向四周退去,他找到了郑伯炎的坟墓。工具袋里有镐头、铲子、铁锹、绳子……设备齐全。郑晖觉得自己像个专业的盗墓贼。
他拿起铁锹,把挖起的土抛到墓穴四周。三十分钟后,铁锹碰到了硬东西,是棺材外面的大理石盖子。坟墓外面的土越堆越高,而他则站在墓中了。盖子上的土全挖光后,他用绳子绑住石盖,再爬出墓穴,用力拉绳。大理石板之间摩擦着,发出巨响。他想,我一定像个刚从地底钻出来的恶鬼。
盖板被拉开了,掉在旁边刚掘出的沟里。叔叔,你活着时不安全,死了还是一样,这层棺材不能再保护你了。
棺材钉很粗,却不是为防备镐头设计的。没费什么力气,就传来木头碎裂的声音,棺材盖被撬开了。一阵刺鼻的气味冲出棺材,郑晖后退了一步,他感到快要窒息了。他背靠着墓壁,仰头大口呼吸。酸气涌到喉咙口,胃在痉挛,他强忍着呕吐感。
穿着尸衣的郑伯炎会从棺材中站起来吗?
他打了个冷战,就像刚刚做过一场可怕的噩梦。他提醒自己说:〃不管看到什么,都要干下去。〃
他把手电筒夹在腋下,蹲下来,双手抓住棺材顶盖,打开了棺材。慢慢地移动,手电筒光照到尸体上。
他从衣袋里掏出小刀,俯下身去。这时,一个问题涌上心头:割掉他的舌头后怎么办呢?把舌头丢在路边喂狗?让苍蝇、蚂蚁啃掉?或者,挖一个小坟墓来埋葬叔叔的舌头,在舌头的坟上树一块碑,上书〃郑伯炎舌头之墓〃?
想到这里,郑晖几乎抑制不住放声大笑的欲望。
也许,他真是疯了。
还有别的办法吗?他收起刀子,爬到地面上,从工具袋里拿出一柄斧子和一根拳头粗的木楔,又下到墓穴中。
第18节:公墓电话(4)
现在,他和尸体面对面了。尸体呼出冰凉的死亡气息,喷到他脸上。郑伯炎的脸色更暗了,透出一层绿莹莹的光。手电照着电话机,郑伯炎的手似乎不在原来位置上,而是向电话靠近了一点。莫非,他真的曾经试图打电话?
不过,你将永远不能讲话了。看,这是你脸上的霉菌,它们将会吞噬你的皮肤、眼睛、舌头、衣服……你真是鬼的话,现在站起来呀!
死者嘴巴紧闭,似乎在嘲笑他。他用电筒头推了推死者的上唇,死者笑得更厉害了。笑,让你笑!他拿起木楔,尖端对准死者牙齿中间,用力插进去。有轻微的声音传进他耳朵里,尸液喷溅,仿佛死者在向他吐口水。
他操起斧子,全力砸木楔。一下、二下、三下……斧头敲击的声音、牙齿脱落的声音、骨头碎裂的声音。这些声音让他发狂,让他充满了狂暴的、野兽般的力量……我不怕你,我就是要砸你,就是要砸你!
〃嘎〃的一声,也许是枕骨都被木楔钉穿了。
我不信你还能讲话。
盖上棺材盖,又填上土,他把墓穴恢复原样后,才感到肌肉很疼,疲惫紧张的肌肉抽动不已。干这些活必须细心,毕竟不能毁坏坟墓里的电话机。回到家,已是午夜。
他真的太需要睡个好觉了。
睡吧,让电话见鬼去吧!越是怕听见,就越会听见。所以,不要怕。由于疲惫不堪,他很快就睡着了。这是个难得的安稳觉。他睡得那样踏实、深沉,以致持续不断的电话铃声都没有吵醒他。
〃丁零零……丁零零……丁零零……〃
他不怕,连尸首都砸过,还怕什么呢!他镇定地拿起听筒:〃喂!〃
〃嗡〃的一声,是一个含糊不清的声音,似乎对方的舌头烂掉了。
郑晖猜出了是谁,冷静地说:〃你没有舌头,还打什么电话?安心做死人吧。〃他被自己的话逗乐了,大笑起来。
对方沉默不语,似乎一时语塞。
郑晖更高兴了,他说:〃不服输你就来呀!我这里有的是木楔。哈哈哈哈……〃
笑声忽然停住了,因为郑晖感到嘴里有东西在蠕动,这东西软软的,小小的,但是奇臭无比,而且气味越来越浓烈。他摸摸嘴巴,只见一条蛆在掌心翻滚!
再看,从电话听筒的孔里,蛆虫正源源不断地爬出来!郑晖明白了:蛆是从郑伯炎棺材里来的。沿着电话线,它们很快从死人嘴里到达郑晖嘴里。
郑晖感到极度恐怖,一张嘴尖叫,蛆虫就蜂拥而入。
第19节:公墓电话(5)
电话听筒传出了声音:〃你不能变成像我一样的富翁,却能变成像我一样的死尸。〃
〃哇……〃
郑晖呕吐了,牵肠扯胃,他醒了。
刚才不过是一场梦。
越是怕听见,就越会听见。所以,不要怕。但是,劝自己不要怕的人,其实心里怕得要命。他从床上坐起来,头脑中翻来覆去全是这些念头:自我安慰、鬼神幻想、心理学……最后,像昨晚一样,他满脑子都是电话机。
虽然只是做梦,但郑晖嘴里尸液的味道却异常真切,使他阵阵反胃。尸液……对呀,棺材里的电话机会被尸液泡坏吗?如果这样,电话的威胁不就完美解决了吗?只要能证明坟墓中的电话机坏了,那自己就不会疑神疑鬼了。不用到坟地去察看,只要打个电话就能弄明白。
与其担惊受怕,不如主动出击。
公墓电话的号码被随手塞在机座下面。他拨了开头四个号码,脸颊麻木,被冷汗冻住了;拨第五个数字时,刚才梦中的情景使他不寒而栗,他抓了抓哆嗦的手指;拨第六个数字时,他的心瞬间接连跳了两下;拨第七个数字时,左眼皮跳得厉害。
现在,他要拨公墓电话的最后一个数字了。他的心跳几乎停止了,眼睛瞪圆了,呼吸屏住了,他俯下身,鼻尖差不多碰到机座。平时听话的食指,现在得竭尽全力才能控制,它苍白、紧张、害怕,因为它是生命,因为它也许会打开恶魔的大门……〃3〃。
绝对不会打错,就是这个号码。
有一瞬,听筒里毫无声息,他认为电话已经坏了。但他立即想到,如果电话坏了,就会有一个甜美的女声提示:〃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刚想到这里,他就听到了清晰的〃嘟嘟嘟〃声。
棺材里的电话铃声响了!他能想象,在空荡荡、潮湿阴暗的墓穴里,这铃声是如此的突兀,它能把几十年来沉睡在地底的鬼魂全都吵醒。
〃嘟嘟嘟……〃
郑晖感到失望,公墓电话还没有坏。
〃嘟嘟嘟……〃
不只是失望,他还觉得头皮发麻,毛发直竖,他仿佛看见了棺材里的情形:白骨的手向前摸索着,一把抓住了听筒。
〃喂。〃对方只说了一个字,但这足以让他魂飞魄散。他打电话的目的是证明公墓电话坏了,他根本不想与鬼魂谈心。
公墓电话接通了,只有一种解释……
我如果不是在做梦,就是得了妄想症。
承认吧!
第20节:公墓电话(6)
承认自己打错了吧!
承认自己在做梦吧!
承认自己是疯子吧!
但是,对方开口了,声音是真实的,苍老、缓慢、清晰:〃这里是3066号公墓,我是郑伯炎……〃
郑晖感到脚下的土地塌陷了,他跌入了无底的深渊。在跌落的过程中,无数恶鬼向他张牙舞爪、鬼哭狼嚎。电话中传来的声音像悲鸣,像威胁,像哀嚎,像狞笑,像低泣,这是魔鬼的狂欢,也是人类的末日。郑晖怔住了,甚至没有扔掉电话,他昏头昏脑、踉踉跄跄。
郑晖朝着听筒歇斯底里地叫嚷:〃不,我不相信。鬼……鬼只是我的幻想。郑伯炎,你已经死了!你活着时,我能用慢性毒药谋杀你;你死后,我能把木楔钉进你嘴里;现在,我仍然能够杀了你……〃他用听筒砸玻璃上扑下来的魔鬼、窗口跳进来的魔鬼、墙内闪出来的魔鬼、床底钻出来的魔鬼……电话线断了,他还在砸;听筒碎了,他还在砸;手指骨折了,他还在砸;撞得鼻青脸肿了,他还在砸……
第二天,在医院,郑晖被四根皮绳牢牢绑在病床上,他眼神呆滞、胡言乱语,一会儿失声尖叫,一会儿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医生、护士出去后,一个年近六十的老人进来了。他对意识模糊的郑晖说:〃知道你在下毒时,郑伯炎已经中毒太深,自知不久于人世。我是郑伯炎的老朋友,公墓电话的分机,装在我的房间里。昨晚接电话的不是鬼,是我。我俩的电话录音将成为你杀害郑伯炎的铁证。〃
第21节:你死我活(1)
你死我活
坐过十年牢之后,陈绩堂下了决心,不再重蹈覆辙。当然,东西还是要偷的,但他只偷不值钱的,这样风险就不会太大。今晚的生意让他很有些得意:潜入省海警三支队的办公楼,偷一副潜水面镜。
这桩生意是老黑交给他的,也许只有公安局才知道老黑的真名。在冬天,潜水器具商店都关门了,可老黑似乎急需一副潜水面镜。他一反常态,态度恳切,十分耐心。陈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