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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故意说:“是啊,这个比赛就是看谁进球的次数多谁就赢,打进去的球都要被拿出来的。”
“那红球为什么不拿出来?”
“红球要等所有的彩球打完了再拿出来打。”年年说完,对我眨眨眼,会心一笑。
雁文皱着眉头想了一下,面露凶光,说:“你们俩是不是找死?如果打进去的球都要拿出来的话,怎么会彩球打完了再打红球?彩球打进去再拿出来,那怎么打得完啊?!”
“所以我是骗你的。”年年满不在乎,“你笨嘛。”
这下可把小东西气坏了,很认真地看比赛,憋了一晚上,无论我们怎么逗,都没有说话。
PART 4
前几天很晚没睡在写这个,被他发现了,缠着一定要看看我写了什么事情。我说不看了吧我会难为情的,他说好吧明天我到单位再看。
结果第二天下班被他严重警告,说是侵犯了他的隐私,尤其是装螃蟹和剪头发这两件事情,写之前都没有通知他。
我说:“别怕,没人知道是你。”
他说:“没人知道我知道啊!下次不许说这些了!”
“那可说不好。”我说,“我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
“如果你再这么不尊重我的隐私,我就留言告诉他们你不但睡觉磨牙齿而且讲梦话还背唐诗!”他郑重威胁。
我想说的是,我根本没有这些坏毛病,所以我不怕威胁。事实上他耍赖的时候不但会装螃蟹,还会突然立定了一动不动,幻想自己是根电线杆子……
不同的立场
得益于我的职位和手术室的特殊排班,周末我们通常可以一起在家里休息。但也不能避免被请去加班的可能,而且一旦打电话给我,病人的情况肯定已经不乐观了。
周日中午吃了午饭,正准备午睡,电话就进来了。外一科的副主任医师沈元磊在电话里说,一个车祸病人,骨盆骨折,B超显示无明显脏器破裂,腹穿见不凝血。已经从ICU拉到手术室了。
刚放下电话,雁文从楼上跑下来,手上拿着手机,冲我晃了一下。他也接到了加班电话。
“不困吗?”我问他,不太想让他出去,午睡是他四季不变的习惯。
“我已经答应周主任过去帮一下忙,不会耽误很久,最多等下睡值班室。”生怕我不允,他略强硬地说,“我要去。”
于是只好带他一起出门,他警告过我,不能过多干涉他的工作。
周末按规定是不排择期手术的,但手术室的门口还是聚了一大群家属,足以说明急诊手术之多。我们从医务人员通道进去,迅速更换手术衣,进入无菌区。
周灼正在插管,雁文赶紧过去帮忙。欧阳秀和沈元磊似乎有些争执,见我进门,沈元磊先一步上前说明情况:“你来啦,血已经输了五单位了,血常规查了血色素四克,血压也一直在降,现在稍稳定一点。另外备了十个单位血,还在配。”
“凝血有问题。”巡回护士说,“半小时前抽血的针眼现在还在出血。
掀开被子,触摸病人膨隆坚硬的腹部,我问:“谁去和家属谈话的?”
“是我。”沈元磊说。
“是家属要求手术吗?”
“家属要求转院。”欧阳秀插了进来,“转院去上海。”
“病人现在的情况不允许大幅度的移动。”沈元磊说,“我已经和家属都谈过了,家属同意手术。”
我问:“你认为是哪里出血?”
“你看这里。”他摸了一下脾区,“这里明显胀大。我怀疑可能是脾破裂,B超只是参考而已;当然,也不排除是后腹膜出血。”
“脾区肿胀?”欧阳秀冷笑,“那是全麻导致的胃胀气吧。”
周灼将这话视为对他能力的藐视,立即开口:“欧阳医生,平时你都是靠猜测下诊断的吗?”
“自体血液回输机准备好了。”雁文朗声问,打断所有的争论,“各位老师决定了吗?”
“备血一到就进腹,极有可能血压大跌出血不止,大家做好准备。”我吩咐巡回护士,“打电话给陈院长,请他来一下。”陈涣到底是个院长,这种事情,还是得有他在场,所有人的压力都可以小一点。
“真要做吗?”到了洗手台洗手时,欧阳秀还有异议,“这样的病人,恐怕到时候关腹都关不了。”
“那就不该把他拉到手术室来。”我用软刷慢慢刷手,隐着火气,说,“家属既然要求转院,签了字就让他转。沈元磊都四十好几的人了,又不是没有碰到过这种病人,怎么不长脑子!骨盆骨折那么厉害,极有可能是后腹膜出血,拉到手术室来做什么?现在说不开了,再拉回ICU,怎么向家属交代,重危病人拉上拉下的,好玩儿吗?!”
将刷子扔进水槽,看着他一脸的凝重,我一边擦手一边压低了声音教他:“再遇到这样的病人,不管是在急诊还是ICU,马上打电话给陈涣,就说你没能力处理,让领导过来会诊。别自找麻烦。”教你是看小东西的面子。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但马上就反应过来了,应了一声,赶紧擦干手跟了上来。
穿了无菌手术衣坐在一旁,看着欧阳秀和另一名低年资的医生消毒皮肤,铺巾。有空看了看雁文,发现他也在看我,只是眼神有些冰,我想不出来哪里惹他生气。
护士点完器械,护工也把备血送到了,一切准备就绪,手术开始。
切口刚划开不到十公分,肠子伴着血液一齐涌了出来,使得口子难再打开。刀片容易划到肠子,我改用组织剪继续,欧阳秀敏捷地用食指和中指撑开两边帮助剪子往前,直到切口宽到足以我探察整个腹腔。我的右手拿吸引器,左手伸进腹腔探查。
“血压还好吗?”
“降的不多。”周灼说,“出血厉害吗?”
“起码有三千。”我说着,把手拿出来,示意欧阳秀把手伸进去查一下。
“肝和脾没有破……”他小声说,“胃确实胀气啊。”
“吸胃管。”我对巡回护士下医嘱。“让血库准备新鲜血浆血小板,库血更容易DIC。”
继续往下探查,翻来覆去也就是一点肠系膜破裂,但确实还有鲜血不断地从肠子下面涌上来。可以确诊是后腹膜出血。
“自体回血有多少?”
“吸出来的有两千九,回输一千五。”周灼说,“血还挺浓。”
陈涣匆匆进来,站到手术台边上来看情况,问:“怎么样?”
“后腹膜出血,看他的造化吧。”一边修补肠系膜,我说,“血压要是能稳住,回ICU继续输血,没准能保住这条命。外面家属怎么样?”
“家属现在说,他们是要求转院的,是我们不让转。真麻烦!”陈涣扫了一圈手术室,问,“这已经是今年第二个了!沈元磊呢?”
“到病房去了,他说有病人要办出院。”边上看手术的小医生回答。
“他倒跑得快!烂摊子谁给他收拾,让他马上到手术室来。”陈涣去翻病历,说,“仔细把病历弄完整了。不要有漏洞。”
我开始关腹,确实是很困难,肠子都难放回去。
“肌松再加。没办法关腹。”
“还是不行,肌松再加!”
“不单是肌松的问题。”雁文冷冷地说,“肌松药再加就过量了。”
“多打几根关腹线上来。”我也是无奈。
“要不要叫华炀祁下来?”陈涣问。“你压力好小一点。”
“算了吧,是外科硬从他那里把病人拖下来的,他能有什么责任。”我问周灼,“术后苏醒的可能性大吗?”
“这个……很难说。”周灼没有把握。
沈元磊进来了,陈涣立刻把他拉了出去,估计是再和家属谈一次。
“如果能保持现在的生命体征,术后应该可以苏醒吧。”我听见雁文在小声和周灼说话。
“可以苏醒吗?”我扬声问他。
“他进来的时候神志清,术中生命体征变化不大,尿量也一直正常,没有酸中毒现象,停药后如果呼吸恢复,病人可以苏醒。”他迟疑了一下,又说,“不过我的意见是,先不要催醒,镇痛麻醉再维持一天。他躁动得厉害。现在苏醒会加剧后腹膜出血,非常危险。”
陈涣和沈元磊又进来了,陈涣说:“家属态度强硬,要求转院。手术结束后就转。救护车已经联系好了。”
“那不放引流管了。”引流管内的不凝血会刺激家属。我已经缝最外层皮肤了。“马上催醒。务必要他醒着离开手术室。”
周灼看着雁文,准备推药拮抗。被雁文拦住了。
“现在要他醒,等于要他死。”他说,“我去和家属谈。”
“啊?!不行!”陈涣赶紧拦住,“傻孩子!家属猛于虎啊!你不能去!”
“谈仔细了,他们不会不接受的。”他坚持。
“别闹。”我淡淡地告诫,“你不懂的。听陈院长的话。”
他僵硬地转身看我,没有动作。我下台来,脱了手术衣,越过他去翻阅病历,这些都要查仔细,医疗纠纷不好玩。
“催醒啊,愣着干什么?”我催促周灼,“周主任一会儿随车送到上海,辛苦一下了。”
回家路上又是一路无语。我有些累,但还是试图与他沟通。
“你觉得这场手术该做吗?”我问。他没回答。
“宝贝儿,别这样。谁都想把事情做完美了,我也想病人能够平安无事,早日康复。”
“你不用在我面前说这些。”他说,“我听到你洗手时和欧阳秀说的那些话了。我很惊讶,你不教他手术技巧,却教他明哲保身。这就是你做医生的信条吗?”
“这是必要的。如果不学会这些,他会在我这个年龄之前就对自己的职业失去热情。医生,现在不只是治病救人那么简单,至少你得学会保护自己。”
他没有再与我争辩,沉默了一会儿,自言自语:“‘我愿尽余之能力与判断力所及,遵守为病家谋利益之信条,并检柬一切堕落和害人行为’,‘无论至于何处,遇男或女,贵人及奴婢,我之唯一目的,为病家谋幸福,并检点吾身,不作各种害人及恶劣行为’,你没有发过这个誓吗?还是你们都已经忘记了……”
这是希波克拉底誓言。它曾经被挂在老宅的书房里。我无话可说。
他看起来更沮丧,说“我不想跟你吵架。这些事情我们大概永远无法沟通。”
“先别急着下定论。”我非常不喜欢他说我们无法沟通这句话,好象我们有隔阂,“等你工作的时间再长一些,我们再讨论这个话题,这之前如果还有类似的冲突,都听陈涣的,好吗宝贝儿?算我求你。”这个话题很伤神伤心。
他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算是无奈接受了。
只羡鸳鸯不羡仙
下班时他稍晚些下来,一坐稳就着急说话:“欧阳今天很奇怪,突然要请我吃晚饭,好不容易才推掉。”
倾过身去替他系好安全带,我问:“单独请你?”
“啊。”他点头,“神秘兮兮的,我说我有事情不能去,他好像还很不好意思。”
“这几天他要是再这样请你,你跟他说,饭就不吃了,叫他做事认真点。就说是我说的。”欧阳秀这醉翁之意我心里明白,只是依他现在的能力,我再正儿八经的收他,已经没必要了。悟性好,平时多带着他也一样。
“这猢狲倒是机灵。”不过是昨天洗手时教他一句“明哲保身”,他倒是见缝插针。
“什么意思?”小东西说,“你说欧阳想买通我啊?”
一路塞车,停滞不前,干脆与他聊聊:“全院都知道,小李麻师面子大了去了,耳根子又软,有事儿找你说情,只要你肯开口,就没一个不成的。”我答应的事情,涧雪再不乐意也只能忍下。
“未必吧。”他轻哼了一声,说,“我面子大,上次复合伤那个病人你怎么不依我?”
“声誉是长风的命根,你二姐当家不容易,有些事情咱们能避就避。”捏捏他板着的脸,好言哄劝,“除了这个,其它都你说了算。”
“你在下面。”
“什么?”
“我要,你在下面。”他干脆得很,“需要说的更直接吗?”
我半天才明白过来他钻了空子,赶紧弥补:“问题是这个你不擅长……”
“不是说什么都依我吗?”
我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像是第一次,迟迟没有动作。
我在躺椅里看书,他在电脑前玩游戏,隔着门板可以听到客厅的落地钟敲了十一下,早已过了我们的上床时间了。他将键盘推进书桌内,伸了个懒腰,靠在椅背没了动作。他好像在紧张。
好吧,我先开这个口。
“要不要再洗个澡?”虽然晚饭前已洗过一次。
皮椅转了过来,他水亮的眼眸望着我:“你需要吗?”
不需要。我站起来,合拢书本,扔在桌上,微笑着弯腰问他:“不回房间去吗?还是你想在这里做?”
他咬着下唇,稍抬头,接住落在他眉心的吻。
“你呢?你想在哪里做?”他顺着我的话问。
“宝宝。”撑着椅子两边的扶手,俯视他,提醒他,“你有决定权,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