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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来,他自身的人格表现,必定会出现种种分裂的迹象,而外人不可能知晓个中的秘密,同时也由于我开始没有经验,时常直接现身在他的脑子里,反叫他对我造成了一种难以名状的依赖。所以在他的同类之中,爰慧肯定要被视作一个疯子。
大凡疯子,似乎都会受到外人的歧视,在我们的星球上,也不例外。可他父亲的积威在那里,谁也不敢当面堂而皇之地嘲弄他。至于背后说三道四,当然只能是眼不见为净喽。唯有那一个稷腾,自恃家里财大气粗,从不把谁放在眼里,常常有几个跟屁虫,簇拥在他的身边,狼狈为奸,为虎作伥,想欺负谁,就欺负谁,大凡知道他的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我很了解,爰慧本人,尽管家庭背景十分过硬,不会象一般人一样颇多顾虑,可也实在不想去招惹那种天生的无赖。
也许是我的关系,到现在,我还完全没有跟我的替身道明真相,十六岁不到,别说假以我们星球的标准,就是以地球人类的寿命来判断,也实在太年轻了。提前跟他说清原委,恐怕不仅与事无补,还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也许是长期服用抗精神病药物的副作用,虽说我的替身已经处在争强好胜的年纪,可他对什么总是提不起劲来。一天到晚,一副浑浑噩噩的样子。
早先听稷腾他们讥讽挖苦几句,总是采取一躲了之的态度。自从爰慧懂事以后,在他的脑子里,总有一种自我慰藉的想法在盘桓:人说我是一个神经病,我看人比我还神经,只我已是众所周知,可悲的恰好是旁人至今还自欺欺人,蒙在鼓里,浑然无觉。
这一点,我可也是非常欣赏我的替身,仓猝之中,竟然让我找到了一个比较理想的灵魂宿主,重新投胎于人间。品性善良,颇有正义感。为人处事,即使在逆境之中,也不是一味地极端。尽管这是在地球上,与我们自己的星球相比,多少还有一点不尽人意,可也能算是不幸之中的大幸了。
快十六年了,真是不容易,地球上的一个年头,是三百六十五个日出日落,而在我们的星球上,只有二百六十多个昼夜交替,现在的年龄,照我们的标准,应该将近二十岁了。也许是时候了,我得让他为我所用了。
要说也是事出有因,学年伊始,学堂里新来了一个漂亮女生,一看就知道是一个纯粹的私生子。典型的新人与旧人的混血儿,简直集中了两支地球人类的全部优点,清灵而不失润美的面庞,正是新人的妙处,健美而富于弹性的身材,恰好旧人的优势。我也知道,新人鄙薄旧人时,总是喜欢骂人家四肢发达,头脑简单,但是在暗地里,却非常羡慕异类的身体健壮,要说他们也确实应该自愧弗如。
尤其是旧人女子,年轻的时候,她们的身材,简直可以跟魔鬼媲美。强健却一点也不显得臃肿。地球上的土著历史学家,只能把这种原因归结为新起的基因科学,说在人种改造的时候,外星来客把麋鹿的基因赋予给了旧人一脉。不看他们的面相,确实就象一头麋鹿,亭亭直立在你眼前。新人尽管皮肤白皙细腻,头脑聪敏伶俐,一身皮肉却是那么松松垮垮,象一个没有来得及发酵的面团一样软绵无力,骨骼肢体,更是没有旧人的那一种令人妒羡的黄金比例。
其实在我们的星球,基因技术根本算不得什么尖端科学,它的知识,就如计数之于现在的新人一样简单。可惜的是,地球上的旧人太多,新人太少,绝对不成比例,旧人一族,迄今为止,还滞留在结绳记事的水平之上。真不知道我们那些先遣队出于何种考虑,也许是一种故意,在那些特别推崇权术的星球上,尤其喜欢愚民政策。可我们的先民不该是这样,莫非他们也开始热衷于政治手腕了?俗话说,时势造英雄,是不是在征服殖民地的过程中,那么一种恶劣的环境,也同样反过来改造了改造者们?
我已经了解到,在我们星球的首支远征队到达地球时,这个地球上也同时有别的外星人光顾了,想必他们跟我们一样的处境,都来开拓殖民地。数千年过去了,历史早已不是当初的模样。我们的先遣队,跟来自其他星球的先遣队一样,开始跟地球土著杂交混居,慢慢融入到地球人类之中去了。
据说在当时的地球上,已有两支类人猿的后裔,相当发达,而且远比我们这些外星来客强壮。一支称为新人,一支称为智人。新人一脉,却较之智人的智商更高,真不知道地球人类的历史学家,究竟是如何命名分类,顾名思义,智商高的才应该被称之为智人。
简而言之,那都是数千年前的事了。据说当时新人已经学会了烹饪美食,而智人还只是茹毛饮血。新人的祖先,已经知道如何为财富而主动扩张寻战,旧人的祖先,也就是那些智人,只在食不果腹的情况之下,才会去捕杀一些智商几乎等于零的蠢猪笨牛。同样是外星高级文明的优良种子,毕竟土地的肥沃程度差异太大,智人的品种,确实是得到了改善,也就是现在所谓的旧人,这可算道高一尺,可新人呢,原来的基础,自然是智人望尘莫及,毋容置言,理所当然魔高一丈。
这其中唯一的疑窦,便是我们的祖先与地球土著,到底是不是通过交配在繁衍地球后代?根据我可怜的一点生物学知识,好象知道不同种类的生物,绝对不能通过简单的交配来繁衍,莫非我们的祖先在这方面已经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某些方面,甚至超过了自己的母星?后来我陆陆续续找到了一些答案,当时我只能是一种怀疑。
那个女生,名叫罘浼,据说出生于中洲乾天与异邦元洲接壤的浼水河边,她的父亲就在那里守卫着中洲的边疆。几年前,中洲大地发生了一次兵不血刃的改朝换代,原来一统天下的炎帝大人,变成了现在的黄帝,可惜其中的内幕,一般老百姓都无从知晓。我替身的父亲可能略微知道,只是人家始终讳莫如深,更不会对自己尚未成年的孩子多费口舌。唯一知道的变化,还是罘浼之父的称谓变化,好象现在人家管他叫什么北方大帝了。
在整个地球上,陆地面积约占三分之一不到。由于不止一个外来星球的殖民,地球上的可居之地,已经被人为地划分十一个大洲,自北极起端,顺时针旋转分别为玄洲、瀛洲、祖洲、流州、长洲、炎洲、聚窟洲、凤麟洲、元洲、生洲以及我的替身爰慧一家世代所居的中洲。
基本上,以大陆地形的自然界限来确定区域起止,民族的聚散程度,只是一个辅助。另外三分之二,均是浩淼无际的海洋。在玄洲与元洲瀛洲间的北海;在瀛洲祖洲与元洲中洲流州以及长洲间的东海;在玄洲瀛洲祖洲与凤麟洲炎洲间的西海;以及炎洲聚窟洲流州与长洲之间的南海。
中洲大地,又划九州。最北边乾天州,占地面积最大,顺时针转,依次分别是东北的巽风州,东部的坎水州,东南的艮山州,南部的坤地州,西南的震雷州,西部的离火州,以及西北的兑泽州。九宫八卦,拱卫着中洲中央所在的中土。
这种阵势,倒颇合我们星球上的科学之母——易数的原理。假如我的家人,我的战友能够顺利地降落到这片土地之上,应该不会凶多吉少。说不定他们正在中洲的某个要地,盼望着我的归队呢。足足一十六年,对于地球的土著来说,已经长得足够忘记任何事情,可我相信,我的战友们肯定还不会忘记我。我的家人们,那就更不用说了。只可惜我的替身尚且年幼,不堪加码,否则的话,我也该赶紧启程上路了,不踏遍整个地球的千山万水,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听说罘浼的父亲,是一个手握重兵的一方土地,统辖着近万里的北部边陲。北方的大帝官邸,设在北岳常山脚下的恒山城,而我们现在的艮山州首府,却是在中洲最大的大湖之一——震泽之南,慧山怀抱之中的历山城里,相距不下数万里之遥。如此抛亲别故,无非是怕了那些论短理长的口舌。据说在蛮荒落后的边陲地区,新人与旧人私通的特多,一旦开花结果,却都不愿留这种孩子在自己的身边,让人滥费唾沫。
罘浼的叔叔,乃是本州的总捕大人,揖盗除暴,治安一方,也算权势炙天的人物,要不罘浼根本进不了州立学堂。若是一般庶民的混血儿,别说州立学堂,哪怕是最差的学堂,都只能是梦想。沦落街头当乞丐,典身青楼当妓女,就是绝大多数混血儿的归宿。遇到一个好人家,混个长工,熬到头管家,做个婢女,修成了嬷嬷,那都是很不错的运气了。至于那种婚配,最多在主家的庇佑之下,找个族类,到城郊觅一间棚户土房,悄然过过小日子,有的人还怕继续让自己的后代蒙羞,干脆就抱残守缺,孤独终身。
在城里经常发生弃婴、溺婴的惨事,便是其中守不住,或者新旧私通,又不想再给后人落下骂柄的尴尬事。这一些,我只有在我们星球上的研究院里才读到过,颇象我们远古时代的奴隶社会,观念陈腐,等级森严,人间悲剧时有发生。
艮山州,虽然在整个中洲疆域里面占地最少,然它地处临海,颇多通商良港,人口就远较其他各个州稠密。大小各种学堂,也不下数十家。这是一个十分讲究等第门庭的社会,一般的庶民子弟,要想进州立学堂就非易事。就象看这里的居所位置,就能了解人家的社会地位一样,越是临山而居,越是门庭显赫的贵族人家,越是濒水度日,社会地位自然就越是低下。
一切理念,均笼罩在核子大战的阴影之下,关于地球末日的忧虑,总是离不了核爆两字。这一点又能在我们的星球上找到出处。可惜我们却是在大规模建设形成之后,才产生了这样那样的忧虑,尤其是跟外星不速之客发生交战之后,更是害怕别人会用核弹将我们整个星球毁于一旦。
这里的人们,自然就喜欢倚山而居,靠山屏障,再不然干脆|穴居山里,企望这样能给人带来较多的安全感。而在毫无防御优势的平原之上,则散居着一个又一个的旧人部落。好在人家旧人对核子战争也没有什么概念,什么地方都能安居乐业,过着那种自给自足,与世无争的生活。在城池里所能见到的旧人,绝大多数都是官宦豪门雇佣的粗使杂役。
不幸的是,罘浼的父亲,只赋予了她一副姣美的相貌,却没能在她的脑子里填充更多的东西。听爰慧的老师在私下里议论,罘浼的智能,虽然较之她的生母一脉,已经有了很大的改观,要跟新人相比,却还十分困难。尤其是对那种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她的脑子里总是一片糊涂,糊涂一片。文章数理,哪一样不需要凭空想象。虚拟能力的高低,才真正代表一个人种的智商水平。
记得有一次作文课,题目是状摹一件自己最不理解的事情或者事物,老师要求当堂完成作业,下课即要交卷。那一种逼仄的程度,简直跟考试没啥两样。
没辙,我的替身只好把他奶奶留给他的一个疑问胡乱写上,哪管对错,只求能够蒙混过关。当时,我也想跟他解说,只是觉得他年龄尚幼,但怕越抹越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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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父有母,吾当敬称奶奶,宠我怜我,尤胜父母。不幸卒于愚鄙髫龄,至今难忘。不才龆年就存困惑,每每求疑于奶奶:男女既皆为人,既有男子,何再生女?奶奶嗔曰:男自为被,女则当褥,有天必有地,焉能缺失垫肚之物?
更惑,复问:既有被褥,何再生男女?奶奶却一笑了之,不再理睬,日后,复又追问数次,均是无疾而终。
奶奶西去已久,此节依然萦怀,是记,不知师台能否为之解疑释惑?
老师看了,自然连连摇头,当即批了六个字:文氓也?流氓乎?让爰慧留学重写。并不无威胁地说,若再弄出这一种狗屁东西,一定全数转呈给他的父母。
不料,罘浼的文章更是有点狗屁不通,老师竟然当做笑话,在课堂上大声念了出来。
……钟山之神,名曰烛阴,视为昼,瞑为夜,吹为冬,呼为夏。
不饮,不食,不息,息为风。
身长千里。……其为物,人面,蛇身,赤色,居钟山下……【注释:引自《山海经·海外北经》】
当时,罘浼显得十分委屈,默声哭了,还把作文簿扯了一个稀巴烂。过后几天,爰慧才敢问她。
原来她想说她父亲的府衙所在,一座名为钟山的大山,山前矗立着一个庞然大物,上面有两个象巨大的眼睛一般的东西,圆形,带有眼帘一样的门,那门一开,则山下顿时亮如白昼,一闭,立刻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