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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哨兵顺势摸了一把,也装得踉跄不稳的样子,跟着倒下,似乎连骨头都酥了。但见那个厚颜无耻的女人,一把搂住对方拱上来的脑袋,迷乱的眼睛,四处乱转。她看到了背后的爰慧,似乎才有了一点忌讳。
“这小子醒过了吗?”
“没有,标标准准的银样蜡枪头,看他那会儿神气活现,没想到一见真格儿就晕了,我刚才还检查过,昏死得就象冬眠的狗熊似的……”
“哪好,兄弟,放心乐吧!我先敬你一杯……”
“好!喝!对了,你怎么不去跳舞?”
“你没见我们部落里的年轻姑娘都让客人们挑走了,就剩这我皱皮疙瘩的老太婆没人要了……”
“你老太婆?哈哈哈哈,我看一百个年青姑娘,也顶不上你一个……”
“看你说到哪里去了,正好我也寂寞,你也寂寞,还是让我们一起喝酒吧……”
就这一会儿,我看出了端倪。热情好客到这种程度,一定有蹊跷。然而,没等我琢磨个透彻,就见分晓了。
只见寒光一闪,一柄匕首已经悄然无声地插进了哨兵的胸膛。仅啊了半声,就再也不见挣扎。再看舞场那边,好象是一个训练有数的集体舞蹈动作一样,所有的男伴,都一块儿倒了下去,姑娘们的手里,都多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随即又是几声枪响,好象有人漏网了,几个乐手蹿了出去,肯定是去追杀了。
“哈哈哈哈,爰公子,您也忒心急了一点吧?不是说好让老夫来替天行道吗?您怎么连这点耐心都没有……”
只见公爵呵呵大笑,一扫刚才可掬的醉态,大步流星,径冲我的替身奔来。他的妻子抢先赶到,已经在给我的替身松绑了。
“都怪你,半路生出恁大变故,要不是跟你做了这么多年的夫妻,只怕我也不敢轻易相信你哪……”
“你没看那个博黎训练有素,我们虽然人多,却早已在他的包围圈里了,不施一点苦肉计,能把他的人统统都骗下来吗?再说事发突然,根本来不及跟你们商量,只要露出一点破绽,谁都讨不了好去。虽说我们人多势众,我这个头领可不愿看到自己的族人就一个个这么伤亡。有勇无谋,这可不是我们达尔瓦人的传统……”
“谢谢,对不起,我是不该冒失,我刚才误会了您……”
我的替身非常感激,直恨不能趴下去跟人家磕几个头。
“说哪里话,春风夏雨,您要谢,留着以后谢哈里王爷得了。若非他的全力照拂,只怕我们福德家族,包括所有的达尔瓦家族,也不会如此兴旺了。您是王爷的朋友,我们自然应该帮助您。只是人算不如天算,不幸伤了你的未婚妻,只能向您表示遗憾了……”
“阿依没死?!”
“当然没有……”
“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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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赶快见到姑娘,又不能说走就走,抛下自己的救命恩人,就连爰慧自己也觉得有点头蒙了。
“这不是您的错,公爵大人,那都是因为我,我当时的脑子多转一个弯就好了,你明明有言在先,只是我不该,看我那样,她自然就不会袖手旁观了……”
“情深意笃,可贺可嘉……”
“好了,闲话少叙,该带爰公子去看看阿依姑娘了……”
还是女人心细,公爵夫人急忙打断了自己丈夫的话头。
“长老刚给她用了药,只怕这会儿还不敢惊动……”
公爵的妻子微带忧戚,爰慧的心里不禁一沉。想着当时的情势,只怕她的结局不会比她的哥哥好到哪里去。
“不过不要紧,只是失血多了一点,需要绝对的安静,我们部落的长老自有圣药,一点刀枪之伤,还难不倒他老人家。只是伤着了肺叶,最好不要让她过于激动……”
公爵的妻子象是看出了爰慧的心思,连忙补充了几句。
一边说着,一边朝滑翘集中的地方快步走去。最后,停在公爵的那架滑翘旁,只见一个长眉垂目的老人,盘膝趺坐在滑翘门口,高大而干瘦的身板,正好挡住了去路。连眼皮也不抬,只顾嘴里念念有词。
“三日不食,三日不言,三日不动,三日不见,三日不闻,否则的话,纵然是光明之神显身,也无济于事……”
“这就是那个姑娘的未婚夫,他只是想看一眼……”
公爵的妻子非常小心地说,看得出他们夫妇两个也对长老有所顾忌。
“未婚夫也罢,丈夫也罢,伤病其间,医者为尊,除非有人想见死不救,那我也就不拦你们……”
“谢谢长老,我一定听您的吩咐……”
人家说到这个份上,爰慧也只好不勉强了。透过车幔,遥遥地望了一眼,便慢慢地转过身来。
就在这时,那些追兵陆陆续续回来了。正待报告,公爵怕他们声音大,赶紧招招手,把他们带往井栏那里。
“就跑了博黎那小子一个,方圆十里都搜遍了,说不定那小子已经把自己埋到沙子底下了……”
“那是我的错,博黎本是我的目标,只缘我担心夫人一个人对付不了哨兵,走了神,才给了他一个机会……”
“想来他也跑不远,只缘晚上天黑,实在不好搜索,明天一早,我们再追他个二三十里地,谅他长了翅膀也飞不出去……”
“算了,他什么也没有,一个光身子要想逃出这个沙漠,谈何容易,明天可以就近再搜一搜,只是为了刚才那个姑娘,我们至少得在这里逗留三天以上,一定要加强戒备,不管是死是活,毕竟算是一条漏网之鱼……”
“明白……”
众人应声,回头加入了清理现场的队列之中。达尔瓦的男人几乎都出动了,把井栏旁边的尸体都拖到了一个沙梁背后,想来就在那儿掩埋了。而刚才那些手执利刃的姑娘早已不见了踪影,想到她们刚才义无反顾,骁勇无比的样子,爰慧都不禁打了一个寒战。这会儿他才相信公爵没有吹牛了,哈里倘若能得当他们的帮助,肯定会多几分胜算。合着爱屋及乌的道理,一时之间,对哈里的好感,竟然慢慢潜回了爰慧的心头。
我却有点不以为然,只缘我的替身少见多怪。显然达尔瓦人的族群,更象一个原始的氏族公社,说不定他们根本不允许私有财产的存在,这一点自然会提升一个团队的战斗力,可这只能在冷兵器时代管用,倘若他们真的应命去帮助哈里,只怕莫尕德会象屠宰牛羊一样把他们很快就杀光,更不用说尤胜莫尕德百倍的蚩尤人了。再说,依照目前所见,达尔瓦人的武器,最好也不过是一些半自动长枪,长途迁徙的族群,都会配备一些枪械,只能说是防备一些劫匪野兽还算绰绰有余。
看着人家为自己忙乎,我的替身多少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也想过去帮忙,却叫公爵一把拦住。
“这不是您该做的,公子,今天本该为您把盏接风,只是叫莫尕德的人一闹,多少有点扫兴。不过,话也要说回来,刚才博黎也夸您了,说您也算是一个少年英雄,莫尕德也对您折服三分,若不是您帮了哈里王爷,他可真舍不得杀您……”
“其实他们根本就误会了,我压根儿就没参与他们的事,要说王爷也不是没派使者,只是让前一队亲兵统统杀了,我的未婚妻主动跑去找他们,只是不愿他们再加害于我。完全是一场误会,王爷也不过是拿我当个掩护,莫尕德不过是为了图个小心,才想连我也杀了。公爵大人,这一回我可没骗您……”
“这我相信,再说您从前也并没有欺骗我,只是为了小心起见,隐瞒了其中的一些过门关节。这种事情,我能理解,素昧平生,谁也不可能那么轻信。只是你此时对莫尕德的这份宽容之心,更让我钦佩。如此肚量,真不愧为一个少年英雄。再加上您刚才面对群敌的那份勇气,实在可嘉,视死如归,只怕我也不容易做到,还有博黎嘴里关于您的传说,假如不嫌弃的话,我们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
“这……不……论年纪?公爵大人?”
“好了,年纪算什么,胆小如鼠,一生枉为,英雄岂在年少,壮志何必年高。你若是不嫌弃,就算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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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恭敬不如从命……”
“好!投我的脾胃,来人哪!”
只见他把手一招。吩咐了几句,立刻有人捧来了一坛酒,两个碗。只见公爵从自己的靴筒里抽出一把雪亮的匕首,捋起袖管,在自己的手腕上割了一个十字,随即把匕首递给了我的替身。
想来这是他们的仪典,爰慧纵然怕疼,也只好咬咬牙了。同样一个十字,两人都把血滴在各自的酒碗里,然后公爵抓过爰慧的手,郑重其事地合在自己的手上,让两个伤口紧紧地贴在一起。
“兄弟,从今往后,你不仅是我的异姓兄弟,也是达尔瓦人中的一员了,若有困难,只要有达尔瓦人在您的身边,您尽可把这个十字伤口让他看验,人家一定会象我一样全力帮助您……”
说着,噗通一声跪下,昂首朝天,朗朗有声。
“我,达尔瓦人福德·达契,愿跟中洲人爰慧结为异姓兄弟,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有贰心,必遭光明之神的诅咒……”
依样画葫芦,爰慧也赶紧跟他平排跪下。
“我,中洲艮山人爰慧,愿跟达尔瓦人德福……”
“福德·达契。”
“福德·达契结为异姓兄弟,永远尊他为我的兄长,还有……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有贰心,必遭光明之神……老天爷的诅咒和惩罚……”
“好!兄弟,咱们喝了这碗结拜酒,就算是亲兄弟了……”
“来!大哥,干!”
叮当一声脆响,两人都是一饮而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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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
按照部落长老的说法,幸亏是被一把饭勺挡了一下,阿依的性命,才算捡了回来。闹了半天,才知道是肩胛骨,犹如三角形饭勺的那块,达尔瓦人常把大型动物的那块取下来当饭勺。依我看,还是距离的关系,阿依的中弹部位,跟阿伦差不多,只是一个近在咫尺,一个相距不下里许。从沙梁到井栏,只怕还不止一里多。背部中弹与前胸中弹,自然也有一些分别。
不过,我也不免替爰慧发愁,假如子弹真是穿过了肩胛骨,前面又没见穿孔,弹头和骨渣肯定都留在人的肺里了,按照达尔瓦人眼下的医学水平,绝对不可能做开胸手术。即便是救活过来了,只怕以后也是一个废物,倘若爰慧真有心把她带回家,也只能当菩萨一样供奉起来。好在爰家奴仆成群,至少不要我的替身自己劳心费力。
这只是一点局外人的想法,也许那时候我早已与我的替身分离,而且必须在保证我的替身完好无损的前提之下,所以我压根儿就没对爰慧提及。真所谓一切都是未定之数,何必庸人自扰呢?问题是,我的替身到底还有没有机会回家。
这几天,爰慧整天在阿依休养的那架滑翘外面转悠,因为长老一直守在门口,他也不敢过分靠近。看在他烦躁难耐的份上,公爵就时不时找他喝酒聊天。也是奇怪,爰慧自己倒是不治而愈了,压根儿看不出前两天还是一个脱水濒死的人,也许就是所谓的精神力量吧,怎么看都象是一个浑身有劲没处发泄的棒小伙子了。
达尔瓦人的酒,跟中洲不一样,据说原料就采自沙漠,一种自然生长在沙漠之中的大型植物,名叫龙舌兰,遍体都是硕大的叶子,有如一柄柄宝剑,自根斜插。上面生满了仙人掌一般的小刺,肉质丰厚,叶子里面,却是空空如也,有汁水,稍加酿制,便是达尔瓦人手中的美酒了。想来也是,达尔瓦人性喜流浪,居无定所,自然不象中洲的田园人家,大都以农为本。他们自己的吃粮,都得向别人乞讨或者易物交换,根本不可能再有富裕的粮食用来酿酒。真所谓天无绝人之路,造物主的安排真是十分巧妙。
好在这种酒的度数并不很高,时不时喝上一点,爰慧还能应付,只是他整天那副心不在焉的模样,我见了都有点恼火。人家公爵满腔热情,他却怎么也打不起精神来,真是孩子性情,肚子里面一点也搁不住事,一边喝酒,两眼还经常开小差,明知什么也望不见,偏向那架滑翘乱溜,似乎在盼望着出现奇迹,那个奄奄一息的姑娘,会突然从滑翘里面跑出来,一如既往,风采依旧。
人家公爵可是把他敬若上宾,冷屁股对人家的热面孔,且不说为人风度攸关,就是待人接物起码的分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