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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穹,你……
天穹还没说完,却是隔了好一会,才终于勉强又说:「别忘了敲敲窗,本王才知道爱妃回来了……」
几乎哽咽不成声。
旁边礼官轻声道:「王请节哀。」
怆然泣涕的声音似被手给强抑压住了大半,听起来却更为悲戚,直到礼官再次提醒:「大王,入葬及时即将过去,勿耽搁。」
天穹又怔忡了会,终于停止抚摸,说道:「上棺。」
抬棺者小心踩着冰棺上去,将冰棺推入洞口,底下又是一片诵经之声。
百草静待自己气血回复流畅,到终于能抬动手指之时,洞外头已寂静无声。手指头能动了,接着是脚趾头,到能坐起来,又是一个时辰之后的事。
天色尚未幽暗,斜光打入水晶宫一般的葬穴,折出七彩炫光,他提了力气翻出冰棺,往外看,此洞离地约有十几尺以上,下方无人,他接着察看手中的东西。
大儒巴掌大小,如同人间水塘里的白荷清艳,而那冷香浓郁芳馨,花瓣轻薄竟可透光,直如水晶雕成的一般。
为了谨慎起见,他轻撕小半片花瓣咀嚼,细辨。
「味苦、性寒、清热解毒……」摇摇头:「……的确是天下至寒之物,但是不够……」
不够,还不够与王爷走火后的热烈体性抗衡,百草一时怅然若失,牺牲了许多东西,到头来,得到的不是最好的。
「……这冰荷再加上几味药调剂,王爷应该能撑个五年,我可以在这五年间继续寻访仙药,总能让王爷长命百岁。」他对自己说。
重又鼓起了勇气,将冰荷小心揣入怀里准备下山。这洞口离地面甚高,他撕了华丽的王后外衣结成长绳,勾住洞口一小处冒出的冰笋,抓着慢慢下到地面,又小心往葬穴外头看,天气晴朗,雪地上面残留杂杳的脚迹,延伸着下山。
现在不敢贸然下山,怕遇到迟行的归人,算了算日期,今日是望月,即使天色冥暗,仍可借着月光下山。
等着天暗的时候,他细细看了身子,华丽的绸缎刚刚被扯烂了,里头衣衫却更为精致,金丝银线绣成的云纹细致贵气,更里头有羊毛包裹,不至在此高山之上多受冻寒,手上脖上都是绝世难遇的珠宝首饰,这一身行头可不比帝朝皇后身上的逊色。
对了,他想起来,因为自己也是皇后,天穹的皇后。
扯开衣襟,露出自己胸膛,心口处一个小洞尚未愈合,他闭目行气,不多久,干干扁扁的小虫被推挤出约一寸,夹捻出来,那是阴蛇蛊的残骸,被百草的药体给克死了。
看着虫尸,想起不久前的事。
「天穹……」喃喃念出这两个字,却是凄凉,回味天穹那一番至情之语,悱恻真诚,让他如何不动?他虽名为百草,却非草木,怎能无感无情?只是……
「得先还了王爷的救命之恩啊……」他说。
只是,此生应当不可能再与天穹相见了,在天穹心里他已是亡魂,若是自己欺骗他的事实又被揭穿,等于再次羞辱了他。
脸颊上有怪异触感,挺不舒服,用手一拨,竟是两条细长冰条黏上。
怎么来的?顺着往上摸,摸上了眼角,他不知何时流了泪,却因气温过低,在脸上凝成了冰。
他知道自己流泪的原因,可是现在他有要事在身,暂时不想深究。
往巨雁城的方向遥遥祝祷,诚心诚意、至真至诚。
「祝大王早日遇上贤淑温柔女子,多子、多孙、多福气,无殃无灾到百年……」
趁着月色,寻上回天穹坐滑的方式下山,山下碰上了接应的人,牵了骏马要护送他回帝朝。
从上回上圣山被天穹抓回去起,他便与四女侍商议好了,回巨雁城后,他会找机会装死,被送入圣山葬穴,获得那朵冰荷,届时四女侍们再与潜伏巨雁城内的细作联络,让细作准备马匹与粮食,好迅速将冰荷送到丰咸王爷手上。
细作名为屈七,见到百草,告诉他丰咸王爷的命令。
「王爷这几日连传七道密令,要百草先生就算还未取到冰荷,也务必在最短时间内回王爷府复命。」
百草一听也知大事不妙,冰荷没取到也要让自己赶回去,必是因为王爷的病已经严重到药石罔效,不得不紧急召人。此密令说的隐晦,则是为了不让王爷命在旦夕的消息给传了开去,引起朝政动荡。
「走。」当机立断。
两人两匹快马急驰上路,屈七事先买通山下守路的关卡士兵,所以顺利过关,绕过巨雁城,低调越过虎罗罗国边境,分水陆两路,搭乘快马与船,终于在五天后抵达帝朝的丰咸王爷府。
即使疲累欲死、身上满是风霜尘土,百草也未敢耽搁片刻,立刻到了王爷寝房之中,寝房内太医院内派来的几位太医守在一旁,低声讨论王爷病症该用何种药方,如何增补加剂,其中两位认识百草,见他回来倒是面现喜色,其余几人不识他,也不知他为何于此时得王爷破格晋见。
「王爷,百草已然归来。」跪在病榻之前,恭敬垂首。
「百草……」床上人虚弱得很,见到百草,难得精神一振:「我日思夜想……盼着你回来……」
百草眼眶一热,头一次听到王爷对自己信任依赖的话语,他眨眨眼,不让眼泪流下,以免在众太医面前失态。
熟识他的太医唐吕道:「百草先生,王爷在本月内便已发病数次,你开的奇芳也压不下王爷的病症了。我等翻遍医书,所开之方也只能帮王爷舒解些许。」
百草忧心暗忖,果然时候到了,忙对床上人道:「恕百草冒犯,就让百草来替王爷辨症。」
做上床侧,见王爷离上回分别之时,竟已瘦了一大圈,往昔的丰神俊朗不复见,心中难过得很,却还是强打起精神察形诊脉,发现他壮热不退,斜热入里,筋伤气耗,昔年练功走岔的气,如今成了洪水猛兽,大举在他体内狂奔怒号,火逆坏病难以收拾。
王爷见百草眉关紧锁,便道:「……照实说。」
百草掏出怀中冰荷,道:「此物药物不如当初预估,却能延长王爷五年寿命,在下现在就送入药房,以三天时间熬出药汁……」
唐吕叫道:「王爷命在旦夕,就怕熬不过今晚,这药仍须三天炼制,远水救不了近火……」
「这冰荷生在终年不融的雪山之上,至冰至寒,想以凡火炼出药性,本就不是简单之事。」一拱手:「告辞了,在下这就去练药,若王爷有什么异状,烦劳至药房传唤一声。」
捧了冰荷就出去,才刚跨过门坎,突然间太医们又扰嚷了起来。
「王爷!」
百草担忧之下立即又回头,却见王爷喘促不停,大汗不止,竟是临危症状,他这下什么矜持都抛到脑后了,奔倒榻前急切再诊,脉象已然失律微细。
一时之间自己也惘然了,旁边太医虽然装的惶恐,实则一旁窃笑;另有人出主义,让药房立刻开已千年人参位王爷吊上几天命,直到冰荷汤药熬好为止。
「千年人参火气太旺,让王爷服了,无疑雪上加霜!」百草转头怒斥,一双眼都红了。
那些人被他盯得都低头不语,百草重又看向王爷,他却已经闭目不睁,神昏瞻语无休止,无奈何,暗忖:只能用那办法了。
抽出小银刀往自己脉门上重划,鲜血涌出,伤口就着丰咸王爷苍白的嘴,让血流入王爷口内。
「百草先生!」太医们大呼起来,不知他想弄些什么把戏。
百草忍着痛,勉强在王爷耳边叮嘱:「……这血……能帮王爷延上半月之命……王爷勿忧……」
那血含着一股药香,丰咸王爷喝了几口下去,只觉体内热清窍开,舒服得很,于是张嘴咬住百草手腕,竟似不愿放他离开,拚了命的吸吮。
百草体内血液汨汨流失,弄得他头晕眼花,加上这几日旅途颠簸劳累,体力皆已耗尽,几乎就要晕去,却因为手被咬住,脱不开,只能任王爷尽情饮血,二刻钟之后,他终于失去意识,软倒在丰咸王爷身边。
百草悠悠醒来,发觉人并不在自己熟悉的房舍哩,这是到了哪里?
再细看,房间精致优雅,缕空门窗上的木雕精美,表层饰金而华丽,他楞了愣,想起王爷专门用来招待贵宾入住的友承楼里的每间房就是这摆设。
手上有隐隐刺痛,抬起来看,腕部已被细细包扎,一股药香从外头传来,有人在煎药,他忙喊来人。
进来的是府内专职煎药的药童,他探头进来,确认百草醒了,就道:「百草先生,等等,小的先端药进来。」
不久后捧了一碗汤药,百草先不接,而是询问王爷病况。
「先生睡着的这一日里,王爷病体正迅速康复,已经能进些膳食了。」
百草微笑了,思量着待会还过去看望王爷一会,确认王爷情况稳定,他才能放心往药房去炼制冰荷,这活儿他交给别人做,总不放心。
接过那药,是些参、苓等益气摄血之药,他趁热喝了,又让道童去领些鹿角胶制成的蜜丸来,药童应命去了,外头药童与卫兵应对了几句,百草才知道友城楼外有卫兵严加保护着,他纳闷,这楼里还住了哪位贵客?
仍自疑问,内务总管已然现身,先是客气问候百草几句,接着请他移步,说王爷有事让他过去商谈。
百草本就打算要过去,却还是满怀疑问,这内务总管向来趾高气昂,为何今日如此谦卑?莫非是因为自己多延了王爷几日寿命,有功在身,态度才前倨后恭?
喂血之事实属不得已,一旦他血肉有疗效之事被揭穿,往后带来的,只怕会是无止无尽的追捕。世人都怕死,在上位者尤甚,迷信服用丹药而中毒者比比皆是,也因此有了皇帝委托还丹门制造药人这事,盼能借着药人血肉,延长大限之日。
师父曾经懊悔做过一件事,便是上书与皇帝时,写了:「得药兽心者,遂长生」,这两句话被以讹传讹,传成只要生啖此药人之心,必能无病无痛到百年,以至于在还丹门被灭四年后,帝朝皇帝还在搜寻那药兽的下落,其余王亲贵族也偷偷派人至民间寻找,就是想要独占药兽之心,让自己长命百岁。
这其中也包括丰咸王爷,他留着百草在身边,就是要派他到民间去,寻找还丹门曾经炼出的绝世药人,供他所用。
百草想到此,叹了口气,媚蛊他已经寻到,却心软而放开了;鸠毒依旧不知所踪;至于药兽……
他看看自己的手腕。
跟着内务总管出了友承楼,楼外果然卫兵森啰,他随口问了一句楼里还住着谁,总管回答没有其他人。
百草皱了眉,又发现在他前往王爷寝居时,前后都有卫兵随侍着,这让他疑问更甚。
心怦怦跳起来,难道……不、不会被知道的,若是王爷问起,他随口就能拿个理由搪塞。
戒慎恐惧来到王爷榻前,王爷已能坐起,正喝着太医调配的汤药。百草先是跪拜问安,见王爷气色甚好,脸色也红润了,心里甚感安慰,却又止不住的忧心,知道这是回光返照,自己的血肉让他多吊了几天命,要是不尽速吃了冰荷,几天后还会陷入病危。
「赐坐。」王爷道。
「百草不敢。」
「百草吊救有功,勿客气。」王爷道。
百草依言坐下,僮仆送上茶来,王爷这时偋退左右,只留两个亲信及太医唐吕在旁,百草见王爷一时半会也没说话,感觉气氛凝重,于是开口。
「王爷唤百草来,有何吩咐?」
「百草来王爷府多久了?」
「自紫罗山下被王爷锁就,至今已四年有余。」
「这几年你在江湖上奔走,不但找回了媚蛊,连顽劣的武林份子也被毒物控制,对我皇室俯首听命,立下大功,百草,不枉本王视你如心腹。」
「王爷抬爱。」百草拱手:「百草身受王爷救命与栽培之恩,常愿肝脑涂地,以报恩德。」
丰咸王爷听他如此听,满意的很,又道:「近日听闻鸠毒已然出现,毒杀了武当掌门清虚子、以及武林盟里各门派掌门人,看来,再过不久,药兽也必然出现……」
「鸠毒?」百草过去数月都待在虎罗罗国,对江湖事不闻不问,并不知道鸠毒已然现身,听到这消息,不得不讶异。
「鸠毒,你应该也相熟吧?」
「是……」百草敛眉,谨慎答:「同门师兄弟,自然见过。」
「比起鸠毒,药兽反而让我最为牵挂。」王爷看着他:「我因练功走火入魔,随时被体内阳火反扑而命在旦夕,百草,你当知我急切寻他的原因。」
「百草、百草无能。还是请王爷先服用了冰荷,百草还当远赴异域,寻求仙方回来,让王爷在无心腹之忧!」
「我记得你说过,冰荷只能再延我五年命?」
百草不语,默认。
王爷这时似乎有些疲累,闭目了一会,在睁眼时,又道:「百草,喝了茶。」
「是。」
百草端了茶杯,掀茶盖,腥甜的香味冲鼻而来,他眼角抽动起来,这不是茶,而是酒。
「王爷,这……」
「喝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