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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也要过去祭拜一下。”黛玉黯然伤神,想贾母病了这么久,终于撒手去了。原来活着的时候为了贾府操劳一世,到头来却是这种结果。
“你不能去。暑热的天,如今他们府上定然色色都不妥帖的,去了若是染了暑气,回来又受罪。”水溶靠在她的身边,拿着汤匙喂她喝汤,口气不容置疑。
“可毕竟她还是我的外祖母。论道理,我是应该过去的。”
“我替玉儿去。”水溶轻笑。
“如今这朝局,你若是去了,恐怕会让那些朝臣多想。你乃是亲王,如何去得那里?”
“不穿朝服去就罢了,换身家常素衣。”
“路祭一下吧,府上就别去了。”黛玉说到这里,忍不住轻声一笑,“听说当初宁府小蓉媳妇死的时候,你还去路祭了呢。素来听说北静王府于贾府渊源极深,如今也没想明白是个什么缘故。”
“能有什么缘故?那次也不过是替人出头而已。”水溶也轻笑一声。
“替人出头?何人要王爷替出头?”
“轻庐。”水溶倒是实话实说,“他和秦氏原是从小一起在孤儿院长大的。也算是兄妹一场。但当时那种境况,他一个平民百姓想送送秦氏也是不能的,只好由本王出面罢了。”
“哦,他们还有这段渊源?”黛玉倒是觉得意外。
“男女之事而已,玉儿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只是为夫这次去替玉儿拜祭,不知玉儿可有什么话对贾府的人说?”水溶说道男女之事,难免又想起宝玉。毕竟宝玉跟黛玉从小一起长大,这在水溶的心中一直是个结。
“原来还想着,王爷若是有探春的消息,告诉老太太或许能让她宽心,如今却是不必了。人死万事空。想来她也没有什么事是放不下的了。”黛玉轻叹,把喝了一半的汤碗推开,转身靠在床上,面露疲惫之色。
“玉儿,要睡躺好睡,这样睡起来,会更累。”水溶说着,把她的身子抱起来往下放了放,让她的头枕着紫色织金贡缎鸳鸯绣枕上,再抬手拉过薄薄的蚕丝罗被,屋子里错金大鼎里焚着安神静气的苏合香,淡白轻烟如缕,一丝丝散入屋子的各个角落。窗外雨声渐渐,窗纱是新换的烟霞色贡纱,朦胧透出阶下萱兰芳草,一点绿意盈人映在她的脸庞上,越发显得面颊如玉。
“王爷忙正事去吧,怎么这两天一直腻在妾身的身边?难道朝中没有事做,连家中也无事可做?”黛玉闭了会儿眼睛,感觉到水溶依然坐在身边,便睁开眼睛来,水漾般的眸子里,带着一丝慵懒的雾气。
“朝中之事已经安排妥当了,家中事如今有惠宁郡主打理。王妃就安心歇息吧,为夫守在你身边,替王妃赶赶蚊虫也是好的。”
黛玉扑哧一声笑了。明眸皓齿,光彩动人。
“玉儿三日没有笑了!”水溶长出一口气,该死的太后弄了那块玉石山子来,闹的黛玉三日情绪不好,吓得水溶寸步不离,眼不错见的守着她,直到此时。
“真的吗?”黛玉自己不觉得,只是看见水溶如释重负的样子,有些不大相信。抬手抚摸着他的脸,感觉有胡茬刺得自己手心痒痒的,“王爷几天没梳洗了?”
“呃,三天。怎么,身上的味道不好?”水溶笑笑,促狭的看着床上恢复了光彩的佳人。其实这屋子里一直放着冰,凉爽宜人不生汗渍,三日没洗澡,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还好,只是这胡子这么长了,岂不是更老了?王爷原就比妾身大了十岁,再如此这般,妾身不喜欢。”
“嗯?玉儿敢嫌弃为夫老?看为夫怎么收拾你……”水溶说着,跳上床来,做出一副凶猛的样子,往黛玉身上扑来,待到近前,却又变成细雨般的温存。
皇上赐婚惠宁郡主的旨意也跟着到了北静王府。当秋茉听到皇上把自己指婚给平南将军耿延锋的时候,脸色瞬间变得苍白,眼睛里的雾气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从腮边慢慢滑落,滴在明黄|色的绸绢之上。
“妹妹,起来吧。”黛玉立在秋茉身边,知道她心中的苦楚,但也只是无能为力,只好弯下腰,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幸好婚期未定,如今要操办的也只是订婚仪式。因为平南将军在京中尚无像样的府邸,皇上赐婚之后,又要赐府邸,待府邸建成之后再议婚期,只怕这一等要有一年多。这段时间,足够秋茉转过这道弯儿了。
“惠宁,这是好事。平南将军乃是社稷功臣,你不可耍小孩子脾气。”北静王妃看着秋茉一脸的悲戚之色,忍不住说道。
“是,母妃,女儿知道。”秋茉把腮边的眼泪擦去,嘴角绽开一个虚弱的微笑。
云轻庐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内书房的厢房里看着水安拿回来的几样药材,原是要给黛玉调配药膳的,听到房门猛然一响,水祥忿忿的站在门口,对着自己大声问道:“云大人,你到底有没有心?”
云轻庐错愕的抬起头,看着一脸怒气的水祥,问道:“此话从何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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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郡主,被皇上赐婚给了平南将军!那样一个粗人,哪里配得上我们郡主!云大人,想不到我们郡主对你的一片痴心,你竟然这般辜负她……”水祥说到后面,语气变得无奈起来,其实他也知道,这种事不是他一个奴才该多嘴的。可秋茉原在内书房当差,和自己共事多年,二人感情极好,水祥深知秋茉的心事,如今眼看着一道圣旨把她的好梦斩断,心中自然替她难过。
“水祥,有些话不可乱说,惠宁郡主千金之躯,怎是我一个寒门医士可以高攀的?平南将军乃朝廷重臣,深得皇上宠爱,郡主嫁给他,乃是天赐良缘。今天这话你从这里说说也罢了,出了这道门,过去的事情你最好忘干净了,否则不但害了你们郡主,连你们王爷也要受到连累。”云轻庐神色凝重,盯着水祥缓缓地说道。
“云大人……奴才多谢大人提点,大人的话……奴才记住了。”水祥万般无奈,对着云轻庐打了个千儿,转身离去。
云轻庐手中的草药无声的滑落,散了一地却不自知。
……
无星无月,夜色浓稠如汁,哗哗的雨声激在城楼屋瓦之上,湿而重的寒气浸润透过衣裳。身后是禁城连绵沉寂的殿宇琉璃,脚下则是神都的万家灯火,纷烁杂乱,就像天上倾下百斛明珠,在风雨摇曳中朦胧成一片珠海。
水啸一身黑色油衣从瓢泼大雨中出现,对着一身白衣立在楼阁顶端的水溶躬身施礼:“王爷,属下复命归来。”
“事情怎么样?”水溶负手而立,背对着水啸,依然看着屋檐外的珠帘雨海。
“一千五百八十三名死士,全部中毒身亡。”水啸的声音比雨水还冷,不带任何感情。
“嗯,他们早早的去了,倒是让这世上多几分清净。萧家有反应吗?”
“此时只怕还不知道。他们以为那里是废弃的庄园,平时再闹几次鬼,无人会轻易靠近,消息便被封锁住。”
“哼。”水溶轻哼,正是这萧昇聪明反被聪明误,借着闹鬼的由头,把一座废弃的庄园占为己有。却不知正是因为闹鬼,水溶才注意到了那里。嘴角淡淡一笑,水溶摆摆手:“下去吧。”
“是。”
水溶从楼顶徐徐转身,一步步沿着台阶走下来,楼下水祥撑着雨伞,等在雨中。
“回云水居。”
……
云水居筑于水上,四面空廊迂回,竹帘低垂,前面是大片的桃园,此时桃子已经七分熟,微红了一点尖儿,若是雨后清风吹来,隐隐能闻见桃香。后面大片的竹林,傍水而栽,屋子中极是蕴静生凉。
榻前金盘中的冰块雕刻的山峦亭台渐渐融化,人物面目一分分模糊,细小的水珠顺着那些雕镂精美的衣线沁滑下去,落在盘中,泠泠的一滴轻响。
黛玉自梦中醒来,额头涔涔的汗意,濡湿了几缕头发,粘腻的贴在鬓侧。回头看看,屋子里空荡荡的,那边紫鹃已经坐在椅子上打盹儿,窗外雨声渐渐地小了,灯光昏暗,一切都是自己刚睡前的样子。翻个身,半阖上眼睛,朦胧间又欲睡去。
水溶步子极轻,走到榻前又慢慢停下,躬下身去,拾起落在榻前地上的素白纨扇,她蓦然睁开眼睛,反倒将水溶吓了一跳,含笑说:“醒了?”语气怜惜:“看睡了一额头的汗,我怕热,你比我竟还怕热。”黛玉坐起来掠了掠发鬓,薄绡袖子滑下去,直露出一截雪白手臂,臂上笼着一只白玉镯子,更显得肌肤腻白似玉。她转过脸去伏回榻上,似是仍要睡的样子。
“玉儿,起来到床上睡去。”水溶说着,便要抱她。
“做什么去了,这么晚才回来?”黛玉半合着眼睛,凭着他抱起自己,伸出双手,勾住他的脖子。只觉兰香馥郁直沁入鼻端,她一双温软的双臂已经揽在自己颈中,唇上馨香温软,辗转间唇齿相依,水溶只觉得呼吸一窒,唯觉她樱唇柔美嫩滑,似是整个人便要在自己唇下融化开去,难舍难离。
如此一来,水溶的心跳便加速了,想正正经经的抱着她去睡觉都不成了。隔着有些湿漉漉的丝袍感受到他火热的胸膛,黛玉不由一阵脸红心跳,抬头看他,他却俯首吻住她,那吻霸道缠绵,梦一般的不真实,他喃喃自语:“玉儿……”
顾忌到边上还有紫鹃在打盹儿,黛玉手忙脚乱的去推他,他喘息急促,却固执的吻着,右掌摸索着去解她腰间玉钩,黛玉心中一惊,不敢贪恋片刻的温柔,又不敢大力推他,慌忙从他怀中退出来,他却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眉目半睁半闭,声音急促沙哑:“玉儿,我要你……”
心中的柔软被一掘而出。忍不住再次伸手,勾住他的脖子。
稍作喘息,他又急促地吻上去,撬开她的贝齿,肆意温柔的索取。
大掌探入她的衣襟,游弋在她裸露的肌肤,激起一阵战栗。
衣裳尽落,他的气息包裹着她,细细品尝每一寸肌肤,短促的火焰被他燎原般地燃起,两个寂寞而孤独的心灵终于契合在一起,心靠得近,便不再寂寞。
她羞涩而温柔的回应着,与他攀上云端,享受云雨的美妙,满足而幽幽叹息。
恍若梦中,不断地索取,执拗地想拖延这场春梦的时日,独怕,梦醒,人空。春尽缠绵,风无眠。
连续两天的大雨终于停了,心情也好了许多。雨后空气格外的清新。黛玉执着象牙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长发,唇角似有一缕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执着牙梳的一只手,竟与象牙莹白无二,更衬得发如乌瀑,光可鉴人。让人只觉得艳光迷离,竟让人睁不开眼去,黛玉却忽然停手不梳,轻轻叹了口气,螓首微垂。她侧影极美,因为调养得当,近来憔悴之容渐去,却生出一种出奇的清丽婉转。
水溶躺在云霓色纱帐里,看着外边的佳人,满意的微笑。
黛玉望着镜中的自己,因她眉生得淡,眉头微颦,所以用螺子黛描画极长,更衬得横波入鬓,流转生辉。
“玉儿,雨过天晴,也更加热起来,没事不要出去,莫要中暑。”水溶终于从床上起身,唤进丫头来给黛玉梳妆。
“王爷呢?是不是还是很忙?”黛玉通过双生莲并托的西洋明镜,看着床前笔直的站着,任凭丫头们服侍穿衣的水溶,轻声问道。
“昨儿皇上有谕旨下来,说今儿要商议秋闱的考题,我去去就来,不会很晚。”
“快要秋闱了吗?”恍然如梦,原来日子过得这样快。
“定在十月,如今京城里已经有一些学子进京。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也该是拟定考题的时候了。”
“哦,这么快?”黛玉说着,伸手扶上自己依然平坦的小腹,这里的小生命,已经孕育了快三个月了。真是快啊!
“玉儿,我们的宝贝已经三个月了吧?算算时间,分娩期正好是来年二月,说不定能和玉儿一天的生日。”
“哪有那么巧的事情?”黛玉轻笑,推开放在自己小腹的大手,“快去忙吧。别耽误了正事。”
“好,中午等我回来用饭。”水溶点点头,又对黛玉的小腹轻声嘱咐道:“孩儿乖,别闹你母妃。”
紫鹃等丫头背过身去偷笑,却把黛玉羞红了脸,“还不快走,越来越婆婆妈妈的了。哪儿还有个亲王的样子?”
“为夫在家里不是什么王爷。只是……”水溶凑近黛玉的耳边,轻声说道,“只是玉儿的丈夫。”
黛玉抬手要打他,却发现他迅速闪开,两步到了门口。
……
万寿宫里,太后再一次把屋里的东西砸了个粉碎。砸一件,太后便骂一声废物,直到把万寿宫里的瓷器都砸完,太后也骂的嗓子干哑,几乎骂不出声音来。
太后这毛病是年轻的时候养成的,所以伺候她的老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