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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无表情的眼望前方,他察觉到金小丰正在注视自己。耳根在对方目光的炙烤下开始渐渐泛红,他勉强装作若无其事,心中却是快要恼羞成怒:“妈的,我说句话就回来,你看什么看!”
陆雪征没有在金宅看到金世陵,倒是出乎意料的见到了自家儿子。
陆云端站在院子里,正在阳光下给斯蒂芬妮梳头发。仆人昨晚为斯蒂芬妮洗了个澡,她湿着头发便上床睡觉去了,结果今早醒来一看,她那卷发纠成一团,像条绵羊尾巴似的拖在了背上。
全家人一起上阵,没有一人能够梳通她这一头浓密乱发。陆云端和苏家栋到来时,她眼含泪光站在院内,小哥哥金元生站在后方,正在试图用手指为她解开一绺打了结的头发。金元生急着去赶公共汽车上学校,手上力气没有准头,忽然一下子扯了头皮,斯蒂芬妮疼的尖叫一声,捂着脑袋咧嘴要哭。
陆云端为金元生解了围,他是很愿意为斯蒂芬妮做点事情的。虽然斯蒂芬妮只有七岁,看起来还是个小小的女孩子,不过陆云端相信她总有一天会长成大姑娘,那时候自己就可以把她娶回家里了。
于是斯蒂芬妮穿着拖鞋睡裙站在院内,涕泪横流的歪着脑袋,让陆云端为自己处理头发。陆云端很细心,慢慢的摆弄那一大团卷曲长发,正是卓有成效之际,他爸爸来了。
他目瞪口呆的抬起头,凭空生出一种被“捉奸在床”的感觉;可随即眼睛又是一亮——他看到了金小丰!
这样的情形让他大吃一惊,随即他欣喜的雀跃起来,握着梳子大声喊道:“爸爸!哥哥!”
金小丰一路垂着头,此时抬头对他飞快的笑了一下,然后再次把头低了下去——他在忍痛,藤棍留下的瘀伤快要让他燃烧起来了。
陆雪征这时倒是无心去管儿子,只问:“你金叔叔在吗?”
斯蒂芬妮摇了头:“爸爸昨天出门,还没回来呢!”
陆雪征听了这话,心中倒是一阵轻松。支吾着转身走出院门,他慢慢下了台阶,就觉着腿根酸痛,□也是很不自在——真得回家歇一歇了!
陆雪征毫无预兆的把金小丰带了回来,家中众人不禁惊叹。父子两个闹了一场,如今终于和好,这本是件值得庆贺的喜事,然而陆雪征气色不善,既不理人也不理猫,径自上楼回房。再去问金小丰,金小丰是个没嘴的葫芦,也说不出前因后果来。
金小丰并没有再去看望陆雪征,他在楼下喝了一杯温茶,然后系上领带,戴上帽子,又出门去了——今天和杜文桢那侄媳妇的弟弟有约,前天就定下来的。这个约,关乎经济上的利益,所以他一定要准时出席。
他既回来了,李纯便要走。两人正好同车下山。金小丰在外花天酒地的混过了大半天,到了傍晚,见对方那一群人还要再找地方消遣,便借口家中有事,提前告辞。
天热,他又喝了酒,浑身烦躁,头上一顶巴拿马草帽简直戴不住。发动汽车上了道路,他扯下领带解开领口,然后一手控制方向盘,另一边手肘架在大开的车窗上,逆着晚风往家里行驶。哪知就在将要上山之时,汽车忽然有些不大听话,他走走停停,末了发现刹车仿佛出了问题——这可不是小事情,谁敢开这样的汽车上盘山公路?
他无可奈何,就近找了稳妥地方停好汽车,然后抓起草帽下车步行。幸好现在天光还亮,而他只要向前走上五里地,就能搭乘最后一班公共汽车上山去了。
凉风悠悠拂过他的光头,让他感觉十分惬意,只是浑身肉疼,当然是藤棍抽出来的效果。脱下西装外衣搭在臂弯上,他觉着走走更好——这大半天一直坐着,他的屁股已经疼到麻木了。
“没想到,打屁股会这么疼。”他闲闲的思索:“怪不得过去衙门里面打板子,都是往屁股上招呼呢!”
裤管擦过路边一丛火红的杜鹃,他分花拂柳的走在夕阳余晖中,光头反射出金红色的光芒:“可不能让干爹知道这件事情,这是我的弱点。”
然后他自己低头微笑了——屁股真是疼。
笑着笑着,他抬头望去,就见一辆公共汽车在遥远前方缓缓开动,一个转弯便消失了踪影。
他立刻停止微笑,抬腕去看手表,随即原地停了脚步,气急败坏的用手中草帽一打身边花丛——步行太慢,最后一班公共汽车开走了!
“我的天哪!”他远眺天边那一轮鲜红欲坠的夕阳,心中叫苦连天:“难道我昨夜欺负了干爹,所以今晚遭天谴了?”
漫漫长路,他恐怕要走到半夜去了!
金小丰独自走在公路上,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夕阳渐渐沉到地平线下,一只古怪大鸟啸叫着掠过天空,在漫天晚霞中留下黑色剪影。
到了这个时候,他由于死心塌地,反倒走的安稳了。抬手抹了一把头上热汗,他又解开了胸前一粒纽扣——他向来是衣冠楚楚的,因为自知是只野兽的体格,所以极力要打扮出人样子来。此时前后无人,他一头大汗,真恨不能打着赤膊走路,然而也只是想想而已,并不会当真去做。
正当此时,后方隐隐有了光亮,他回头望去,只见一辆汽车快速驶来。连忙伸手做了个拦车的手势,他其实并没有得到帮助的把握——自己这么虎背熊腰的,也许看起来更像一名劫匪呢!
然而,汽车竟是真的刹在了他的面前。借着天边最后一点黯淡光芒,金小丰认出这是何将军的汽车。
何将军推开车门,老气横秋的开口便问:“怎么一个人?”
金小丰不带感情而又颇为恭敬的答道:“汽车在山下坏了,我没有赶上公共汽车。”
何将军向内挪了挪:“上来!”
金小丰道谢上车。汽车继续发动起来,何将军大概是正在闹嗓子,声音有些沙哑:“经常下山吗?”
金小丰微微侧过身体,对着何将军一点头:“是。”
何将军仰靠在座位里,肆无忌惮的打量着他,忽然伸手一扯他的领口:“这是什么?”
金小丰一愣,不明所以。而何将军探头看清,不禁一皱眉头:“谁打你了?”
金小丰这才意识到自己解开领口,露出了胸前伤痕。面无表情的看了何将军一眼,他没说话。
何将军收回手来,向后靠回原位。思索片刻之后,他又问了一遍:“谁打你了?”
金小丰这回低声答道:“干爹。”
“那个姓陆的?”
“是。”
何将军立刻显出了愤然的模样:“有话说话,怎么把人打成这个样子!”
金小丰轻声说道:“我惹干爹生气了!”
何将军立刻不忿的哼出一声:“干爹——他比你才大六岁——NND这也算干爹!”
金小丰眼望前方,发现何将军这车又稳又快,竟是快到路口,便开口说道:“何将军,请在前面停车吧,我这就要到家了。”
何将军眼望前方的吩咐道:“送他到家!”
汽车夫是个白白胖胖的小伙子,这时就痛痛快快的答应了一声,随即一打方向盘拐了弯。而何将军这时又说道:“你三十多岁老大不小了,怎么还能被他说揍就揍?我是不了解你家里那些事情,我看你也是个软蛋!”
汽车无声无息的刹在了陆宅门口,金小丰不接何将军的话茬,只是邀请对方上去坐坐;何将军倨傲已极,竟然一声不吭,直接微一挥手,表示拒绝。
这也正中金小丰的下怀。道谢之后下了汽车,他目送何家汽车绝尘而走,随即转身仰头向上望去,却见陆雪征站在院门后方,正在居高临下的盯着自己。
他迈步登上石阶,口中唤道:“干爹。”
陆雪征问道:“谁的汽车?”
金小丰推门进院,对着陆雪征微笑:“何家的汽车——家里汽车在山下坏了,幸好半路遇上了何将军。”
陆雪征转身向楼内走去:“何将军中午来了一趟,专为看你。”
金小丰拔腿跟上,笑了一下。
陆雪征头也不回的继续说道:“看不出来,你还挺招老白脸!”
金小丰听到这里,一言不发,依旧只是笑。
180一家欢喜一家愁
陆雪征径自上楼回房,一路默然无语,低着头只是走。及至进了卧室,他照例是洗漱脱衣,心里酸溜溜的不得劲儿。
当然,他自认一生潇洒,总不会去吃干儿子的飞醋,不过金小丰与众不同,陆雪征没觉着自己有多么爱他,但是认定他全身心的属于自己;何将军算是哪根葱?天天惦记着金小丰干什么?真是闲出屁了!
陆雪征上了大床,倚着床头拥被而坐,在明亮灯光下翻开一本《红楼梦》。好书是值得翻来覆去常年阅读的,陆雪征一页一页的看过去,正是感觉有趣,不想墙上小门忽然开了,金小丰弯腰走了进来。
金小丰松松垮垮的披了一件睡袍,腰间衣带系的潦草,能够看到胸前横七竖八的伤痕。他方才尾随着陆雪征上楼之后,直接回房沐浴更衣,先洗去了周身的烟酒气味,然后才不声不响的出现在了干爹面前。
他是个讷于言敏于行的人物,两条腿都跪到床上去了,一张嘴还没有说出话来。陆雪征盯着书本不看他,眉宇间仿佛是蕴含怒意了,其实心中并没有火气,只是绷着面子,伪装严肃。
金小丰绞尽脑汁,想不出话题,末了垂下头,喃喃的开口说道:“干爹,我……我屁股疼。”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因为觉得这是自己的弱点,似乎不应该暴露在干爹面前。
陆雪征听了这话,心里觉得挺好笑,然而依旧面若冰霜,从鼻子里哼出回答:“打的还轻!”
金小丰张了张嘴,发现自己似乎说什么都不大合适,怎么说都会招来一顿讥讽。一言不发的跪了片刻,他伸手从被窝里抻出了陆雪征的右腿——右边小腿自从骨折了一次之后,虽然现在仿佛是安然无恙了,其实还是落下了后遗症,经常疼,爱抽筋。金小丰握住他的小腿来回按摩,手掌火热而又有力;陆雪征舒服了,不由自主的伸长双腿,身体也渐渐的向下溜去。
还得是小丰。陆雪征想,混蛋儿子到底是比猫强!
而金小丰察言观色,见陆雪征眼睛也闭上了,书本也放下了,便下床关了电灯,然后回来钻进了干爹的被窝。
“还是得回家来。”金小丰自动拱到了陆雪征的胸前,心中暗想:“干爹什么都好,就是脑子里缺了一根弦,洒脱的过了分。自己这么反抗一场,也就够了;在外面再继续耗下去,恐怕干爹会把金世陵招到家里来!”
这么依偎着躺了片刻,金小丰探头伸手,正是想要把陆雪征搂到自己怀里。哪知就在此时,陆雪征却是开口说了话:“橱柜里有药油,自己去拿过来。”
金小丰没吭声,放下手臂翻身下床。重新打开房内电灯,两人在骤然而来的光明中对视了一眼,金小丰笑了,攥着那瓶药油爬上大床,依旧是笨嘴拙舌,只会唤一声:“干爹。”
陆雪征没理他,可是手上利索,三下五除二的扒下了他那睡袍。金小丰倒是机灵,不等吩咐,自己把裤衩也脱掉了。他不敢坐,光着屁股蹲在陆雪征面前。陆雪征在他那后背瘀伤上涂抹药油,他一声不吭的抱住膝盖低下头,极力的想要蜷缩成一个小男孩。
“干爹……”他又开了口,毫无预兆的低声说道:“我爱您。”
陆雪征在刺鼻的药油气息中打了个小喷嚏,发现藤棍这东西打人是厉害。看着金小丰的斑斓惨相,他有些心疼,同时又盘算着下山买它一捆藤棍回来——心疼归心疼,该揍也得揍。金小丰从小一身野兽气,若不是他打的够勤够狠,这小子也长不出今天这副人模样来!
“这要是当初在天津的时候,我非要你半条狗命不可!”他不接金小丰方才的话头,自顾自的说道:“现在不是那个世道了,我也没那么大脾气了;凡事你自己看着办吧!”
金小丰听闻此言,就又沉默了——干爹的心情并没有恢复过来,自己多说也是无益。
一番涂抹按摩过后,金小丰把药油放回橱柜,关灯上床预备继续睡觉。他知道自己此刻苦气冲天,十分熏人,所以犹犹豫豫的没有躺下。然而陆雪征看他半截铁塔似的坐在自己面前,十分碍眼,便一把将他扯过来搂进了被窝里:“发什么呆?睡觉!”
金小丰无声的叹息了,心中感到一阵满足——干爹是从来不会嫌他的。
一觉醒来,金小丰周身仍然是疼。吃过早饭之后,他忍痛下山去修理汽车;陆雪征又往金家打去了电话,想要对金世陵做出一番解释。
斯蒂芬妮接了电话,用稚嫩而又低沉的声音告诉他:“爸爸还是没有回来。”
陆雪征放下电话,莫名其妙。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