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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父 正文+番外完结_作者:尼罗-第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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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雪征快步走进来,满脸惊喜的笑容,因为万万没想到叶崇义会主动想要吃点什么:“冰淇淋?好,等洗完了澡,我出门给你买回来!”
    然后他挽起衬衫袖口,急急的从水中捞出毛巾,开始为叶崇义擦洗身体。叶崇义的食欲往往是稍纵即逝的,他须得抓紧时间。
    
    把湿漉漉的叶崇义抱回床上,陆雪征快手快脚的为他穿戴整齐。叶崇义太瘦了,衣裳尺寸虽然已经尽量合了他的身材,可当真套上了身,看着还是空空荡荡,越发显得病骨支离。
    陆雪征为他梳了梳头发,眼看已经到了打针的时间,便将那个装着针药的小皮箱拎到床上,又捧着叶崇义的脸蛋亲了一口:“宝贝儿,你自己打针,我去给你买冰淇淋回来——还想不想要点别的?蛋糕?饼干?”
    叶崇义身边没有大穿衣镜,不知道自己那衰弱模样配上一身笔挺华服,看起来有多么的刺目可怜。很用心的仔细想了想,末了他摇了摇头,撒娇似的用任性口吻小声说道:“就要冰淇淋。”
    陆雪征转身向外走去,临到出门时,他回头又看了叶崇义一眼,微笑嘱咐道:“我马上就回来,乖乖等我!”
    叶崇义看他满脸满眼都是笑意,阳光明媚的,忍不住也是笑,但是没有说话。
    
    待陆雪征掩门离去后,叶崇义伸手打开皮箱箱盖,很熟练的寻找药剂针管。他今天痛痛快快的洗了个热水澡,剪掉了凌乱长发,还穿了一身崭新衣裳,所以像受到了某种感召一样,他理所当然的就拿起了一支亮晶晶的新注射器。
    费力剥开针剂瓶口的铅皮,他用针头刺穿胶皮瓶塞,将那淡黄色的吗啡针剂尽数吸取。挽起衣袖露出手臂,他习以为常的为自己注射了一针。
    然后他心情平静的将这些器物收回箱内,又随手扔掉了针剂空瓶。把小皮箱远远推到床边,他无所事事的躺了下去。
    
    窗子开了半边,一阵微风拂面而来,叶崇义在舒适之余,忽然感到胸中疼了一下。
    莫名其妙的抬手捂住心口,他略觉惊惶的想要起身——然而不行,无形的大锤当头砸来,碎裂一般的痛楚沿着胸椎发散蔓延;冷汗瞬间渗了满头满脸。他张大嘴巴想要呼吸,可是一股巨大的力量压迫下来,竟是要把他碾成粉身碎骨!
    眼前的白昼渐渐变成黑夜,他终于是嗅到了死亡的气息。他知道自己是要早死的,他时刻准备着去死,可是如今当真面对了死亡,他还是怕了。徒劳的伸出手去凌空抓了一把,他无声的唤出两个字:“雪哥……”
    一滴眼泪滑过他的眼角——如果陆雪征此刻能在身边,他便不怕了。
    在铺天盖地的窒息与剧痛中,叶崇义调动了身体的最后一点力气,撸下了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人生的最后一刻如此惶恐孤独,叶崇义绝望的闭上眼睛,紧攥着戒指的右手向上抬到一半,随即沉重的垂向了床下。
    
    苦痛渐渐消退了,身体渐渐轻飘了。叶崇义穿过了长长的黑暗,在尽头的光明处看到了陆雪征。
    他变回了十八岁的叶崇义,富有俊美,睥睨一切,不曾经历过任何苦楚与折磨。将那枚戒指递向陆雪征,他高傲的说道:“喏,还给你,我走啦!”
    
    陆雪征买了香草口味的冰淇淋,用大玻璃杯装着,上面插着小勺子。单手扶住方向盘,他一边开车一边焦急,因为天气晴暖,他总是担心冰淇淋会很快融化。当然,按理来讲,这么沉重的一大杯冰淇淋,无论如何不会立刻全部融化,但他就是急得很——叶崇义难得主动想要吃点什么,他须得给对方弄到真正的冰淇淋回去。
    急三火四的在家门前停了汽车,他端着大玻璃杯一路跑上楼去。气喘吁吁的推开卧室房门,他兴高采烈的喊道:“崇义,冰淇淋来了!”
    然后他低头在那冰淇淋上舔了一口:“还睡?我顶着大太阳跑出去给你买回来的,看你敢不吃!”
    房内除了一张大床之外,再无其它家具。陆雪征把大玻璃杯小心放到床前地板上,随即单腿跪上了大床:“崇义,醒醒,吃点再睡——”
    话说到这里,陆雪征忽然中断了言语。盯着叶崇义的面孔凝视片刻,他伸出一只手,轻轻试探了对方的鼻息。
    与此同时,“叮”的一声骤然响起。戒指从叶崇义的右手指间漏出去,落在了地板上。
    
    陆雪征神情木然的收回手来,而后难以置信似的,抬手捂住了嘴。
    一口气深吸进去,他忍无可忍的哭出了声音。摇着头向后跌坐到了床上,他哽咽着只叫出了一声:“崇义啊……”
    叶崇义静静的仰卧在床上,神情平和,终于熬完了他这一世所有的苦楚与喜悦。
    
    
    
    95快意
    陆雪征知道以叶崇义那个打吗啡的凶法,是迟早要来的。
    叶崇义死的干净,仿佛切冥冥之中早有预料,让人感到心惊。从地上捡起那只装过吗啡针剂的小玻璃瓶,陆雪征有那么瞬间发作疑心,特地从皮箱中翻出常用的支针管,重新抽取些许吗啡,给小狸猫打针。。
    小狸猫睡觉,醒来之后安然无恙、活蹦乱跳。喵喵叫着蹿上陆雪征的膝盖,它扬起小脸,用鼻尖接住主人的滴热泪。。
    金小丰闻讯赶来,帮着陆雪征来张罗场丧事。是他近三年来第次看到叶崇义——小惊而已,并未大骇。。
    他十几岁在垃圾堆里讨生活时,大概不会比如今的叶崇义更顺眼。。
    叶崇义活着,是他眼中根看不见的眼中钉;叶崇义死,就是具尸首,副没活气温度的骨肉。雷厉风行的定上棺材选好坟地,三的功夫,他把叶崇义个人彻底埋进地下。
    叶崇义留下的痕迹,也被他整理包裹起来,无非是些半旧的衣物,以及那皮箱吗啡针具。眼看陆雪征正处在个失魂落魄的时候,他自作主张,把火将其烧个精光。
    除此之外,他又特地缝制几套崭新衣裤,也随着纸人纸马起焚化。后来陆雪征反应过来,想留几件叶崇义的东西作为纪念,金小丰就告诉他:“干爹,叶先生的东西,都烧给他带走。们未必在上海久留,如今给叶先生多烧东西,对他也好。”
    于是陆雪征就挑不出理,没有话讲。。
    金小丰回家去,把自己那套不得见人的家什翻出来,尽数砸碎毁灭,尤其是用来涂抹擦拭针管的瓶毒药,更是处理的干干净净。。
    然后他把陆雪征请过来。他:“干爹,家里没人,到那里住两吧。”
    陆雪征没叶崇义,也能活,可是心里空落落的。。
    他不愿意在金小丰面前露怯,然而盘腿坐在罗汉床上,他攥着叶崇义留下的那枚戒指,目光随便落在哪上,都能愣怔半。。
    隔着张小炕桌,金小丰坐在床边,默不作声的抽烟。。
    他不打扰陆雪征,他只是陪伴左右,从不离开。。
    下午时分,金小丰站起来走到陆雪征面前,深深弯腰低声道:“干爹,躺下歇歇吧。”
    然后不等陆雪征做出答复,他自动搬开炕桌,又从床里拽过枕头摆正。扶着陆雪征躺好,他言不发的挪回床尾,依旧是个虽有如无的存在。。
    脱鞋坐上床,他放出目光,专心致志的观察陆雪征。。
    陆雪征侧身依靠床围子躺,面朝床外,摆弄着那枚戒指。。对他来讲,戒指是太秀气,只能套上他的小指。他还记得叶崇义当初得到戒指时的欢喜模样,可是如今戒指还在,人却是哪里去?。
    叶崇义,多麻烦啊,多累赘啊,沉甸甸的坠他年多,时常让他疲惫的喘不过气。如今好,他终于轻松,轻松的上不着下不着地,轻松的心都没。。
    脚踝上忽然传来温热的触感,那是金小丰伸手过来握住,慢慢抻直他蜷起的双腿。而陆雪征直到时,才意识到自己肢体的僵硬。。
    他落进金小丰的手里,双腿血脉在对方的轻轻捶打和按摩中重新得到疏通。仰面朝的伸展身体,他长长的叹口气,然后闭上眼睛。。金小丰蹑手蹑脚的爬过来,俯下身轻声道:“干爹,节哀。”。
    闭着眼睛的陆雪征抬手摸上他的光头,而后面无表情的用力搡。。
    金小丰晃下歪倒在床,顺势就躺在陆雪征身边。。
    现在,陆雪征可以无牵无挂的夜宿金家。。自家房屋是那样的空荡,如果失去叶崇义,那就简直寂寞到让人难以忍受的程度。金小丰要把自己的卧室让给他,但是他不愿意。拍拍身下的床褥,他:“里就挺好。”
    金小丰亲自动手,抱过床厚软被褥重新铺好。陆雪征洗漱过后坐在床边,脱衣裤抬腿上床。掀开被子躺下去,他虚飘飘的又句:“里好,里舒服。”。
    金小丰看清陆雪征裸|露出来的长胳膊长腿,忍不住也是笑:“是的,里舒服。”
    然后他走到床尾,拉过被角盖上陆雪征的只赤脚:“干爹盖严实,夜里还是有凉。”
    陆雪征不再回应,只向外挥挥手。。
    金小丰回到房中,关闭房门。。将张唱片放到留声机上,他在咿咿呀呀的戏曲声中走进浴室。抬手打开室内电灯,他脱下上衣扯开领带,有条不紊的扒光自己,去冲冷水澡。。
    水淋淋的迈出浴缸站在玻璃镜前,他喘息着仔细凝视自己。水珠亮晶晶的凝结在他那光滑的麦色皮肤上,让他从头到脚起闪烁出光芒。拿起毛巾擦拭前胸后背,他对自己强壮的身躯很觉满意。。
    三年前,他还不是陆雪征的对手;现在呢?他不知道。
    不过无所谓,没关系,因为他根本也不想成为陆雪征的对手。陆雪征是世上唯对他存有好意的人,而他对于陆雪征的爱,也必将会是独无二。孔夫子“食色性也”,他认为句话堪称真理。对于食色二道,他的欲望的确是异常强烈。。
    面无表情的披浴袍,他边系上衣带,边转身向外走去。高大身体在地面投下长长的阴影,他停在留声机前换张唱片,而后弯下腰去,从留声机下方的小柜子里拿出瓶白兰地。
    拧开瓶盖站到窗前,他打开扇窗子。浩浩夜风扑面而来,鼓动吹拂起他的宽松浴袍。面对前方无尽的黯淡夜色,他举起酒瓶喝口酒,而后津津有味的吞咽下去。留声机内阵锣鼓喧,无形中营造出片繁华气氛。金小丰听那出戏十分熟悉,正是自己当年初到大连那,在宏济大舞台听过的。。
    同样的出戏,同样的个人,三年的时间过去,光景却是已经大不样。想起在罗汉床上乖乖睡着的陆雪征,金小丰又喝口酒,然后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无声的笑。
    
    
    
    96平静的一天。。。
    金小丰早早醒来,洗涮穿戴好了,便走进了那件古色古香的小起居室。
    罗汉床上一片凌乱,陆雪征侧身骑着棉被,还在酣睡。窗子和门关了一夜,房内空气有些憋闷,是温暖的肉体气息。
    金小丰站在床前,盯着陆雪征凝视了片刻,就见他睡的正沉,短头发在枕头上蹭了一夜,没型没款的乱翘一气,脸面倒是洁净。天暖,他也没穿睡衣睡裤,周身上下就只有一条裤衩,大腿高抬着压在了棉被上,结结实实的白皙修长。
    金小丰咽了口唾沫,转身在床尾坐下了。
    从裤兜里摸出烟盒,他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叼到嘴上,皱着眉头深吸了一口,他用右手夹住烟卷,侧身再次面对了陆雪征。
    气息在胸间屏住良久,末了到了忍无可忍之时,那一股青烟才被他缓缓的呼了出去。收回目光低下头来,他看到陆雪征的一只赤脚正是蹬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于是犹犹豫豫的抬起左手,他试探着想要攥住对方的脚踝。可就在双方肌肤相触的那一瞬间,陆雪征忽然梦魇似的重重“哼”了一声,随即一翻身坐起来,伸腿就要下床。
    金小丰吓了一跳,连忙唤了一声:“干爹!”
    这一声定住了陆雪征的动作——刚才是睡迷糊了,他在朦胧中忽然觉出天光大亮,便下意识的急迫起来——他得去弄堂口买那刚出锅的油条,得去伺候叶崇义洗漱打针,叶崇义不吃饭,他还得想法子弄些稀软的饮食备在床头,万一对方偶然有了饿意,也好随时有吃有喝。忙完这些事情,他也就该去渔市场了!
    事情这么多,他怎么不急?
    然而金小丰的声音打破了他那一厢情愿的痴想。半裸着坐在床边,他扭头望向金小丰,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
    “哦……”他若无其事的探头去找地上的拖鞋:“我去厕所。”
    金小丰没说什么,弯下腰把那东一只西一只的一双拖鞋拿起来,一直送到了他的脚下。
    
    吃过早饭后,陆雪征想要去渔市场。金小丰听了,先是不说话,后来眼看陆雪征将要下楼了,才闷声闷气的来了一句:“干爹,您别去了,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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