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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他能再等他多久?敛下无神的睫眸,在中幽声叹息。
「在中?」听到他的叹息,坐于一旁沙发上的郑孝闽,满眼的关心。
「我……我没事,请你别担心。」回过神,眨了眼,在中望着一早就来陪他的慈祥长者,露出淡淡的微笑。
「在中,你是不是很想允浩?」虽然在中什么也没说,但眼见他精神越来越差,身体也越来越虚弱,又一再飘往病房门口的幽凄眸光,郑孝闽知道在中的心,有多想再见允浩一面。
敛下眸里的一丝幽光,在中淡笑,转开话题。
「爷爷,你今天看过孩子了吗?」
「有有有!」提到宝贝曾孙子,郑孝闽眉开眼笑,「护士说那小子这几天情况很不错,过一阵子,就可以送来让你抱抱了。」
「真的吗?」想到还未曾见面的儿子,在中想振奋起精神,「你说他跟允浩小时候的模样像不像?」
「像,像极了,呵,他跟允浩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呵呵……」
「爷爷,我想、想看看宝宝……」在中眼里有着对儿子的渴望,想看看肖似允浩的小宝贝,但是他想睡,缓缓地,在中闭上了眼。
「还是过几天吧,护士说他是早产儿,现在就离开保温箱不太好
,你再忍忍,等过几天……」发现在中睡着了,郑孝闽住了口。
看着在中苍白的沉静睡颜,他拢拧白眉,交代看护一声即拄杖走出病房。
郑氏集团会议室。
今天是郑氏集团每三个月一次的季度会议,郑允浩看似专注地听取着各部门主管的工作会报。
但所有与会主管,都感受到一股围绕在他四周的诡谲气息。
这样的情形,已经持续好几天,可是没人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就只能祈求最后倒楣的,不是自己。
翻开手上的工程报表资料,允浩努力想将注意力放在工作上,但是,报表上的数据资料,完全进不了他的眼、进不了他的心。
因为此刻,他心情烦躁,心绪紊乱,心里想的全是爷爷那天说的
「你就不要后悔」,与突然昏倒被送往医院的在中。
他知道于情于理,自己都该到医院看在中,再怎么不愿意,他也该看在他为自己生下儿子的份上,以「老板雇主」的身分去看他一次。
但每想起他就是安梦玲的儿子,想起因为他多时的隐瞒,害得他在不知情的状况下,与他同床共枕,甚至还因此让他怀了自己的孩子,郑允浩的心,就更怒,也更恨!
他不懂爷爷为什么要袒护金在中,也不懂爷爷那天为什么要以那
样重的口气警告他,他只知道——他没有错。
因为,一直以来,错的、该死的,都是他们安氏母子!「李经理,你来接手!」太过混乱的心情,教他静不下心主持会议。
步出会议室,走过长廊,他回到办公室。
推门进人,他意外看到站在落地窗前的老人家,他走上前。
「爷爷,怎么来了?」
「你还有脸问?!」走到允浩面前,他怒颜看他,「我就是来看你到底有多大牌?又有多忙?为什么到今天,都还没去医院看看已经为你生下一个儿子的在中!」
「我为什么要去看他?!」听到在中的名字,他眼神骤变。
「因为,他用自己的性命,换你儿子的平安!」
「爷爷,你把他说得太伟大了点吧?如果,你是指那天他装病、突然倒下的事,那我只能告诉你,你被他精彩的演技骗了。」允浩冷笑。
「精彩的演技?!」郑孝闽不敢相信,他竟会说出如此没人性的话。
虽然在中曾要求常到医院看他的大伙,不要在允浩面前谈论与他病情有关的事,但是,那天他曾亲眼目睹在中的痛苦啊!
「当然是精彩的演技,爷爷,你想想好了,如果他真的有病,为什么那天他会把已经吞下去的药又吐出来?」
「你真的就是这样想他的?!你真的就打算让过去的仇恨,蒙蔽你的眼睛,也蒙蔽你的心吗?!」他痛心疾首。
「我——」
「他会把药吐出来,是因为他吞的是心脏病用药,也因为他宁愿自己发病痛死,也不愿意为了止痛,而吞药来伤害你们的宝宝啊,允浩!」
冲击入耳的几句话,深深震骇住郑允浩的心。
他表情僵冷,思绪断线。
心脏病用药?他,有心脏病?
被强拉出办公室,被迫来到首尔市立医院,允浩说什么也不肯到特等病房去看在中。
在知道在中的病情后,他不是不想见他,只是,他需要更多时间冷静,也需要更多时间吸收、消耗刚刚来医院的路上,爷爷对他说的话——
「以前他没告诉你,他有心脏疾病,是因为他不要你为他担心,现在不说,是因为他认为你需要一个可以泄怒的对象。」
「你知道吗?他宁愿被你骂,宁愿让你对着他发泄心中所有的恨意,也不愿意告诉你,他的身子有多不舒服,在中这样善良,你怎舍得再伤害他?」
「现在该是你放下过去仇恨的时候了,千万不要再让过去的仇恨,蒙蔽你爱在中的心。」
「如果最后,你还是坚持要恨,那我也随你了,因为在中剩余的时间已经不多,再恨,你也恨不了他多久。」
「骗你?不,韩医师说过,如果现在马上替正在动手术,他也只有四成的把握,更何况到现在,我们都还等不到适合在中的心脏。」
「你没有听错,医师说要是这几天里,再找不到适合他的心脏,那,在中的命就交由上天决定,我们可以开始准备他的后事……」
突地,一个不小心碰撞,撞回郑允浩远去的思绪。
抬手抹去脸上的幽暗,允浩发现自己来到育婴室,也发现里边的护士,因为认出他,而将他的孩子推到窗边。
隔着玻璃,望着静静躺在保温箱里的孩子,想着在中隐忍病痛,以命搏命,就为替他平安生一个儿子,想着在中对自己的深浓情爱,他敛去眼中薄雾。
都到现在了,他还要计较什么?当下心中有了决定,郑允浩昂扬俊首,迈步走向电梯间。
郑允浩再怎么想,也没想到,当他来到在中所在的病房,看到的会是行色匆忙的医师与护士,不断进出他的病房。
怔望房里的混乱,看着医师一边急救,一边听取护士的危险数据提醒,一边冷静下达注射药剂的指示,允浩全身僵直,无法动弹。
他的世界停止运转,时间被静止。
他不知道医师到底对在中施救了几分钟,但当他回过神,自他身边走过的医师及护土,给予他的是「抱歉」的眼神。
抱歉?为什么?他们不是已经救回他的命了吗?那为什么要抱歉?
遥望平躺病床上的苍白容颜,允浩俊颜僵凝,脚步似有千斤重,难以提起步走向在中。
才几日不见,他就憔悴、削瘦的不成人形了,多了一抹虚无的气质。
「在中、在中?」郑孝闽忍着泪水,坐到病床边,紧握着在中的手。
刚刚医师竟然说他们已经尽力了,再来就要听天命,要他们好好
把握住他这最后的一段时间,还要他们有心理准备,要做最坏的打算。
「爷爷……」一声微弱自他嘴里逸出,「你……你又来了……」
「对,我又来了,你不想看见爷爷吗?」他故作轻松的笑着。
「当然想啊,不知道允……允浩今天是不是也……也会来?」
他好想再看他一眼。
「来了、来了,他人就在门外,等一下就进来了。」郑孝闽眼眶泛红。
「他来了?真的吗?」吐出一口气,一簇希望火花在他眼里闪动,「他在哪里?我想见他,好想、好想……」
「允浩?!」一转头,看见他,郑孝闽急喊着,「你快进来啊!」
「爷爷,你请他……走快一点,好不好?」在中气如游丝地催着,「再慢,我怕就再也见不到他了,我有好多、好多的话,想告诉他……」
「好好好!我让他走快一点!」转头望着依然不动如山的允浩,他心痛喊道:「快点过来,在中要见你,他有话跟你说!」
犹如机械人,他敛下褐眼,紧闭薄唇,僵直着身子,迈出沉重脚步。
才几步路,他走得像是他的一辈子,怎么走也走不到在中身边。
「爷爷,允浩他……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是不是还不愿意见我?」看不见允浩的人,听不见允浩的声音,在中颓然一笑。
「不是、不是,是他腿太短,所以走不快,你再等一下,马上就
可以看见他了。」郑孝闽拭泪道。
「爷爷……允浩的腿很长……」在中笑得好虚弱。
「呵,是吗?」郑孝闽含着泪笑,「那一定就是他腿太长,不小心走过头,等一下他就会绕回来,你要乖乖等他。」
「可是我怕……怕是等不到了……爷爷,对不起……」在中感觉全身一阵轻飘,似要脱离自己的身子。
「胡说,你可以的!」郑孝闽抬手抹去眼中泪水。
「爷爷,请你替我告诉允浩……」
终于,走到病床边,郑允浩面无表情,僵着身子,俯看病床上的在中。
「你想告诉我什么?」他字句冰冷。
他就站在病床边,就对在中说着话,可意识渐渐模糊的金在中,看不见他的人,也听不见他的声音。
张着一对早已失焦的眸,在中发出喃喃呢语:
「请替我告……告诉允浩,我还他一条命,再赔他……赔他一条命。」
在中空洞的眸光,令允浩神色微变。
「告诉他,请他原谅我……我不是有意瞒他……」
「你听不到我的声音?」允浩嗓音微颤。
「再告诉他,我对不起他……」对他,在中真的有满心的歉意。他一直希望允浩能开心,可是最后,他却为允浩惹来更多的痛苦。
「你听不见我的声音?看不见我的人吗?!」他表情骇变,尾音高扬。
看不到他惊震的神情,也听不见他飙扬的嗓音,在中因忽然飘进脑海的冷俊容颜,而微微扯动嘴角,绽出一抹虚弱的美丽。
「也……也请你告诉他,我爱他……」
他爱他,真的,只是遗憾今生无法亲口告诉他,也遗憾今生从未听他说过一句……我爱你。
「爷爷,我好想……好想有一对翅膀,可以飞过万重山,可以飞过大海洋,可以飞过白天与黑夜……可以……飞到他身边,也飞进他的心……」
只是他倦了、累了,他的身子变得好沉重,承受他太多恨意的心,也好沉、好重,他怕就算上天应允给自己千万对翅膀,他也飞不起来。
算了、罢了,今生,他只能放手……敛下眸子,在中叹出一声幽幽长气。
「在中?!」郑孝闽急声大喊,想唤回在中似乎已离身的魂魄。
但旁边有人比他更急更大声,更想唤回他的魂——
「你凭什么跟我说爱?!」狠狠抓住他纤细的肩,郑允浩愤声大喊!
「允呐……」像是终于听见等待许久的低柔嗓音,在中张开一对无焦距的幽眸,望着上方。
「你,终于来看我了。」缓缓,一抹淡笑,悄扬上在中的唇角。
「你凭什么爱我?!」
「我——」
「要死你就赶快死,不要再在这里拖着,碍我的眼!你听见没有?!」
一句句无情话语,慢慢飘进在中的心。他眸光微动。
「允浩,你说什么?!在中现在已经这样了,你还这样对他?!」郑孝闽愤怒执杖就往允浩身上打。
但不顾落在肩上、背上的杖打,郑允浩仍然紧紧抓着在中不放,仍放声吼他、骂他——
「我告诉你,就算你活下来了,也是要一辈子被我踩在脚底下!要被我奴役一辈子、虐待一辈子!」
在中眸光渐清明,凝泪,望着上方不断吼他的允浩。
「到时候,我会让你生不如死,我会让你后悔来韩国,我还会让你永远后悔遇见我!你听见没有?!要死你就赶快死、你死啊!」
他要他死,在中清楚听见了。他的心,真的好狠,但他无法怪他。
「让我看一眼孩子……」他想看第一眼,还有最后一眼。
「看什么?!我不准你看,一眼都不准你看!」知道在中听见了他的话,允浩俊颜抽动,愤声拒绝。
「你就快要死了,看了也没用!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