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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星花露露-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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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我可以吗?”

“把话讲清楚。”

“可以养一只很帅的流浪狗吗?”

他愣住了,坐起来,在黑暗里,想笑又逞强著,装生气地说:“你不可以。”

“但是它生病了,流浪在外面很可怜。”

“我的诊所禁止养狗,更别说是生病的狗。”

“真的不行?拜托拜托拜托好心的楚先生我知道你心肠很好的……”她装哭腔。

楚天驰能想像她在电话那头双手交握的拜托样。

“喂,我说不行。”不敢相信,他竟然在笑,掩住话筒,偷偷笑。可是,口气还很强硬。“你要是敢在我的地方养狗,你试试。”

“你会怎样?”

“我已经跟你说不准,好胆你就试试看。”

“先说你会怎样。”

这小妞,竟不怕他威胁哩,真皮。“反正你试试看就对了。”其实也不知道能对她怎样。

“你该不会为了一只狗打女生吧?”' 。。'

“很难讲。”

“噢,你不会这么低级。”

“很难说。”

“好痒咧!”她嘻嘻笑起来。

“痒?……花露露?!”

“它一直蹭我的脚,害我好痒,帅帅!不可以,嘘,去那边,那边不可以大便!不行!”她在大叫。

很好,他现在已经能想像一只蠢狗,在他地盘屙大便的模样了。

“你已经让它进来了?而且连名字都取好了?然后它在我的地方大便?!”他冷冷地骂,可是嘴边笑意越来越大。

“哦哦哦,你别气,我们好好商量。”

“马上把它扔出去,不然明天你就完蛋了。”

“啧啧啧,只是一只狗,用得著这么气吗?我会祈祷,祈祷你明天就改变主意。”

“走著瞧!”

他用力挂上电话,仿佛他很气,但是,可恶,情绪很分裂,嘴角一直在上扬。大半夜,他竟为了一只狗,跟小女生吵架。

倒回床上,他扔开电话。

晚上被葛菁云搞坏的情绪,忽然烟消云散。

他躺著,觉得自己好像轻了些,飘飘的,晕陶陶的,瞪著天花板,心头怎么……怎么……甜甜的?



“马上让它消失。”楚天驰冷著脸说。

“这么可爱你忍心啊?”花露露尖声说。

“蟑螂都比它可爱,它连毛都没有,这叫狗吗?”

“嘘、嘘、小声点,它听见了。”

“它是狗!”

“狗也有自尊,你瞧你瞧,它尾巴垂下去了,多伤心啊。”

一大早,花露露的诊间里,两个人,吵来吵去。

诊间外,病人都听见了,他们幸灾乐祸,都在偷笑。

笑最开心的就是巴南了,仿彿非常享受楚天驰没辙的吼叫,还倒茶给等候的病人喝。

“喝茶喝茶,慢慢等,人家吵架,我们别去打扰,让他们慢、慢、吵。”

花明月嗑著西洋芹,凉凉地翻报纸,毫不介意女儿让人家吼来吼去。

于是在九月一日早晨,天气晴朗的秋天早晨,楚天驰的地盘失守,多了一只狗儿。那只狗很丑,就是跟花露露一样,有一对好大好无辜的眼睛。它是一只病了的巴戈狗,有严重皮肤病,全身光溜溜,垂头丧气,垮著脸,他们吵架时,它就趴在花露露裙边。

楚天驰跟花露露理论。“这是我的诊所,让你住已经够好了,你怎么可以连狗都带进来。而且它长得也太好笑了,没有毛欸,这种癞皮狗,你也好意思叫它帅?”

“你不懂,这叫‘言灵’。我们那里的喇嘛说过,言语是有力量的,这个叫言灵。就是因为它变丑了,我才叫它帅帅,每天叫帅帅,它就有信心,很快就真的帅起来。我本来想叫它俊俊,可是帅帅比较顺口,俊俊念起来卡卡的,念太快舌头会打结你听俊俊俊俊俊俊俊具具具具……呼,我的嘴巴酸了……”

楚天驰眉头拧得更紧更紧,喔,他必须很努力,才不会笑出来。她具具具具什么具,嘴巴噘地具不停,真滑稽,也真可爱。她为什么不管做什么,说什么,都这样随兴自在?没有逻辑、也不懂人情世故的道理?

寄人篱下该有的不好意思,或是谦卑,她通通没有。偏偏是这样,在他眼中,特别纯真,让他没办法真的生气,可是又不肯笑出来,装酷装得很辛苦。

“总之我给你三分钟,让这个帅的消失我面前。”

啪!花露露闭眼,双手合握,一脸虔诚。

他立刻冷冷地说:“甭祈祷了,没用的,我很坚持,快点让它消失,你不会希望看见我亲自动手吧?”

“总之不要让你看到它就对了。”

“对!”

“那我把它藏起来好了。”

“藏哪?!”

“藏在我的诊间。”

“你的诊间不就是我的房子?”

“你反正不常进这里,你看不到。”

“我会闻到臭味。”

“我会让它香喷喷,常帮它洗澡,你会喜欢它的——”

“不可能,它看起来很‘带赛’。”

“给它个机会,让它帅起来。”

他深吸口气,要发飙,张著嘴,却找不到字眼骂她。她大大地笑容太美好,偎著裙畔,光秃秃的呆狗模样很滑稽,而这里,这个早晨,又是弥漫著浓郁的尼泊尔奶茶香。

忽然他胸口跳得很厉害,看著眼前这一切,一切显得很迷幻。

忽然他有点恍惚,这真是他楚天驰的地方吗?是他过惯了的那种空虚孤单的生活吗?他的心肺怎么投降了?怎么好像被投入甜润的奶茶里浸泡了。

他有点头昏,他的早晨不应该这样的。

不该站在这里跟个小女生吵架,不该有这么一只可笑的狗,不该讨论言灵啦狗帅不帅啦,不该这样。他习惯的早晨,是臭著脸进诊所,臭著脸喝黑咖啡,臭著脸骂病人,臭著脸过一天,这才是他习惯的。

他很混乱,看著花露露,觉得不真实。

他的世界,怎么会出现这样的女孩?

他忽然脸色一凛,弯身,揪起小狗,塞入背包。

“喂?”花露露大叫,看他转身走出诊间,她追出去。“你真忍心扔掉它?你不会那么狠吧?你——”

他走出诊所,背包反背在胸前,跨上重型机车。发动,催油门,对追出来的花露露说:“除非它驱虫又打过预防针,不然我不会让它住下来。”

“你要带它去看医生吗?”

他没回答,系上钢盔,戴上墨镜的同时,注意到她没穿鞋就跑出来了。对了,她常忘了穿鞋子,这不是个好习惯,秋天了,地板很冷,容易吸到寒气。

“进去穿鞋。”他说。

“好,你要带它回来喔。”又朝露出头的狗狗挥手。“帅帅,你要乖喔,要听爸爸的话喔!”

“我不是它爸爸!”他咆哮。

“我知道我知道,开个玩笑嘛。”她格格笑了。

他踩油门,急驰而去,明明穿著夹克,却好像被秋风吹掉什么,有点不安有些慌,还有点迷茫。蠢狗蹭著胸口,脑海是花露露灿烂的笑。

他的身体暖洋洋,神智不太清醒,感到迷失,不太认识自己。

看著楚天驰骑车远去,花露露呆在屋檐下傻笑。

那抹粗犷背影,带来某种陌生的情绪,梗在胸口,她皮肤起了暖意。会收留帅帅,是因为那只癞皮狗赖了她三个夜晚,第一次喂食后,就常常赖住不走。

它看起来很不讨喜,垮著嘴,有张忧郁的脸。浑身散发臭味,弃世的眼神,让她好心疼,它看起来那么孤寂……

他也是。

花露露的笑容消失,日光闪亮著巷弄。

她有种奇怪的感觉,觉得,她也很想收留楚天驰,觉得那个强悍的男人也很欠照顾。

他不是流浪汉,可是放逐自己的意味很强烈。

他也有双孤寂弃世的眼神,眉目沧桑,爱装冷酷,像锁著太多情绪,拒绝倾吐,防御到底。

秋阳暖著花露露的脸庞,暖热她的皮肤,她赤足踩著水泥地。

她想著楚天驰这个人,心里甜蜜又有点刺刺地。

“楚天驰真的把狗扔了?”巴南频瞧向门外。“他真的把狗带走了,那个混蛋,没想到他冷血到这种地步,花露露求成那样他还——”

“喂,换你了。”下棋下到一半,花明月研究棋路。“你快点。”

“你不去看看你女儿吗?我出去一下——”

“别管他们。”花明月拉住他。

“你女儿她……她待在外面,她好像在哭。”

“不关我们的事,捡狗回来的是露露,不让她养的是你徒弟,不知道会不会被丢掉的是那只狗,全跟我们无关,你担心什么?你到底要不要下棋?”

“喂,是你女儿欸,你不关心一下?”

“又不是什么大事,干么紧张?你真好笑。”

“那怎样才是大事?要……花露露?你哭了?那小子真的把你弄哭了,别难过,南叔晚一点帮你修理他。”

花露露哭著进来了,病人哗然,议论纷纷。楚大师真的把花医生弄哭了啊?!

“妈……”花露露扑进母亲怀里,埋在她胸怀里哭。“我好感动。”

“呃……感动?”现在是怎样?巴南好混乱。

“感动什么啊?”花明月抚弄女儿的发。

“他让狗留下来……还带它去看病呢!然后我忽然好想哭,我忽然发现到,楚天驰真是个很棒很棒的人,但他却故意装得很酷很酷,其实他真的很棒……”

“这样啊。”花明月笑了。

“我可从不知道他可以棒到让人想哭。”巴南狐疑地揪头发。“他真的让你养狗吗?见鬼了。”

正文 第四章

第四章

不只让花露露养狗。

楚天驰很快发现什么叫得寸进尺,有一就有二三四五。她是女超人,有用不完的精力。每天看诊超过十二小时,以一个身形娇小的女生,这应该已耗尽体力,她急遽消瘦的身形,是最好的证据,但她还有办法做出以下几件很无聊的事。

譬如,在帅帅的脖子打超炫红蝴蝶结,搭著它松垮的嘴角,衬著它天生的臭脸,那跟可爱蝴蝶结配起来,就三个字,装可爱。乍见那刹,他惊愕,猛地回身,双手巴在门上,他大笑。

“喉,你这么开心啊?”花露露很得意,在他失控的大笑声中,宠爱的搔弄帅帅下巴。“看你多迷人呢,他一见你就笑,你要快点把毛都长回来,要努力啊,要有信心,知道吗?”

这什么对话?楚天驰笑得更失控。

帅帅呜咽一声,窝到露露身后,躲进诊疗床下。是说医生也看了,药膏也搽了,这只狗还是光溜溜,一根毛都没长,很吓人,很丑。

“我猜它一辈子就这样,买衣服给它穿还比较快。”楚天驰清清喉咙说。

“嘘、嘘——”花露露忙嘘他。“别讲泄气话,它会长毛,会帅起来,言语是有力量的,我天天都叫它帅帅。”

帅帅可没像她那么乐观,它在床底下呻吟几声,那充满绝望的哀吟,教花露露跟楚天驰一阵鸡皮疙瘩。

这只狗超没自信的,爱找地方藏,一见到花露露以外的人,不是藏桌底,就床底或椅子底,很没存在感。大概当流浪狗太久,防御心重,自信低落。

“这么窝囊的狗,又浑身病,我想不出收留它有什么好的。”

花露露不跟他争论这个,趴在床边,朝里边的帅帅喊:“哈啰,怎么又躲起来了?别这样嘛,你很可爱的啊,我们都喜欢你呢!”

竟然跟狗聊起来了,够无聊。但她的无聊不只这一桩。

很快,楚天驰发现,她在窗台挂泪滴状的绿盆栽,桌上摆古意的薰香炉,香烟袅袅,香著诊间。没多久,黑色的办公椅背,包上黄T恤。而那张白天看诊用,晚上当睡床的黑色诊疗床,铺上粉红色床单。还有一串串闪亮的坠珠,挂上门楣,乏味的木头地板,铺上白色毛料地毯。

“这还像是治病的地方吗?”楚天驰很一致地维持冷嘲热讽的调调,对她的言行否定到底。

“我真爱这里,这房间越来越舒适了。”她很享受环境的变化。

“听说你们最多待到一月就回尼泊尔。”

“嗯。”

“又没有要住很久,搞这么多名堂干么?”

“我活在当下嘛。”

她说,笑得很甜,像一团白奶油,他几乎闻到奶油香,还是最近闻多了早晨的尼泊尔奶茶?害他被传染,害他呼气时,似乎也呼出奶香。每次花露露邀他品尝来自尼泊尔的奶茶,他总是拒绝,仿彿一旦尝了,就要暴露什么,要开始流露出什么,或瓦解什么。

花露露来了。

楚天驰常常心不在焉了。

常在病人跟病人间的空档发呆,有时望著窗外白云发呆,有时对著桌上的笔失神,有时撞见花露露在厨房烹煮奶茶,听她用尼泊尔话哼著乱七八糟的歌,拿著茶罐,舀茶叶到锅子里时,一瓢两瓢三瓢的丢进沸滚的牛奶里,她怕烫又要扔茶叶,自个躲来闪去,笑得很开心,她连煮个奶茶也像是在玩,她的生活好像是一场大游戏,到手的事物全成了她玩具。

她的随兴和开心将他的黑暗漂白了些,而她那似乎用不完的精力,却让他担心,因为她越来越消瘦,她不该那样透支体力。

这天,楚天驰装忙,混到很晚很晚,还不回家,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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