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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将功成-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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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撤!绝不能撤!不战而败,不仅扫了大金威仪,更落下个天大的把柄。

若这话传至圣上耳中,相爷再轻轻挑拨,一道圣旨,便又是天大的麻烦。

杨左此刻终是明白——何谓骑虎难下。

这仗打,也得打。不打,也得打!

一旁的方无璧与韦右,依旧一头雾水。看了看樊落,又打量着杨左,“那究竟是撤还是等?”

樊落昂首,直视帐外那排排大金将士,秋风萧瑟却吹得那鲜色旌旗层层舒展,蜿延直上,似击长空。

樊落望着,一脸冷凝,沉吟片刻,还是一字——“等!”

一字,便重若千斤……

那日,传下军令:

征远军全军上下无论贵贱、等级,皆三餐缩食,改为稀粥。

违抗军令者,斩!

肆意掠夺者,斩!

擅扰军心者,斩!

三个“斩”字,军令如山!

军粮

李全觉着,最近这营里的情形,十分不妙。

凡炊营的人打这经过,校场上操兵的兄弟便无一不两眼冒绿的直瞅着。只因他们一身青衣,走路之间从内里都散着一股子米香味,便活脱脱的像个人肉大粽子!

就连李全也不例外,眼冒金星之际也跟着一起咽着唾沫。

就像现下,去拿方军师的午膳之际,可李全这眼却直盯着从他面前走过的那满身肥肉,看似头待宰肥猪的炊营主厨。那平日只对着将军流的口水,便稀里哗啦如小溪轻淌,坠了下来。

“咕噜噜”的,肚子又是一阵叫唤。李全膝下一软,打了一个趔趄,连忙稳住,苦哈哈的抽紧了腰带,这才止了饿。

让二十出头的壮小伙每日三餐只喝稀粥的,实在是太过为难。若不是那三道军令,李全怕这儿早乱了。

好在,后来将军让杨副将把那道明黄绢布书就的圣旨,拴在了旌旗之上。

一,是要让从未见过世面的小兵们瞻仰一下当今圣上的威仪。二嘛,杨副将说了,圣上亲自颁旨,这军粮马上就会运到,叫我们再撑一会儿。

李全不懂得什么圣上威仪的,只关心着这第二条。即使不识字,可好歹听在耳里,望在眼底的,有个盼头。

有时李全夜里饿醒了,就和几个兄弟坐在这旗杆下,闭眼想着从都城运来的山珍海味,结果梦里倒没了将军,全是些家乡的小食。

随便瞎想着,李全已走到了方军师的帐前,可刚一探头,却见里面居然飞出一鼎燃烟香炉,顿时吓得小兵连忙弯腰,护着手中的碗筷,堪堪躲过。

“出去!又是粥!还只配几根黄菜叶子的!本少爷不吃!”帐里头,方军师的倔脾气又犯了。自白凤走后没人哄他,便更是窝火,像吃了朝天椒般,辣气冲天,逮谁谁倒霉。

也由此,原本送饭的小兵不干了,软磨硬磨的,这才推给了李全。

偻着腰小心的钻了进去,李全盯着碗筷,闻着香气,又咽了咽口水。这才强忍着转开视线,冲着方无璧劝道,“军师,这人都得吃饭啊,不吃饭哪来的力气?您多少还是吃点吧?”

可方无璧若是如此好哄,又岂会显得白凤的八面玲珑?摊在榻上仰面朝天,一副有气无力,不过喊出的话倒是中气十足,“拿远些!闻着这味就想吐!”

李全一惊,抚着自个儿空空如野的胃,奇道,“军师,您里面还有东西吐得出来?”

“……”方无璧嘴角一抽一抽,他不明白樊落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东西!

见冷了场,李全便也没继续装傻充愣,嘻笑着放下碗筷,“军师,您还是吃一点儿吧?别亏对对自个儿的身子。”

“本少爷不饿!出去!”可话音未落,这空空的帐子空的便响起一阵雷鸣似的巨响。“咕噜噜”的,顿时,李全笑得贼贼的,而方无璧这张臭脸更是涨成了桃红。

怕是真恼了,方无璧大吼着,“这哪是饭啊!分明就是些猪食!而且一拉就全没了,更饿!”

摸摸脑袋,李全倒没觉得有啥不好。当初在都城里别说粥了,连那馊掉的饭菜都没见几次,全给一帮子小乞抢光了。

偶尔有些能吃的面饼,也都给了体弱的妹子,自己就草根雨水的充充饥。

所以如今李全虽饿,但遥想当年,却还未不满。只是现下,要哄的人不肯吃饭,这咋成呢?

李全想了想,灵机一动,忙凑到方无璧的榻前,乐呵呵的问,“那军师,您最喜欢吃啥?”

方无璧侧了个身,镶在玉面上的桃花眼上下翻飞,透着戏谑,“我说的可是都城里有名的菜式,你听过吗?”

“说来听听?”小兵全然不介意,“正好让小的也长长见识?”

方无璧长眉一挑,豁的坐了起来,捏着羽扇轻摇,“话说,这都城天香楼的‘舌灿莲花’,可是赫赫有名!精选上等老鸭,拔其舌肉细刀割丝,再香油翻滚,淋至微卷,最后配上金软蜜制酱料。刚上桌时,便香气扑鼻,你啊,用那筷子轻轻一碰,这卷肉自会舒展复又紧缩,像是活物一般。然后一口吞入口中……啧啧啧……”

方无璧闭目一脸神往,直直咋舌。

李全自是猛咽唾沫,结巴着,“军,军师,这,这啥味道啊?”

忽的,双目睁开,摇着扇,一脸坏笑,“啥味?呵呵,不告诉你!”

“……”

“哈哈哈!瞧你那傻样!馋死你!”拍着床板幸灾乐祸,这世家公子的欺善之举,真是活灵活现。

小兵苦笑,暗想,白凤啊白凤,你的眼光也不见得好哪儿去啊!

轻叹一声,李全又强打精神,“那军师,现下你这心里头是不是舒服许多?”

方无璧止了笑,狐疑的上下打量,“是好些了,怎么着?”

“那敢情好啊!军师,你就着你脑子里想的那个什么舌,什么莲的,然后下着这饭菜,一会儿就吃下肚了!”李全邀功似的献上了这一美计,最近他就常一边想着红烧肉,一边就着饭菜猛灌。

可此话一出,顿时这方无璧的脸就又阴了下来,抖手指着李全大吼,“你,你,好大的胆子!敢这么消遣本少爷?!”

“啊?小的没啊!”小兵大呼冤枉,“小的只是教军师您怎么把饭菜给吃下去啊!”

可方无璧哪听他的?小孩脾性的抓起一旁的木枕便又摔了出去,“滚!给小爷我滚!”

“哎哟,军师,您打的小没关系,可别糟蹋粮食啊!”抱头鼠窜,李全边躲着边还想着那碗稀粥,心疼的嚷着。

结果倒好,“哐啷”一声,方少爷大脚一伸,连那碗都没给留下……

垂头丧气,李全抱着碎碗出了帐,就暗自奇怪着:怎么同为上司,这军师就和将军他们差这么多呢?

李全偷瞄过了,杨、韦两位副将吃的和他们这些小兵一样,而区军医则拿着不知名的药材下饭吃,说是能强身健体,就是味道怪了些。

而将军……一想到将军,李全的眉头都打结了——将军他可是受伤未愈啊!平日补都来不及了,现下却得缩食,这不等于要他命吗?

最近夜里,李全借着烛光打量着将军那日益尖细的下巴,越发苍白的肌肤,显得人都单薄许多,这心都疼的拧起来了——这美人都快皮包骨了!如何是好啊!

后来李全思量着,去炊营时说了一声,把自己的量给将军煮几顿白米饭也好。

结果那厨子一脸惊恐,直挥手让李全出去,“兄弟,我上有老下有小的,别害我啊!将军亲自下令自个的伙食与兵士一般,若我听你的,不就成了违抗军令?这可是要杀头的!”

于是,李全便更郁闷了!这不成那也不成,还得加上个待哄的公子哥,李全觉得自个儿一个头两个大!

“唉,咋办呢?”轻吐口气,望天望地的,李全觉得自个儿又仿若回到当初,这瞅着米越来越少,却还得顾着妹子的穷苦日子。

就在这小兵低头苦叹之际,突然天上传来〃呱呱〃数声,一排秋雁正自北朝南,循序而过。

李全抬眼望去,寻思着这大概已是最后一批南迁的大雁了,这整片山都得过冬,届时满目银装,若军粮还不到的话,日子就更难熬了……

突然,李全浑身一震,似是想起什么般,瞪大眼直楞楞的打量四周。这蓝天,这青山,还有这绿水。片刻之后,猛拍脑门,大嚷着,“真傻了!怎么当惯了兵连本份都忘了?哪有在山里头被活活饿死的道理?”

说完,便“噌”的一声,拔腿溜个没影了。

几个时辰后,日头西落渐渐的染黑了天。秋风瑟瑟之际,方无璧依旧好命的睡在点着火盆的帐子里,也不觉得冷。

只是睡着睡着的,肚子又是一阵造反。睁眼,看着案头上的一片空寂,顿时这脸又阴了下来,“娘的!那傻兵跑哪儿去了!都什么时辰了?想饿死本少爷不成?!”

言辞之间,早忘了正是自个儿摔了午膳,把他给轰出去的。

翻了个身,面朝里,抱着肚子裹成一团,方无璧早就饿得起不了身,嘴里咕哝着,“还是凤儿好,换别个人都不管我死活了,我爹可是兵部尚书啊……”

说着说着的,困意又上来了,方无璧闭上眼打算继续睡去,至少在梦里有着白凤,也有着都城的锦罗美食。

可这眼刚眯上,帐帘却被人猛的掀起,一股子寒风冷不丁的钻入方无璧的衣裳内,击得他直打哆嗦。

娘的!谁这么不识好歹!心头一火,方无璧刚一回身想破口大骂之际,却猛见一只褐毛野鸭居然眼对眼嘴贴嘴的紧挨着他面门!冲鼻的腥味之间那圆瞪鸭眼中一片灰蒙,死盯着自个儿,仿若冤魂索命。

顿时,方无璧“妈呀!”一声,连忙后退数丈,结果一不小心,居然摔下床榻!

“哎呀,军师,你咋了?”那个憨直的声音带着惊惶,一只黑手连忙把他扶起。

可方无璧不领情,“啪”的把这脏手拍开,指着那人的鼻子大吼,“李全!你想吓死本少爷啊?”

可那小兵疑惑的抓抓脑袋,提着手中还插着半支残箭的野鸭,打量着,“军师,这不是您喜欢吃的吗?哪吓人了?”

“吃,吃的?”方无璧瞪大眼,愣了半会儿才回过神来,“给,给本少爷的?”

“呵呵,那是当然,”李全裂唇一笑,“虽说这时节有些难猎了。不过小的还是打到一些,您不是喜欢吃鸭舌头吗?小的就给您挑了个最肥最大的带来。”

“……”方无璧听了,紧皱眉头,神色不定,未答话。

李全见了,也不恼,依旧开心,“虽说不知咱们的厨子会不会那个什么舌什么莲的,不过估计这野味也不会差。军师,有这下饭,您就不会摔碗了吧?”

“谁摔了!”像只炸毛的猫般,方无璧那对桃花眼瞪得溜圆,“那碗分明是你摔的!”

“好好好,是小的摔的。那军师,小就这就给炊营送去,成不?” 李全无奈一笑,像对着挑食的娃儿一般,轻哄着。

方无璧还想说什么,不过盯着那张乌漆抹黑的脸上,镶着的憨笑。被冻红的耳朵根,那满是尘土的兵服上的污泥,还有,裹着纱布映着血痕的手……

顿时,心头一紧,蹦在舌尖上的话儿绕了几圈,还是吞下了。

良久,才传来一声似是不甘不愿,却又不得为之的轻哼。

“嗯……”

借粮

那夜,将军帐里的几人都沾了荤腥。

李全猎来的确实不多,这林子里该准备过冬的猎物都钻了个没影,一时半会儿的,李全只打了几只野鸭,顺便下河也摸了些鱼。

结果,痞子一般的赵兵头拎着傻愣的李全,贼贼的拐回了近卫营。

“傻啊你!就这点东西还让炊营的人知道?万一传到韦副将耳中,那可是擅离职守的重罪!到时,又得一顿板子!还会连累老子!”

“啊?那咋办?”李全苦脸捂着屁股,“这还得挨板子?小的不是看大伙儿饿得慌,便想加点菜吗?”

赵兵头听了,煞有其事的点点头,“这军令啊,可是古怪的东西……”瞄了眼一脸忐忑的小兵,歪嘴一笑,“这样吧,今个夜里你不巡视吧?把这些东西裹麻袋里搬远些,咱们偷偷的把这‘证物’给灭了!如何?”

说到这,赵兵头那歪着的嘴角,顺溜的便流下了长串的口水印子。

李全哭笑不得,“赵兵头,能带上方军师不?其实这鸭子是为他打的,他爱吃这个。”

赵兵头听着一愣,“你为他打的?”

“是啊。”

“那将军呢?”

“将军?”小兵傻傻的回问,“将军他受伤了,能吃野味吗?而且将军不挑食,什么都吃。”

“……”于是,这会儿连赵兵头也仰面长叹:将军,您看上这小子啥了?

当晚,李全没想到赵兵头连区军医以及杨、韦两位副将都请来了。恍然之间,仿佛又回到了在翼州之际的那场酒宴。

只是,少了一人……

李全甩甩头不去想,盯着眼前的篝火,手上不停的翻滚柴枝。顿时,这野鸭被烤得外酥里嫩,薄皮泛着酱红,“滋滋”的,直往外冒油。

别说李全了,就连平时故作风雅的方军师都口水直流,眼冒绿光的直盯着。

等李全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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