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拧着眉翻了几次身,这才有些不舍的一步三回头的,走到了外室。
另一端,李玲也是思绪纷乱,于是也不知樊落居然磨蹭了这么久才来,更不知他这磨蹭的是为啥事。
只是,当感到眼前有人落座之际,小姑娘颇有些毫爽的开门见山,“将军,我刚才从军医那儿打听到了你和哥的一些事了。”
“……”樊落眉眼一挑,暗想着这区狄会说什么?
“他说,”玲妹子解了惑,“他说你和哥是两情相悦……他说这事在军中很常见,就像这里的男女婚嫁一般……他还说,你不分贵贱的要娶我哥……虽然我不知道怎么后头成了你嫁我哥了……只是,将军,你对我哥是喜欢的吧?是真心的吧?”
这一段话说的吞吞吐吐,毕竟是未出嫁的姑娘,对于这种事问得心里发虚。
而反观樊落,却是一脸的坦荡,偶尔闪现疑惑:喜欢?那是什么?真心……又是什么?想了半晌,樊落突然说,“我想他。”
“……”
“近半年,我天天想他。”樊落没有说谎,他不知道何谓喜欢,也不知什么是真心。但是有些事还是明白的,比如,“他是我的心头肉。”
心尖一点肉,如果夺了便是剜心般的痛。那时,樊落捂着被李全刺穿的胸口,喊着疼。至最后,胸口已是痊愈,可是,依旧疼。
天天犯着疼病,有时明明好好的走着路,望见墙角那一块黑炭,便会疼的当场的栽倒在地,半晌,连个气都不敢出。太医无数次会诊,都查不出个病灶。
“将军,那是你的心头肉在疼。”杨左被调去西疆之际,对着樊落如是说着。这时,他才想起在军中那次,李全与方无璧被燕如掳去时,那赵四也对他说着什么,心尖上的那块肉……取之无用,舍之却不舍,王八绿豆的,仅此一人,才是你的心上之肉。
于是,樊落明白了,李全就是自己的一部分,好不容易见着后,怎么又舍得让他再离开呢?
一旁的李玲早已红了脸,她觉得这喜不喜欢的已经够肉麻了,没想到眼前的将军听这声音清冷,应是一个薄情之人,哪想连心头肉都说出来了……不知自己的傻牛哥会不会对着别人如此说自己呢?
“咳咳,”惊觉自己似乎想岔了,李玲连忙干咳数声,定了定神。然后闭目,拉下了脸,直中红心,“那么将军,敢问,你为何答应圣上的赐婚?始乱终弃的是你!不是我哥!”
“我……始乱终弃?”樊落不明白了,明明自己是嫁的,被抛下之人,怎么又说是自己负了李全?
“是!你不该答应娶那位郡主!”
樊落眉间轻拧,他不知区狄到底和李玲说了什么,只能凭着自己的思绪回答,“娶妻生子,天经地义。”这,便是为何当初他没拒绝圣上的赐婚,胡伯总中念叨着要自己早日生子,而唯有女子,才能替他诞下子息,而作为责任,他自然是会赐那名女子,妻子的封号。而至于李全……
“哼,那就对了!”猛的,李玲似乎也气了,“你娶你的妻,就别来烦我哥!”
“为何?”
“为何?”李玲冷笑一声,“难不成你吃着碗里的,还看着锅里的?或是将军你只见能自己娶妻留下子息,却不许咱们李家娶妻生子?”
瞬时,樊落“腾”的立起,疾问,“李全要娶妻?”
“呃……是,是啊!我哥这人聪明能干,又能吃苦,还体贴人,咱们村子里的姑娘都抢着要嫁他呢!”有些老王卖瓜,不过在李玲眼里,李全就是天底下最好的男人!自然有人抢!
孰不知,这种说辞听在樊落的耳里,便是这李全已然决定娶妻子了!“他……对她,很好?”
“她?啊,你指我未来的嫂子?那是自然!这世上夫对妻子,天经地义。”
“那他也会帮她梳头?”
“嗯,举岸齐眉的,自然。”
“那他,也会给她喂粥?”
“当然,夫妻嘛,这种生活小情小趣的,自然是常有的事。”
“那他还会……”陡然,樊落面色铁青,一拍桌子,“我不许他娶妻!”
李玲一愣,也满面潮红,跟着疾拍,“你凭什么!”
“我就是他的妻!”樊落说的就是理直气壮,“他给了我,自然不能再给别人!”
“笑话!你自己都是要娶妻的人!凭什么你能把你的好分给别人,就不许我哥这么做?”
“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你是将军?背负着国家兴亡?而咱们只是百姓,一群蝼蚁?于是,就活该看着你娶妻生子,我哥就得当妾?将军,你的心头肉就只是这样?哼,你想的真是美!”
突然,樊落没了声。他这才明白当初,或许自己真的做错了些什么……在他心中理所当然之事,对于李全,却又是如此的不可理喻。他常说,自己是兵而他是将奇Qisuu。сom书。那时的樊落并不觉得有何不妥,可现下想来……
突然,他又问,“李全,他恨我?”
“啊?”李玲眨眼,不明白怎么会突然说这句。
“他说过他恨我……”没人看见,若是有人能见着那八面敌袭都不动如山的征远将军,居然露出如此惊恐的似是孩童的表情……无措的望着自己的手,“在那时……他说他恨我……”
瞬间,记忆排山倒海汹涌而至,几乎湮灭了樊落的全部神智……
“将军……”突然,李玲摸索着执起了樊落的双手,然后把一样东西交到了他的手中。“半年前,哥哥生了一场大病,浑身高热的。而这,是他那时一直拿在手中,不肯放的……”
樊落低首一看,是块玉,质地温润,色泽厚而不艳,古稳而庄重,上面雕着一个“燕”字。只可惜一条残缝,这玉,便只有半块,这正是当日燕如为了保他性命,而送他的。他不要摔落在地成了两瓣,结果燕如拾了起来,交到了李全的手中。
“哥那时,病得都有些糊涂了,发着热时就紧捏着这玉,怎么拉,都不肯放手……所以,我想,将军,这是不是你的东西?”
“……”樊落的眼红了,手不抖身不颤了,捏着腰间防身用的短刀,心里头却是把那燕如千刀万剐,曝尸荒野!
“哦,不对,”突然,李玲又一拍自己的脑门,然后一脸笑嘻的道:“我忘说了,那时我哥还能说话,虽然难听,却也多少能说清几个字。后来这烧退了,便再也发不了声了。那时,我哥迷糊时说过,这是保命符,是这世上唯一的能救他所爱之人的保命符。”
“……”现下,樊落又是一脸呆愕,犹如痴傻。
李玲托腮,继续说,“我哥还说过……”
“他说过什么?”
“将军,明年开春,我就要嫁给傻牛哥了……”突然,李玲却扯开了话是,微叹息,“只是苦了哥天天忙着给我凑嫁妆……其实傻牛哥根本不在乎这些,可是你也知我哥就是头犟驴,他认准的事没人能拉回来!真是苦了他……将军,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不知为何,樊落突然觉得这人大概不是李全的妹子……“李全的妹妹,自是我的,征远将军的妹妹出嫁,嫁妆必是丰厚。”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呢?”小丫头一脸巧言娇笑,“对了,我哥还说,他的心被分过两半。一个,是恨,交给了庙堂之上,从此以后两不相欠。而另一个,是爱,只交给了一个人。”
“……”
“那时,我哥病的极重。他怕他挺不过,便告诉我,若他死了,便把这玉送至都城,交给一个叫杨左的人。他说,那人知道这玉有啥用。”
“……”
“他还说,有个大坏蛋要害他所爱之人,而这玉,能保他日后无忧。”
这时,樊落才明白,这玉是燕如给他的。而燕如身后,自然是整个西狄……所以,李全是想怕日后万一有事,用这个,保自己性命吗?
“……其实……”突然,小玲丫头的话风一转,到了另一头,“其实最让我奇怪的是,以前哥啥事都瞒着我,不让我知道。唯有那次……他不惜把我的性命也卷入,为的,只是怕那人日后有个万一……”
说到最后,小丫头带着一丝惆怅,又带着一丝“男”大不中留的感叹,“其他姑且不论……将军,在那一刻,他把你,放在了我的前头……”于是,小女娃最终带着丝愤恨,“将军,说清楚,你给我的嫁妆得保证我夫家一生无缺的才成!”
“我保你三代无缺!”樊落掷地有声,一诺千金。
“哦?”倒是李玲一脸狐疑,防贼似的打量着他。
“我嫁李全,也得奉上‘嫁妆’,不是?”
“……”李玲虽然眼瞎,可这眼却也是眯了起来……
须臾,“嫂子!”叫声着实脆亮,惊飞了一旁夜宿的燕鸟。眼瞎之人,心不瞎,李玲若是从中午一事再打量不出端倪,也别当李全的妹子了!
结果第二日,李全半迷糊之中只觉自己摇摇晃晃的……一睁眼,将军那美如冠玉的面正顶着一丝金色朝阳,媚如天仙……
只是,等李全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躺在樊落的怀中,而樊落正骑着马离绕河村渐行渐远之际,连忙一个狗扑,却被将军牢牢的逮住压在了肩头。
“去我南疆的府里过段日子,你妹子我已经打点好了,不用担心。”
李全猛然摇头,死活不从。趴着樊落的肩头直往后头挥手,张着嘴直想呼救。
结果反而是樊落一回头,露出一口白牙直直的咬在了李全的咽喉之处,细细的舔弄,“李全,你喊吧,若你真能喊出,我便放你回去。”
“……”
“若你不喊,那就是同意随我回去。”
“……”
“好了,你同意了。”说着,便抓着身上之个狠狠压下,咬着他的口舌,堵下了一切的不甘……
经过此役,樊落算是明白了,对李全这头犟驴,你能做的便是比他更横更犟……反正,他不说话便是同意……毕竟,总得有一人说了算,不是吗?
总之,这绕河村对于李全而言,便是彻底的远了……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弹指光阴(上)
光阴弹指之间,已去了十个春秋。李全已然入赘将军府快十个年头,而李玲也已三胎,围着这绕河小村油盐酱醋。
不过稍早些,李玲还是惦念着偶尔才能回乡的哥哥,便让自己七岁的儿子过继给他当了继子。临行着,摸着与自家哥哥有些相似的圆溜的脑袋,语重心长,“舅舅是老实人,别被你舅母欺负了。去那里得多帮着舅舅,知道不?”
小家伙也生就聪明伶俐,连连点头,“知道了,娘,我一定天天黏着舅舅,不让舅母趁机欺负他。”
李玲甚感欣慰,觉得自己和哥的衣钵及血脉都得到了传承,其实人生不过百年也就是开枝散叶,繁衍生息这点事。
不过,就这么点事对于区狄来说,却又是那么的遥不可及。想来区狄来这村子也已经快十年来了,来时满面络腮满身精肉,阎王脸豆腐心,一手医术,深得村姑们的喜爱。于是这村的,邻村的,说媒的快挤破了他那破草屋,却不见那闷葫芦有丝毫动静。
后来迂回的让已身为人妇的李玲去探探口风,结果那高壮的汉子喝着烈酒,那米香之味伴着苦涩,讷讷的说:“我,我不能误了人家姑娘……”
至此,一如当初李全不愿接受媒说一般,流言四起。只是这回儿有言为证,便落实了区狄其实是外强中干,“不行”的主……于是,惋惜之情伴着同情之意,多多少少也给了区狄这么多年的平静。
可事后回想着,区狄悔不当初……早知今日,当初他就该和那耕田的黄牛阿蛮先拜个堂!好歹有了家室让那小子断了想念!无机可乘!
话说,“那小子”是谁呢?这话,得从某一日绕河村又涨了水说起——李玲的相公,又从河边捡回了人,这会儿还一捡就捡俩。
或许是有了前车之鉴,当区狄慢悠悠的回到自己屋里时,果然,见着的是那即使一身湿漉,却依旧手持纸扇,翘起二郎腿,偷喝着他珍藏的陈年烈酒却一副合该你拿出来孝敬的姿态。一双桃花眼衅的樱红随着岁月日渐沉淀,暗染香梅。过了而立的脸已无当年的轻扬之姿,像有些肖似他老爹的沉稳之态。
只可惜这抹沉稳却伴着如此诡媚翩翩的桃花眸,再添几抹爱笑的唇纹,于是便是不伦不类之际透着股令人无法忽略的诱惑姿态。
于是,当那人连颊边都抹上了桃红,半醉的晃着酒坛子冲着他直嚷:“嗨,大胡子,我来看你了,还是你这儿的酒香醇啊!”这口气轻飘飘的是这一别不是十年,而只是他出去窜了个门子又回来一般。
于是,区狄捏着门框暗自隐忍,这才恭恭敬敬的上前叫了声,“多日不见,逍遥王妃……”
方无璧手一挥,漫不经心的道:“老朋友了,别和本公子来这套,免礼吧!”说着,又是昂头狠狠的灌下一大口。
区狄着实心疼这酿了十年的美酒,暗忖着这方无璧的鼻子是耗子不成?怎么一闻一个准的?
认命的叹口气,收拾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