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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凰图腾_by淮上-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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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昭仪从没有见过乾万帝这样对待自己,后宫也没有过被皇上这么对待的先例。妃嫔们都是平淡的过日子,没有什么大的波澜,好像也没有谁想去动皇后的地位。
  原来这样的折磨和侵犯并不是恨和厌恶,而竟然是被关在帝王的心里喜爱到了极致了。
  
  _
  
  丁昭仪记不得那天晚上她是怎么过去的了,到凌晨的时候连断断续续的呻吟和抽泣都完全嘶哑到消失了,她好像跪在地上睡了一会儿,直到被张阔尖细的声音吵醒。
  天色已经蒙蒙亮,张阔跪在地上重重的拍门:“皇上!皇上!皇后头顶祖训跪在正泰殿门外请求皇上早朝!”
  皇后?
  那个懦弱无能、被欺负了都只能忍着的、差不多已经被打入冷宫的皇后?
  张阔拍门拍不起来,重重的在地上磕了一个头:“皇上!万一早朝的大臣看见皇后此举,那就是国将不国啊!”
  丁昭仪僵硬在原地,看着张阔又尖声急道:“皇上不怕留言非议,至少为小贵人留下生路啊!”
  
  乾万帝其实根本不怕群臣会怎么说他。当年他上位的时候,第一件事就是清理了朝中一帮守旧迂腐的老学究们。但是就算他自己不怕,他也不得不为明德考虑一下。万一这件事传出去了,这个少年就是祸国殃民、狐媚惑上的妖孽。
  前朝不是没有过这样的事,先皇宠爱东阳王之母王贵妃,甚至一连半个月未曾早朝。那才真是常得佳人笑如花从此君王罢早朝,直到朝中大臣联名上折子请求“清君侧”,先皇登时大怒,立刻封了王贵妃为后作为威慑。那场风波是过去了,但是东阳王也受到了很大影响,原本被册立封太子的事也只好暂缓。这么一缓,就生生错过了皇位。
  里边沉默了很久很久,不知道皇帝在想些什么。丁昭仪以为皇上根本就没有醒过来的时候,门却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张阔一个头磕下去,丁昭仪已经呆住了,僵硬的抬眼往上看。
  
  昏暗的光线中,乾万帝披着一件黑金色的袍子大步走出来,手里搂着已经完全人事不省了的明德,用雪白的丝绸凌乱一裹,只看见那少年的侧脸被按在乾万帝怀里,雪一样苍白的颜色。
  丁昭仪愣愣的看着乾万帝大步的走过去,一瞥只见看到明德落下来的半截胳膊,细瘦的指尖无力的低垂着,一点血色都没有,细弱得让人心悸。就好像攥在掌心里,稍微一捏就断了碎了一样。
  张阔急忙站起身来跟上去,乾万帝一边走一边头也不回的问:“皇后在干什么?”
  “回皇上的话,皇后在议事大殿外头顶祖训跪着,说不见到小贵人就不起来。”
  “什么祖训?”
  “为君者以繁衍龙嗣为任而不贪美色为患。”
  乾万帝冷笑一声:“好一个贤后!”
  张阔急急的低声道:“皇上想想,早朝的大臣已经在路上了,春闱……春闱鸡鸣三声开考……”
  乾万帝猛地顿住,回头问:“他还去春闱?”
  张阔跪倒在地:“皇上,考了没考上,总比考都考不了来得让人死心吧。”
  
  乾万帝低头去看怀里的明德。这孩子脸色在磁一样的白中又透出淡淡的青,眼睫微微的颤动着,但是睁不开。他好像还在做噩梦,神色间显出怕到了极点的惊惧,好像被追杀着,无处可逃。
  乾万帝的心蓦然柔软下来。他低头亲了亲明德的额角,汗津津的,温度很凉,没什么人气的样子。
  怕什么呢,他想。永远都是小心翼翼又无比警惕的观察着我,就好像一头幼兽害怕的观察着眼前的庞然大物,而且还不时的伸出爪子来企图挠一下、撩拨一下,其实根本无关痛痒,然而好像这样就给他出了一口恶气似的。
  但是每当我稍微作出反应的时候,这人就立刻炸了毛一样没命的到处逃窜,甚至慌不择路的把自己狠狠撞伤。
  其实换了任何其他人要是这么得宠,都早就飞扬跋扈到天上去了。只有这个小东西,忐忑不安心事重重的紧缩在小小的拐角里,恨不得你永远都不理他、不去注意他才好。
  乾万帝抱得手重了一些,明德皱起眉,无意识的挣扎了一下,然后冻着了一样紧紧缩了起来。乾万帝感觉到他有点发烧,直觉上他绝对不应该再去春闱了。
  但是如果不让他去,他醒来以后会怎么样?
  会哭,会闹,这都不要紧。就怕他脑子转不过来,以前是炸了毛撞墙上了就晕乎的倒下了,这次会一下一下活活把自己撞死。
  
  凌晨的天光从高高的窗棂间迤逦而来,淡薄的铺在春满宫厚厚的暗色的地毯上。初春料峭时寒凉的空气夹杂着水汽,从远处淡蓝色的宫殿重重的阴影中弥漫开来,仿佛要把人整个都冻起来一样。
  乾万帝站在宫殿大门外走廊的明昧阴影里,慢慢的跪下来,把怀里的人放到软轿厚厚的银鼠垫子上。
  张阔低声问:“皇上……?”
  “把他送到皇后那里去,”乾万帝说,“皇后知道怎么照顾他,她会想办法偷偷把他送到考场上去的。”
  “可是皇上——”
  “皇后问起来,就说朕不知道。”
  乾万帝一直看着软轿缓缓的离开,前边已经有人飞速的去禀报,请求皇后起来了。
  头顶祖训、长跪不起……
  乾万帝冰冷的微笑起来。
  已经当了恶人,又装什么无辜呢?
  
  




春闱策问

  太子在东宫里坐卧不安,一会儿长吁短叹,一会儿急匆匆来回转圈子。大尚宫看到他那样子,忍不住劝道:“太子再不休息,恐怕会被皇上拿出来作话柄啊。”
  太子愁眉苦脸的道:“我怎么睡得着?父皇白天还说我没有一点本事,这个太子不如不要当了。阿醉,你说我为什么是太子?要是我只是个富贵闲人的话,带着母后和弟弟去乡下买一间大房子、几亩地过日子,那该多好……”
  阿醉捂住他的嘴:“太子快别说了!”
  太子叹了口气,垂头丧气的坐下来,过一会儿突而站起身:“阿醉,你帮我去母后宫里打探打探情况吧!父皇昨天去了母后的静安堂,不知道会不会和母后说起我的事?”
  大尚宫叹了口气,披上雪青溜钻大氅,匆匆的去了。
  这个太子是个好人,只可惜生错了帝王家。他忠厚、善良、爱读书、孝顺长辈,换在任何一个普通人家里,都是很讨长辈喜欢的儿子。
  可惜生在了帝王家,又生做了乾万帝的儿子。乾万帝当年争夺东宫之位的时候,亲自征杀疆场手刃羌族,战火之中抢来了东宫的太子之位。如今一比,更显得这个软弱的太子太过无能。
  
  大尚宫匆匆赶到皇后的静安堂,进门就发觉宫女蹑手蹑脚的来去,太医低着头匆匆的经过,内室里房门大开,一股药味扑鼻而来。
  大尚宫一惊不小,立刻拉住皇后宫里的司筵:“大人可知道是皇后娘娘病了么?”
  司筵嘘了一声,低声道:“皇后娘娘照顾人呢。”
  大尚宫隐约猜到是谁,只一瞥只见,看见帘后一个人被扶到软榻上,接着来了几个宫人,小心翼翼的把软榻抬了出去。皇后俯在那人身上,不断的用手拭泪。
  大尚宫道了一声“娘娘”,接着掀帘走了进去。皇后坐在茶几后,怔怔的流泪,见她进来了才茫然的问:“你来啦?”
  大尚宫连忙跪下:“奴婢替太子请安来了。刚才那人……可是……可是……”
  皇后突而一摔茶杯,砰的一声脆响。
  大尚宫一个字不敢说,皇后脸色都变了,愤怒的咬着牙道:“李骥那个畜生!”
  大尚宫慌忙起身去一把拉上了碧纱橱。
  皇后毫不觉察一般,厉声道:“送来的时候就要没气了!他什么都不说,就传了一句话,你道是什么?”
  大尚宫摇头道:“奴婢不知道。”
  “他说:交给皇后照顾!”
  皇后几乎嗓音都完全尖利得变了调:“——那个畜生!简直不是人!天下漂亮的男孩子这么多,他非要活活整死明德一个才算数吗?”
  大尚宫跪了下去:“娘娘现在最主要的还是让明德大人上考场啊。明德大人文采斐然,只要上了考场,就不是没有机会的啊。”
  皇后尽力平缓了一下呼吸,慢慢的抚摩着大尚宫的后背,道:“好孩子,你果然处处都和我想得一样。”
  大尚宫道:“奴婢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太子那个样子,身边若是没有你照顾着,叫我怎么……”
  大尚宫抬眼看去,皇后娘娘妆容精致的脸上蓦然留下一滴泪来:“已经赔上了这么多,我图个什么呢?不就是图他即位吗?他要是不即位,他怎么对得起我,怎么对得起他弟弟!他怎么对得起我们这么多年,忍气吞声的活着……”
  
  明德其实意识并不清楚,一会儿是在软轿中颠簸,一会儿好像来到了皇后的凤仙宫,一会儿刚要睡过去,就被一根银针扎在后颈上,活活的刺醒了。
  然后就是一座软榻把他抬去了考场,在鸡鸣三声前赶到了宫城里举办考试的太学殿。
  他觉得头脑里很不清楚,一会儿很热,一会儿很冷,连自己怎么坐到座位上的都不大清楚。一会儿考生陆续的来了,大殿里鸦雀无声,每一分每一秒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痛苦的煎熬。
  他渴,发着高热,全身上下每一寸骨骼都像是被人打断了又重新接起来,几乎连坐都坐不稳。笔在手里拿不稳,手抖得厉害,几乎写不了字。
  
  监考的太学官踱过这个座位,看到这个考生有异样,于是多问了一句:“你还好吧?”
  明德几乎要栽倒,他连抬头的力气都没有,只微微的摇了摇头。
  三年苦读,很多考生都对这场考试给予了重望,就算一时身体不舒服,强撑着也是要到考场的。太学官理解的叹了口气,也不说什么,摇摇头走开了。
  明德俯在桌面上喘息了一会儿,一个字一个字的看题目。策问是考为臣之道的,明义问子欲孝当何为,每一字每一句都影射了当今的皇上和太子。
  真不错,堂堂的春闱策问,多么重要的考题,上万的考生入考……那题目竟然是定给了我一人看的。
  明德唇角拉扯了一下,好像要笑起来,但是随即就因为疼痛而猛地捂住了唇。
  那个男人简直要把人都整个吃下去一样,口腔细嫩的皮肤都没有放过,每一寸每一厘,都一点一点的噬咬过去,留下一地狼藉才罢。
  明德提起了笔。父子之道,别于君臣之道……为父者年老昏聩,为子则当竭力弥补安慰;为君者昏庸、荒淫、拙政、违悖人伦,为臣则当力谏甚至逼谏,岂能以忠孝混为一谈?
  ——李骥,明德冷冷的想着:既然你定了考题给我一人看,那我这个答案也好好的给你说说罢了。
  
  考完已是中午,主考官一锤定音,古钟打响,整个长安城都听得到那袅袅不绝的回音。卷子被依次收上去,主考官又将君子端方为臣之道的话教训了一遍,就挥手让他们离开了。
  太学殿里渐渐人声喧闹起来,明德迷迷糊糊的知道要走了,他手指都颤抖得拿不起东西,最终只好把所有文具都丢弃在了桌面上,自己站起身,摇摇晃晃的往外走。
  有个考生以为他忘了笔墨纸砚,于是上前去一拍他:“这位兄台……”
  就是这么一拍,明德一声没吭,整个人就这么颓然倒下了。
  那考生吓了一跳:“兄台!兄台!你怎么了?怎么了?”
  周围恍惚有什么人的喧哗和惊呼,然而那些都离他越来越远了。明德眼前一黑,直直的摔倒在了太学殿台阶前的月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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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生在考试结束后晕倒了,这其实不是件大事。
  主考官丁恍也没有多加注意,只是当着人面,总要体现自己为官一方、爱民如子的情怀。于是他吩咐人:“太学官大人们把那考生扶去内室,请郎中来看一看罢。”
  说罢一回头,看到皇上身边的红人张公公候立在一边,忙满面堆笑的迎上前去:“张公公安好?”
  张阔欠了欠身:“托大人的福,咱家好着哪。这春闱结束了,大人要辛苦了哇。”
  丁恍忙道:“不辛苦不辛苦,臣定不辜负皇上重托。”
  他想打听打听自己在宫中的小女儿的事,还没开口就被张阔打断了:“大人,咱家突然想起来一件事。那个刚才昏过去的考生,他是谁啊?”
  丁恍哪里知道那人是谁,于是回头问小厮:“那考生是姓甚名谁?哪里人氏?”
  小厮飞快的跑去打听了回来,说:“回大人的话,是上官侍郎家幼子明德。”
  张阔蓦然变色,猛地上前问:“在哪里?”
  丁恍吓了一跳,就见张阔回头对他低语道:“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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