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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整顿衣裳金冠,肃穆地弯腰作揖。
回到院子前,嬴天放叫过成修,“你带人在这附近搜寻干燥的石洞,如有书籍之物,速来告知。”他猜测他们不可能把书全部带走。
“是。”成修领命带人去了。
嬴天放进了草房,拿起笔蘸墨在一张毛边纸上点点描描,裘氏夫妇的脸跃然纸上,门外成修禀报在西边的一石洞里发现有油布毡包裹的书籍册子、典籍字画之类,{奇书手机电子书网}署名、印章都是高行森。
嬴天放走出,令人把这些东西统统装上马车,“先行送回汝州府里,叫人收起来,暂且不要翻动,待本王回去处置。”汝州原是许陪都,现是许郡的郡府所在。
他把手中纸递给成修,“飞鸽传书,令骁骑军查找这裘氏夫妇下落,他们身边还有一年轻女子,可能装扮过了,总之是三个人,须毫发无损地把他们带到汝州,记得,是三个人,不得无礼。”
“那……若是他们不愿呢?”成修厚着脸皮,今日五爷亲自前来迎接恩人一家,大有求亲的架势,不知那女子是何等的倾城国色,让一向对女色嗤之以鼻的五爷动了春心,还要出动骁骑军,骁骑军是帝皇亲自从御林三卫中挑选,是睿亲王的近侍卫队,他和十八骑都是其中之一员,他是统领,平时负责五爷的安全和有关军情搜罗,五爷是势在必得了,可人家躲闪的意思也很明确,这差事好办,可就说不上和气生财了。
“可说明身份,必要时用些柔性强制,嬴天放瞪了笑得过于灿烂的属下一眼,”别吓着他们。“
嘻,又要抓人,又要不吓人,难喏,成修咧着一嘴白牙笑,追上嬴天放。
也只有成修偶尔敢捋嬴天放的虎须,他常说王府里头那些个侍卫、管家个个恭谨严肃,太闷了,他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呢?
有好事者学给嬴天放听,说成修把他比成地狱,实属大逆不道,嬴天放冷沉沉地笑了笑,此公顿时觉得身处冰窖,再也不敢来饶舌了。
回到昌城太守府,府中侍卫报:“有一高氏女子求见。”
有笑面虎之称的成修立即沉下脸:“不是吩咐过不许通传吗?”
侍卫为难:“是主簿大人带进来的。希望求见王爷。”
成修难得如此讨厌一个人,这个女子一直叫嚷要替父赎罪,又说和王爷有一面之缘,天天来闹,怕是被纠缠得烦了,嬴天放笑,也罢,他明日就回汝州,这事也须做个了断,高琼枝和高琉璃是同宗,还是五服内的堂姊妹,他就见见这个高琼枝。
原来当夜成修回到客栈,见园中倒卧一俗丽女子,敲门没有回应,当即赶出客栈追寻,逮住几个正在搜山的杀手,成修是谁,那是杀人不眨眼的主儿,用错骨分筋刑求,其中一人是高行密的心腹武士,是混迹杀手堆中监视的,那里熬得住,很快供认是受了高行密的指派。这时十八骑结束在昌城的密探,均赶到客栈会合,立即分头行动,成修带人继续搜找,几个人夜潜入高府,把高行密抓到客栈,高行密兀自嘴硬,如果招了身家性命难保,硬着头皮挺着,大叫冤枉,几人一筹莫展。成修等人不熟悉地形,满山转悠了一晚,终于清晨在密林中碰上嬴天放,成修简直是喜极而泣,回到客栈,听了十八骑的禀报,把事情前后一串,成修听得嬴天放受伤中毒剑,勃然大怒,几乎拆了高行密,高行密只一口咬定他是被诬陷的,嬴天放派人查了昨夜隔壁的女房客,说是高家的四小姐,至于那俗丽的女子是昌城官妓的魁首,已经吓得魂不守舍,哭哭啼啼说昨夜有人送来一笔巨款,让她到这里来陪客人。
嬴天放却只羁押了高行密,没再追查杀手之事,一行人进了昌城直趋太守府,既然行踪已露,已经失去出其不意的意义,昌城果然流言四起,嬴天放雷厉风行,根据十八骑的情报,抓了几个有嫌疑的大地主和奸商,整肃市场,将他们的田产分给贫民耕种。审问的结果,暗中都是高行密的推手。太守不敢置信他眼中的开明士绅竟会是罪魁祸首,太守立即查抄了高家,查得他的秘密账本,几次付给杀手的价码,居货抬高价格的清单,深受蒙蔽的太守大怒,抄没财产,只给高家的妻妾们留了坟茔庄园。
高行密在证据确凿面前难以抵赖,只悔得肠子都青了,平日里他自诩做事隐密,却有个坏习惯,每做一件事总喜欢把每一条每一款都细细记录下来,以后可拿来挟制他人,结果成了自己的罪状。他供认:那天父女定下计策,待高琼枝走后,高行密仔细一忖,这计划经不起推敲,破绽百出,传闻嬴天放残酷凶狠,不下于宣德帝,当年夺权于外戚,查处国舅都是他经手办的,万一他不上勾,事后一查就能顺藤摸瓜,高行密又暗地花钱令昌城平康行首去混淆视线,只盼嬴天放血气方刚,二者选其一,自然非高琼枝莫属,若事不谐,只要琼枝推诿什么都不知,嬴天放即使有疑心,也可抵挡一阵。可是高行密心有不甘,嬴天放落单,千载难逢的机会怎肯白白浪费,只要他中了情毒,令杀手击杀应能一举成功,他以为嬴天放终究是金枝玉叶的皇家贵胄,能有几分真武功,不过是下面溜须拍马罢了,于是他买杀手埋伏在客栈,只要高琼枝计不成就动手,不过为永绝后患,他又加了钱,令杀手使用迷香,在剑上抹毒,双管齐下,定能叫嬴天放丧命于昌城。结果机关算尽,他先死无葬身之地,就凭高行密谋刺亲王、朝廷官员这二款罪状,嬴天放下令高行密秋后斩首,并申饬主簿,因他实属无意,为官尚正,且有才干,的确是太守的帮手,罚薪贬职留用原任,退出房屋田产,那主簿倒也是性情中人,高氏主动求去,他坚决不允,还接了妻母高家的妾夫人来家中奉养,正是这一点令了嬴天放刮目相看。今天主簿带了高琼枝来,定是以为妻妹孝心感人,心肠软了,嬴天放心想就给个面子,也叫他看看这个女人的嘴脸,如若以后他再不分是非,就得把他解职了。
高琼枝低头跟在侍卫后面,心中忐忑,她今日又当了首饰,穿得一身新衣。一路朱栏宝槛,曲砌峰山,雕栏玉砌,宫殿森罗,这太守府原本是许王室的一处别宫,高琼枝看在眼里,好不甘心,她就该是玉堂金马的少奶奶,而不是青衣布裙篮巾包头的褴褛女,高府也是豪富之家,可跟眼前之境相比,硬是逊色了许多,恨只恨爹爹好生糊涂,他丢命不要紧,还连累她吃苦受穷,和兄长嫂嫂姨娘姊妹们挤在坟庄的十几间破屋里,互相指责谩骂,前几日她还是娇娇女,现在却沦落在野地,半夜常常吓得鸡飞狗叫,过一天,她都要疯了,今日一早,她拦住姐夫的车,哭得梨花带雨,语辞哀怜,终于拉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一栋流云耸日的大殿前,侍卫停住了脚步,侧身示意她进去。
她心如鹿撞,挺起腰肢,娉娉婷婷地走上台阶,迈过门槛,用着最优雅的姿态最悦耳的娇声弯下身子,十分的楚楚可怜:“民女高琼枝叩见王爷千岁。”
走出殿外的成修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种货色,当真是寡廉鲜耻,他往外挪挪,这壁角不听也罢省得消化不良,看眼前梧桐芙蓉倒还爽心悦目。
殿里影影绰绰的莺声燕语,突听得五爷喝了一声,他忙不迭奔进,嚯,那高琼枝酥胸半坦,委顿于地,脸色惨白,兀自发抖,主簿跪在一旁羞愧难当,不住地叩头,地上一张纸,是高行密的供状。
只听五爷冷哼:“姑息养奸,为政之忌,你可知?”
“是,卑职绝不忘王爷教诲,只是送入红帐,她究竟是个姑娘家,恳请王爷宽恕些。”
成修乍舌,啧啧,五爷够狠的,他之前还以为王爷忘了呢。
嬴天放想了想,算她幸运和高琉璃同族,“改为黥刑,拖下去。”
成修掩住耳朵,一手拎出杀猪叫的高琼枝,蠢女人,居然还要送上门来,在这张美丽的面孔上刺刻涂墨,暴殄天物喔,难怪叫得凄惨。
嬴天放为惜人才,把主簿调到清河渡柳闯的幕僚下,后来,高琼枝嫁了一悍夫,仰夫鼻息,惟恐讨打,聪明伶俐就丢到兆哇国去了。
第4 章逃……………………………………………………………………………………………………………………………………………………………………………………………………………………
琉璃偷偷地眇了眼旁边的桌子,目光一碰,又溜回自己的饭碗,裘氏夫妇则是忧心忡忡,桌上摆了这家店的招牌点心:香气四溢的葱油饼,他们却望着它发呆。
前天他们到了兴义城,沿途听得传言,说是睿亲王到了昌城抓了高行密云云,裘振见路面太平,琉璃又是第一次出远门,索性放慢了旅程,和妻子商量待到了北地,看情形住上一年半载再作计较,比起出门时心情轻松了许多,扮成黑小子的琉璃着实新奇,一路游山玩水,夫妻二人见她开颜,都纵容着她,本来两天的路程三天后才到了兴义。
兴义是南北的通衢,出北门,坐车大约十多天,就可到他们此行的第一个目的地——银安州,到了那里再打听北地部落的方向,出银安州就是关外了。从南门出发,翻过大凉山,是汝州,如今的郡府。兴义是个中转,商贸行旅十分频繁,商铺林立,物流进出,在战争结束后,尤显繁华,裘振很容易就搭上了去银安州的马车,为怕挤着琉璃,花了一笔钱,单雇了车,约好今日一早出门。
他们下榻的客栈不大,客人多半是些游学的学子和小商贩之类,早上,人们大都还在享受清凉,店堂里吃饭的人只有寥寥几个,他们三人吃得差不多,正招呼掌柜结帐,突然门外传来一阵马蹄,由远而近,众人不禁都扭过头去。堂檐下烟尘微扬,竟在阶前嘎然停住,马上一色彪悍的青衣骑手,有十多骑,把门口堵得严实,掌柜吓了一跳,低声说了声抱歉,撇下裘振迎出门去,满面陪笑,要知道马在帝国管制之严厉,这些人拥有如此多的骏马,非富即贵。
一伙人簇拥而入,为首一人剑眉朗目,威武健壮,阔步进来,锐眼扫过,看到柜台边的裘振,趋前抱拳:“敢问是裘兄吗?掌柜,拿点心上来,在下请裘兄稍坐片刻。”
裘振一愣,还未及搭话,那人一拍他的肩膀,裘振一麻,不由自主地跟那人回到座位上,心中大吃了一惊,这分明是个晓得他们根底的人。
那人又道:“裘兄不必疑心,在下奉了家主的钧旨,邀请三位到汝州做客。”
裘振慌忙站起,“恕我眼拙,在下并不认识您,也不知道贵主人,您是否弄错了,我们还要赶路,车子已在等了,请恕不奉陪。”说着使个眼色,裘陈氏和琉璃站起欲行。
那人虚拦,哈哈一笑:“裘兄不用客气,家主之令,在下是一定要照办的,待到了汝州,您自然就明白了。”其余骑士围成一圈,裘振见大有逼迫之意,只得坐回。
说话间,别的客人见情形诡异,早就溜之大吉,堂中只剩下他们十几个人。
这时掌柜亲自奉上茶水和点心,那人招呼众人坐下,有意无意散坐在前后左右。那人是骁骑军的一员得力干将校尉曾卫阳,昨天接到飞鸽传书,骁骑军查得裘振三人落脚兴义,他这组正好在附近搜索,就连夜赶到此地。
一时之间,裘振心乱如麻,和妻子对视一眼,哪里还有胃口,不知这伙人是谁?意欲何为?看样子是豪贵人家的武士,他心中一动,难道是那日救起的公子?若是他,可驱动这样不同寻常的手下,他的来头可就不是普通的贵族子弟了,再一想,他慌了,难道是冲着小姐来的?
他转首望去,曾卫阳正含笑看他,却看不出端倪。
裘振心中惶急了起来,即便不是他猜想的那样,小姐落入他们手中,很难掩藏真容,只怕不妙,他无论如何要保全小姐,他俯下头,低低地:“娘子,你把细软包裹给小姐,小姐见机快跑,我和妈妈会拌住他们。”
琉璃惊道:“不行,我怎么能丢下你们?”
“我们会另想法子,你不一样,到时就糟糕了。”
“是呀,看他们还客气,你先脱身要紧。”陈氏也低低地劝说。
“不要,琉璃不怕,说什么一家人都要在一起。”
他们三人说得如蚊叫,曾卫阳支耳听得清楚,心中暗笑,瞥了琉璃一眼,信上再三交代,正主儿是这一位,说是姑娘家,头儿说了,一定要轻声细语的,不能无礼,不能惊吓,务必要恭请回去,这拿捏还需得当,但愿他们不要让他太难做,大的好对付,大不了拿软绳一捆,关到另一辆车上,这小姐,就难办了,碰不得,将来,不,已经是王爷的心尖儿了。不过,听说话这小姐心地善良,待会儿真有事,他就卑鄙些,拿住大的威胁一下,幸他听头儿吩咐,要人去准备了两辆马车。
门口又一骑马停下,一青衣男子走进,躬身道:“卫头,车子已经备下了。”
曾卫阳点头,吩咐结帐,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