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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红颜-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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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口又一骑马停下,一青衣男子走进,躬身道:“卫头,车子已经备下了。”

曾卫阳点头,吩咐结帐,众人肃立,他走到三人桌边,笑道:“三位,请跟在下走吧。”

车马辚辚,山峦叠嶂间,几十骑骏马簇拥着二辆马车缓缓而行。

琉璃抱着包裹,方才他们一出门就被隔开,裘叔和裘姨被胁迫上了另一辆车,那些人对她似乎来得更恭敬些,虽说拦在她面前,却离得远远得,众目睽睽喧哗的街上,琉璃不想僵持,就上了马车。

车厢很宽敞,左右有固定的木几,锡盘上摆了蜜饯果脯,都是时下女儿家们爱吃的,裘叔每次从集市回来总会捎带些。显然他们是有所准备的,琉璃轻咬贝齿,摸摸脸上的黑炭,裘叔说得不错,他们果然是冲着她来的。到了晚上,只要一梳洗,她的容色就藏不住了,这些人必定前前后后地监视,弄点锅灰怕不是容易的事,何况可能是欲盖弥彰。

琉璃解开包袱,里面有一些散银,几件衣物,还有一支碧玉簪子,这时父亲和母亲的定情之物,一柄普通的泥金扇子,展开是父亲画的牡丹,当年和母亲两情相悦,却碍于礼教,新婚前不得见面,相思刻骨,才有此画,琉璃轻抚扇面上的题跋:云想衣裳花想容,母亲病中最后一次看的就是这柄扇子,脸上有幸福甜蜜的笑容。裘姨把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了她,其用意不言而喻,可是她能扔下他们不管吗?

微撩窗纱,窗外蹄声得得,山风灌了进来,琉璃收拢包裹,思索,这些人看起来不像是豪门人家的护院之类,一言一行进退有度,倒像是军武,那么他们的主人又该是何许人呢?她很少出过山谷,和陌生人照面更是屈指可数,最近就是那夜镜湖中的男子,那人的确有尊贵之气,难道是他吗?是报恩?是见色强求?

她若脱逃而去,裘叔和裘姨会受苦吗?然她是绝不会低头俯就,她的不从会给他们带来怎样的祸害?在琉璃心中,生死可等闲,富贵如浮云,只是她不管如何做,恐怕都会连累了裘叔和裘姨。

琉璃胡思乱想,眼看时近中午,她却还是毫无头绪,觉得进退两难。

车身摇晃了一下,停住了,有人在车前恭敬地说:“前面的山路塌方了,请姑娘下车休息。”

虽是夏末,车厢里还是闷热,琉璃弯身走下马车,见山势险峻,极目都是茂密的树林,堪堪遮住两旁的山道和天空,凉风袭袭,伴随着阵阵松针的香味。大部分人都在前头的山道上搬运石块,一颗入云的古樟下,绿荫里已铺了干净的毡布,放了清水和食物,几个武士在旁警戒,裘姨上前挽住她的手,三人席地而坐,裘叔把一张饼递给她,“吃吧。”琉璃纳罕,这时裘叔的泰然令她有些疑惑,裘姨也拿起饼大口大口地吃。

曾卫阳远远瞧过来,见三人很合作,可见得识时务,再说在骁骑军的眼皮底下,能做什么呢?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他自信满满。

裘姨站起说要解手,琉璃自然欲同行,曾卫阳笑,摇头,太老套的伎俩,“请姑娘留在这里,裘嫂子一个人去吧。”有琉璃在此,陈氏不会跑的。

陈氏去了许久,几乎要派人去寻时,才回来,对琉璃说:“那边有溪水,很清澈,小姐去净净脸擦擦手,说着把一团帕子塞到她手心,沉甸甸的,琉璃握在手里,看向曾卫阳,曾卫阳搔搔头皮,”在下陪您过去。“

走没几步,果然有一条小溪,潺潺流过,绿叶葱茏,背对着曾卫阳,琉璃把帕子浸入溪中,荡开,一些粉末迅速融入,琉璃顿悟,那是曼陀露,临出发时裘叔突然想起带在身上的,是怕万一事有不恻可以防身用,她乱了心神,竟忘了这茬。曼陀露还是父亲生前培种,站在花前就可使人眩晕的一株曼陀罗,父亲说如落入别有用心的人手里,容易滋生祸端,就把花毁了,只留下果实捻成粉末,装在丹瓶,这粉末陡开无色无味,只要一丝就可以放到十条汉子,父亲未雨绸缪,不放心爱女,对琉璃说万不得已时可以用来自卫,后来是裘叔收了起来。琉璃屏住气息,抑止自己回头去看曾卫阳,心狂跳,“他不会看见吧?”

琉璃握住帕子,站起身子,随曾卫阳回到树下,裘姨点点头,琉璃知她也在溪水里撒了曼陀露,却不知她还走到下游处堵了出口。现在他们需要做的是祈祷这些人到溪中洗澡,而且要快,山中风大,曼陀露很容易挥发。

也许上天真有灵犀,因为搬运泥土和石块,大家都汗流浃背,听说有溪流,纷纷求曾卫阳,也该曾卫阳倒运,他太过自信,竟允了,除了他一人看守,众人都去了,他以为三人即便有轻举妄动,他一人对付,绰绰有余,何况离溪不远,再说三个老弱,能有什么作为呢?

听得溪那边扑通几声,因为家计常和人打交道的裘振还沉得住气,琉璃和陈氏几乎惊跳起来,琉璃心中直打鼓,虽说是为了自保,可别害了人,三人神色紧张,溪那边有异常的声音,曾卫阳惊觉起来,裘振已经站起来,一抖手中的帕子往他脸上一兜,粉尘在曾卫阳眼前散开,扑上抱住曾卫阳的大腿,说了声:“走。”

陈氏拉起琉璃的手,向林中跑去,曾卫阳万万想不到,三个老百姓居然会用迷香,用手一挡,还是吸进了一半,他一屏气,脚一甩,裘振有股蛮力,竟死死抱住了,一时还挣不开,他刚想用力,裘振先晕了,身子一软,扑到在地。这么一纠缠,曾卫阳看见琉璃已跑进林子,他纵步追去,眼看看见了身影,偏偏这时头手发麻,天旋地转,中了曼陀露最忌提气,他苦笑了一声:“载了。”踉跄几步,终于倒地。

琉璃和陈氏喘着粗气,扶着树,回头看他倒下,“慢点,再等等。”陈氏阻止琉璃。'  。。'

大约一注香的功夫,林中静悄悄的,只有簌簌的风吹落叶声,琉璃搀着陈氏从林中忙忙走出,陈氏道:“他们都是有武功之人,时间不会太长,我们得赶紧走。”

回到原地,裘振还昏迷,亏得马车和马匹是停在远处的树荫下,拉车的马悠然自得地吃草,琉璃道:“那些人不知如何?若掉进溪里,不会害了他们吧?”

陈氏一想,“对呀,我们也不能光顾自己。”两人又忙走到溪边,见十几个人东倒西歪,好在都爬在岸上了,想来是警觉中了迷香后都迫不及待上来,也因此迷香发作得更快。

陈氏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和琉璃一起把裘振抬到马车上,收拾行李放在一起,叫琉璃坐稳了,庆幸以前还学过几手,歪歪扭扭地上路了。

烟尘扬起,酷热下,陈氏汗水涔涔,一路赶车,万幸山道没有人迹,两个时辰后,眼前有岔道,“吁……”陈氏停下车子,打开车门,琉璃已经是脸色惨白,陈氏好不心疼,扶了下车,打开水壶让琉璃喝水,“小姐,我和你裘叔早商量好了,那些人知道我们的底细,很快就会追上来,我们得分开走,你裘叔晕了,几个时辰是不会醒的,裘姨只能和他一起,我继续赶马车,他们大多会追着车印来,你一个人走这岔道,尽量挑官道,我和你裘叔会来找你,他们可能知道我们去银安州,你裘叔说,我们索性先去汝州,你还到银安。”

陈氏一气说完,拿过车里的包裹塞进琉璃怀里,流下眼泪来。

琉璃抱着陈氏:“妈妈,都是我的错,害得你们连家都不能回。我不舍得离开你们。”

陈氏抿了抿琉璃的头发,又从身上拿出丹瓶,“还有一点,你收好,小心啊,若有机缘,就先出关吧,不要等我们了,我和你裘叔会一路找你的。”看看天色,硬起心肠,推开琉璃:“快走,一定要小心,路上多换几次装束,冷热要当心,别错过了宿头,不要露财,可也别太省了……”说到此陈氏哽咽难语,她不放心阿,小姐虽年已十八,自幼主人、主母、他们夫妻百般呵护着,何曾离开过一步,小姐单纯又善良,放她单飞,她怎能放心,可是男人说过,小姐聪明,有胆略,主人生前常叹息小姐是女儿身,不然早可科举为一方官吏,为民请命,施展才华了。何况那些人明是拿他们挟制小姐,到了汝州,他们更是小姐的累赘,小姐的心气他们是明白的,宁可委屈了自己,也不会让他们受苦。

琉璃紧紧抱住陈氏:“妈妈,你们也要当心呀,我……我会一直等的。”

“走吧,走吧,小姐。”陈氏硬起心肠,眼看着琉璃走上岔道,渐渐身影消失,擦擦眼泪,继续赶车,扬长而去。

第5 章雁落……………………………………………………………………………………………………………………………………………………………………………………………………………………

雁落日照中天,彩流霞飘,已是中秋了,琉璃在上京的馆驿简单雅致的书房中,看着房外的修竹,身上绯紫的官袍,不禁哑然失笑,桌上放着前几日的邸抄,她以探花被授予汝州府丞,担任太守的副手,还有锦盒中吏部送来的孺人、员外的紫诰,想起这两个月的日子,匪夷所思,仿若演戏一般,连她半夜梦醒,都不知自己究竟身在何处?

那日和裘姨分手后,她拼命地往前走,直到累极,才拐入林中休息,没想到遇上了一对主仆,那主人躺倒在地,好象得了重病,她吃惊,那人叫住了她,侍童也苦苦相求。

那人自称是汝州今科的赵秀才,赴京赶考,谁知路上得了急病,花光了所有的盘缠,见势不对,雇车往回走,到了此处奄奄一息,车主怕惹麻烦,诓下侍童,扔了赵秀才竟逃之夭夭,急得侍童六神无主,只会啼哭。

赵秀才见她穿着粗布,脸色黝黑,不像是读书人,眼中尽是失望,只是拜托她能带侍童回家,叫人来取他的灵柩。琉璃不忍,见他言辞哀切,虽知汝州去不得,还是一一应诺,那人见她谈吐不俗,相问是否进学,她言是,那人挣扎起来,令侍童代他叩了一头,又说出另一桩事儿来。

原来赵秀才的父母的婚姻不见容于族中,亡故后一直未能葬入宗族坟茔,灵位也不能入祠堂,赵秀才就想到上京赴试,若高中,能为父母讨得封赠,族中必定另眼看待,父母的遗愿也就可以实现了,可没料到自己会,他本已绝望,现在竟有一线机会,他哀恳琉璃能代他之名到上京赴秋闱,他甘愿做孤魂野鬼,说到这话时赵秀才已是一口气含在那里,眼巴巴地瞅着她。琉璃经过和父母的生死离别,知他大限已到,想起父母,和此人正是同病相怜,这人一腔孝心足可感天地了,自己虽然是千头万绪,逃亡之中本不该管这事,可这拒绝二字是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便点头又允了,赵秀才溘然而逝。

琉璃和侍童书墨就地葬了赵秀才。劝阻书墨的哭泣,问了道路,从此出去是许郡的观城,离昌城就两天的路程,琉璃盘算了一下,从昌城到上京,少说须一个月,秋闱在即,当真耽搁不得,既然应诺了,只好对不住裘叔裘姨了,先完成秀才的心愿再说,于是和书墨商定,若中了,必定会授官,相应的先人就有了封赠,琉璃就先告假回家祭祖,到此地想办法取出尸骨,由书墨扶柩回汝州,只说暴病卒了,到时凭朝廷官员的身份,赵秀才和他的父母应该都可入赵氏祠堂。若不中,两人还一起回来,扶棺回家。书墨倒也忠心,感激涕零,给琉璃磕了三个头,两人就直奔上京而去。

嬴天放带了十八骑,从昌城回汝州,取道观城,两人一个飞骑,一个黑脸书生携着小仆,一个不知马上人就是自己千方百计躲避的,一个不知这书生就是自己朝思暮想的,谁也没在意,擦肩而过。

琉璃到了观城,花钱雇了车,日夜兼程,终于赶在贡院关闭之前进了考场,琉璃已经抱病,勉力做了三场诗书文章,篇篇锦绣,被列为上等,送入御览宣德帝大加赞许,特许等得琉璃病愈,单独在乾清宫奏对,见她虽其貌不扬,却是才华横溢,龙心大悦,御笔录为探花,并破格擢为正四品汝州府丞,到弟弟帐下效命,也以示朝廷对归顺的许郡人氏的优容。

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琉璃叹息,她似乎和汝州有着不解之缘,书墨打点去了,明天他们就要起程了,赵秀才的遗愿即将实现,秋雁南飞,她的归宿又在何处呢?阔别二月有余,裘叔他们不知怎样了。

叩叩两声,“少爷。”

琉璃说了声进来,书墨推门,站在桌前,“少爷,一切都已备妥了,吏部已经发了公文,车子也候着了,还有两名随员到时一起出发。”

书墨垂手禀告,他从一开始的感激到今日是万分敬仰了,他知道琉璃有着天仙白玉般的美貌,因为一路上很难回避,琉璃索性编了一摊说辞,说是怕被别人耻笑看轻才涂成黑脸。新主子有才有貌,却又是这般气度,推富贵于门外,这功名若是以他的真名考的,以他的受赏识,怕没有平步青云?书墨是五体投地地敬佩少爷,只是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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