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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对上了吗?”
“对上了,就是多出来一样东西,不知道是哪个宫中的。”
“拿来咱家瞧瞧。”领头太监蹙眉,想来是哪个宫里还没发现丢了东西,是故没有报失,若能瞧出是哪个宫里的还罢,若不能就只能等着人自己来找了。
想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否则领值的太监不可能不注意,要知道每个宫里都有专司的太监打理物品,亦都有记录,若少了什么东西即时就能知道。
侍卫将那幅从腰带里取出的帛画小心展开,宫里是样东西都金贵,万一弄坏了可不是他们这些人担当的起的。
那领头太监上前细瞧,借着火把打量,看的出是装裱后的画上小心拆下来的,为了方便携带竟然将整画分成了四份,修补起来可要废些功夫了,只希望别是哪位贵人的东西,否则可有的排头给他们吃。
将四块上等帛卷拼接,只见画上一沟水,一断墙,水上落花无数,涧流于墙外,再看一人执笔作画,画上正是此画,端的是妙极,顿时有人疑问出声“公公这画里的地方怎么和这里一样?”
众人闻言抬头,可不是,断墙、沟水,只是已经过了落花的时候,想来几个月前当与画中景色相差无多。
松下口气,看来不是什么名家真迹,应该不会有什么麻烦才是。
突然那领头太监“啊”的一声,指着画上的题诗落款惊的脸色骇白,众人忙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是茫然,不过几行字,写的倒是端正好看,但也看不出什么龙飞凤舞神仙豪气来,怎么把公公骇成这样。
“君是残花逐水流,我伴君走过桥头。君行渐远出墙去,满袖锒铛莫可留。”一人将小诗逐字念出,尾音还没落下,就被反应过来的领头太监死死的捂住嘴,好似听到什么夺命符一般,张惶四顾。
勉强缓过脸色“你不要命了?”
见众人不解,那领头太监咽口口水,好似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似的,良久才说出话来“这、这是太子爷的笔迹。”
众人顿觉一阵凉风刷过,对看一眼,在同伴眼中看到自己同样恐惧惊骇的脸色。
也许过了很长时间,也许只是掉了片树叶,最后总算有人打破了这可怕的诡异气氛。
“那、这画?”
这画要怎么办,谁不知道关于太子的一切在这个宫中都是一个禁忌,平时连说话都不敢带上相关的字眼,就怕惹祸上身。
要是将这画交到宗府去八成吃不了兜着走,可还回太子宫——太子宫以前的人杀的杀死的死发配的发配一个也没落下,偌大的宫殿也早就被封了三年了,怎么还?
“不如——烧了吧?”侍卫言罢赶紧捂住嘴,惶恐的看着周围,好似有什么来抓他一样,看着和他反应差不了多少的同伴,一咬牙“拿出去就是麻烦,谁不知道陛下最忌讳和——那位有关的东西,倒不如一把火烧了干净。”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那领头太监一咬牙,伸手抓过火把,眼一闭——
“铿啷”一声火把应声而落。
四块帛卷已然到了来人手中。
“皇、皇上?”
“别动。”淡淡的两个字,定住所有人的动作。
恐惧也好,晕眩昏迷也好,瘫软了一半的也好,只这两个字就没人再敢动一下。
借着火把的光仲骆看着手里的画,沟水、断墙、落花、题诗——还有作画的人——
细细摸索,最后手指停在落款之上。
春末送行渐远;烦闷难当;言不能言;故留此诗;聊慰于怀。
目光右移——
君是残花逐水流,
我伴君走过桥头。
君行渐远出墙去,
满袖锒铛莫可留。
首联一头一尾加颔联首一字,颈联一头一尾加尾联最后一字。
君留我?君去留?——乍有蝉竭命而鸣,仲骆耳中轰然,脑中一片空白。
再度入宫
“不可能”李儒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满脸惶恐。
背手于后,重勉看着户外,凉凉说道:“当初青卫弃主,你难道就没有怀疑?”
闻言李儒一愣,三年前他借魏妃之手陷害重华,又利用皇帝派兵除去太子一党,端的是得意非常,自认为谋略无双,太子身边有一只死力效忠的暗卫,别人不知道他却知道,调集人手全力围剿力图将太子以及青卫全部扑杀,可青卫在最后关头就好像凭空消失一般,踪迹全无,若非青卫弃主而去想要诛杀太子谈何容易,他甚至已经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没想到竟然这么轻易的就杀了重华——轻易到让人日日食不安寝,到底是青卫自行离开还是太子的命令没有人知道。
不过无论如何,重华已经死了,死的彻彻底底。
“太子已经死了,储君之位非你莫属。”尸体没有任何易容的痕迹,不可能是假的,绝对不可能。
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重勉冷笑一声,打破他的无知美梦“天下之大,要找一个相似的人,只怕也不是不可能。”
“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重勉突然转身,目光锯利“太子之位空悬三年父皇却丝毫没有再立储君的意思,你以为父皇这几年时常不在宫中真的只是去找什么暖床的卑贱男宠吗?你以为这三年来李家势力渐大,就真的可以一盘定论了?当年青家是何等权势,可现在呢?区区一个李家何尝被父皇放在眼中,八皇弟日渐长大,魏妃也早就坐不住了。”深吸一口气,重勉缓下面色,看一眼一直倚在柱子边上不言不语的李论,说道:“科举之期快到,你身为主考也该好好准备一下了。”
再次转向面色有些灰白的李儒“华妃那里不妨多下些功夫,如能借他除去魏妃那自然是最好不过。”
看看天色“我先回去了,宫门关了可就不好了。”言罢转身而去,再不看自己的舅父和堂兄一眼。
“恭送三皇子殿下。”再抬首,人已经去远了。
廊外的月色乎明乎暗,笼中的灯火也是份外蒙胧,人——真的没死吗?那这三年之间为何却毫无动静?
李儒看着手掌,拳起张开,无论如何已经没有回头的路了。
天京,茶楼,楼上雅座。
重华看着面前杯盏里冲尖的雀舌,只想抱住头大吼一声,一抒胸中烦闷,可此时也只能哭笑不得的继续听着让人头大的安排。
“大哥武艺小弟向来佩服,这次定然可以一举夺魁,光耀门楣。”孙胜白摇着把描金湘扇瞧着底下的车水马龙,京城果然与其他地方不一样,只这热闹就是一等的。
重华看着眼前这个俊俏的人物,蓝色暗纹锦衣,同色束发金丝绞带,衬的整个人更是丰神俊秀不知道比自己好看了多少倍,摸摸脸,宽眉大目国字脸,忠厚老实的一副皮相,却是照着孙尧白的样子易出来的。
苦笑,本以为孙尧白是孙胜白父子杜撰出的人物,没想到却是真有其人,不但如此竟然还有个比自己还大个两三岁的儿子,想到自己刚进府门就见到的阵丈,重华直想晕过去,那一声夫君和爹的分量可不轻啊!
有孙家父子在旁边护持自然不怕穿帮,再加上这孙尧白素来与儿子妻子不亲近倒也没什么特殊的麻烦,只除了……
“父亲,叔父。”
“中行回来了?”孙胜白笑笑摇着扇子,示意稳重的侄儿坐下。“事情办的怎么样?”
“帖子已经送了上去,相信不久就应该会有回音。”孙中行看一眼低头不断喝茶的父亲,才恭敬的回叔父的话,这次祖父命自己随行进京与父亲一起参加武试,一路上自己谨言慎行不敢有半点疏忽,可看父亲的态度——莫要丢了父亲的面子才是,想到这里不禁有些黯然。
因父亲是丫鬟所出所以历来不为祖父重视,即使占着长子的位子,可也鲜少有人承认,在外人看来,孙家的长子一直都是这位能力超绝亦是正室所出二叔父。
这次好不容易祖父开始看重他父子,可莫要让祖父失望才好。
孙家家大业大子孙众多,要想从中脱颖而出谈何容易。
“说起来中行年纪也不小了,可有看中哪家千金?只管说,叔父去给你作媒。”中行受宠若惊,想年前母亲还请四叔帮他谋一门好些的亲事,却被拖到现在,他也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想不到二叔父却说要帮自己做媒,那说成的亲事不知要比别人好上多少倍,按下欣喜,敛下目光。
“多谢叔父,亲事的事有父亲做主就好。”
“这倒也是,大哥怎么看?”随手将重华的茶杯添满,同行的人更加认识到这位大爷的地位,对重华和中行更加恭敬小心起来。
重华没想到又扯到自己身上,见儿子眼巴巴的看着自己,想到他和仲骆,不禁心头一软,他现在也是别人的父亲呢!思酌一番,开口“中行——”
“父亲有何吩咐?”中行立即应声。
不用这样吧,重华颇为尴尬的笑道“不用这么认真,我只是想说,只要你喜欢的就好,就是皇帝的女儿为父也给你求来。”
中行闻言大是感动,起身拜倒在地,重华忙将人拦住,他现在不是太子,也不是他真的父亲,还是少让人跪的好。
咳嗽两声,重华还记挂着头大的科举,试探道:“二弟啊!”怎么叫怎么别扭,大概是眼前的这个人的儿子年纪也和自己有的拼的缘故,重华叹气。
“大哥有话不妨直说。”
“为兄只是觉的还是不要参加科举的好。”文试他都没把握了,竟然让他去参加武试,这不找着挨打吗?
“大哥不必担心,科考之前你我先去拜会一下华妃娘娘就是。”华妃得宠,朝中人无所不知,此次孙家与华妃挂勾百利而无一害。
“咯吱”房门被小心推开。
“父亲,准备好了吗?”孙中行行礼后往重华走去“叔父让我上来看看。”
对着镜子叹口气,该来的总归要来,想不到自己竟然还有踏足那里的时候。
“好了”弹弹身上并不存在的褶皱,重华来回打量一下见没有什么不妥之处,遂说道“我们下去吧。”
“是”孙中行让过一边,看着一身暗红色锦袍的父亲,交领宽袖,大度翩然,不得不承认失踪回来的父亲多了些以前没有的东西,可是是什么呢?又让人分辨不出来,还是这只是孙家上下对父亲态度不同了的缘故?
“父亲?”中行上前一步拦住重华,心里藏了许久的话,此时竟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有什么事吗?”
“父亲,孙家上下一直对父亲甚少闻问,父亲也向来不受祖父宠爱,原何这次竟然让我父子进京?”还有二叔对他们的态度,一路上的关怀慰问在他看来跟比划刀子没什么区别,就怕下一刻迎接他父子的就是无法承受的事实,无缘无故的好,就好似毒药一般让他食不安寝。
重华霎时就明白了眼前青年的担心,平白无故多出来的东西,即使是平常最想要的也让人不得不去怀疑,重华也不知道能和这个名义上的儿子解释什么,只好宽慰道:“既来之,则安之,没什么好担心的。”
“是”应了一声之后就再也没了言语。
到得楼下,孙胜白显然已经等候多时,见重华下来忙迎上去“大哥”怎么这么长时间,虽然不满但终究没有现在面上,对于这个阳浦他多少有那么几分顾忌,抬头看看天色“时辰不早,大哥快上车吧。”
见无论如何也逃不过,重华苦笑着登上早已备好的马车,让他载着自己再次回到那阔别三年生活十几年,有着他最美丽的回忆的地方。
肠中车轮碾转,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车行的很快,快到重华还没有把所有的事情想过百万分之一,时间过的很慢,慢到让重华心慌气短,耳中嗡鸣不断。
一路上孙胜白不停的讲着华妃的事,重华有心无心的听着,这边耳朵进去,那边耳朵就出了来,整颗心就围着仲骆转了,三年了他过的还好吗?三年了他有没有变?三年了他是否还记得曾经有个儿子叫重华?
恍神间已经到了思华殿,这思华殿里住着备受宠爱,据说长的倾国倾城的华妃娘娘,据说这位华妃娘娘虽然出身贫寒但却甚为得圣上怜惜,又听说这位华妃娘娘要不是身为男子不能诞下龙子,否则早就被封为皇后了,更听说俨然后宫之首的魏妃娘娘欲除这位华妃娘娘而后快——只是一直没有得手——
跟着领路的小太监绕过熟悉的回廊九曲,看着三年丝毫未变的石木花卉,这宫中会变的向来只有人,宫女也好,嫔妃也好,皇子也好,太子也好,变的只是在这里来来去去却不知道下一步会踩在哪里的人。
到得一处华亭,利马有个小太监迎了上来“可是两位孙公子和一位孙小公子?”
“在下孙胜白,此是家兄孙尧白,”随后又指着孙中行道“这是小侄中行,烦劳公公通传。”
“好说,请两位公子和小公子在此稍候,咱家这就去禀报华妃娘娘。”
不一时,那小太监复又回来,说是华妃还未起身,请他们在偏殿稍等片刻。
任谁都知道这么晚了还没起身为的是什么,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