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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人歌(全)-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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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亚怔了片刻,他把脸贴到木门上,冰冷的触感缓解了他的激动。 
“徒颜……如果你是徒颜,”他贴着门,无力而艰难地吐出喉咙里的字:“如果你是徒颜,请你走吧。” 
“我很好,我知道你也很好。” 
“我和张瑞在一起,我们很幸福。” 
“如果你是徒颜,请不要打搅我们。” 
象你曾经从若琳阿姨口中知悉的那样,一切如被包装的礼物般美好,我很好,非常的好。 
不曾孤独,不曾寂寞,不曾挣扎,不曾哭泣。 
门后寂静,无从猜测那里是否矗立一人,徒颜? 
夜并不凄清,月仍在,淡放光华。 
人也并不凄凉,至少口中承认着自己的幸福。 
赵亚靠在门后,无助地重申自己的幸福,当安静越来越让他不安时,他怔怔看着仿佛隔离了两个世界的木门,终于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 
他最纯真的、最心爱的、最美好的,回来了。 
又归去了。 

赵亚被移动的门推醒的时候,天还未亮。 
灰色的天空暗藏着未来的光明,朦朦胧胧,象赵亚刚刚睁开眼时一样。 
张瑞奇怪地问:“怎么躺在这?等我的门?”他蹲下去,把在地板上缩成一团的赵亚抱起来,扔在床上。 
“去了一个晚上?” 
“夜宵加KTV,就这么耗了一个晚上。”张瑞随意地回答着,俯下端详赵亚:“脸色有点怪怪的。” 
赵亚深深看着张瑞的眼睛,刹那他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梦很诡异,他梦见徒颜回来了,并且在按门铃。 
梦中他的反应也很诡异,他居然没有开门。徒颜就在门后,而他竟唤着张瑞的名字睡着了。 
“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古怪?”张瑞捏他的鼻子。 
赵亚甩头逃避张瑞的手指,他翻身在床上缩成一团:“没什么。”闭起眼睛,可心跳不知不觉加速。 
为什么不开门?心里的波浪和表面平静的睡态截然相反。 
他依稀记起徒颜在树下凝视自己的目光,太深沉,让心重重一顿。 
“张瑞,睡吗?”赵亚又翻过身来,看着张瑞。 
张瑞在衣柜里找衣服:“先去洗个澡。你这破宿舍,洗澡还要去公共浴室。” 
“别洗了。” 
“怎么?” 
“明天在洗吧。” 
张瑞停下动作,坐到床边:“有话和我说?” 
他离得好近,只要伸手就可以给赵亚一个安心的拥抱。他的呼吸笼罩着赵亚所在的地方,眼光的相遇不过咫尺之间。 
看着张瑞的脸,赵亚忽然涌出一股把一切都告诉张瑞的冲动,他撑起上身,靠近张瑞,紧紧盯着张瑞总是闪烁着光芒的眼睛。 
“我……”赵亚吐出一个字,可他忽然发现要说出后面的话是多么的难。首先,他根本不知道该对张瑞说什么。 
徒颜,赵亚无法阻止这两个字在心田上烦躁地跳动。同样,他也无法让自己停止想念,他放不下。 
“想对我说什么?”张瑞温柔地诱导。 
“我……”赵亚咬着唇。 
假如他可以对张瑞说,赵亚已经已经拒绝徒颜,那张瑞该多高兴啊。可赵亚明白,他并没有完全拒绝,他关了门,开了口,但他的心还在霍霍乱跳。 
这心不是仅仅属于张瑞的,赵亚为这分不纯洁愧疚。 
张瑞饶有兴致地等着,聚精会神地等着赵亚接下来的话,赵亚停了很久,他只是耐心地等待着。 
赵亚喉咙梗住般,他无法直视张瑞深邃的眼睛,视线缓缓往下滑。滑过张瑞的肩膀时,视线顿了顿。 
“这是什么?”赵亚伸手拨开张瑞的领子。 
张瑞垂眼看了看,一脸平常地说:“没什么。” 
“纱布?” 
“吃饭时隔壁桌的人喝醉了,说话不清不楚,起了点小纠纷。” 
赵亚问:“受伤了?” 
“啤酒瓶破了,划了一下。”张瑞打个哈欠,显得不想再讨论这事:“已经包扎了,没事。” 
“厉害吗?” 
“说了没事!” 
赵亚愣了愣,张瑞也觉得自己口气重了,有点不知所措,他站起来,隔一会,才放轻声音说:“真的没事,真的。” 
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散在房中,不知道发自何人。 
赵亚闭了嘴,仿佛他又累了,要继续方才中断的一觉,翻身靠到床的一边去了。张瑞不是滋味地站在房中半天,瞅着赵亚似乎真的睡着了,小心翼翼地重新坐在床头。 
他已经没了洗澡的心思,而且脖子上的伤口也不适宜碰水。 
身边的赵亚安静地睡着,张瑞低头端详,熟悉的背影还是单薄得叫人心疼。他开始带点傻气地想象。 
他想象赵亚会忽然翻身起来,抱住自己喊“瑞瑞我爱你。” 
他想象赵亚会和他并肩站在徒颜面前,给徒颜一个淡淡的笑容。 
这些都是不可能的,他只是想象而已。 

赵亚开始并没有真睡,乱糟糟的心情让他无法入睡。他闭着眼睛,感觉张瑞坐在床前。张瑞的呼吸如此沉重,比徒颜的目光更使人心乱。 
我该怎么办?我应该怎么办? 
赵亚真想做点什么,可他无所适从。 
假如可以彻底的舍弃回忆,那该多好。忘记徒颜,或者忘记张瑞,仅仅选择其中一个。赵亚也带着傻气地想,假如他们中的一个从来不曾离开,假如他们中的另一个从来不曾出现。 
无法带着徒颜的痕迹爱张瑞,无法带着张瑞的痕迹爱徒颜,赵亚所求的,不过是一份干干净净的,不受干扰的爱情。 
可干扰偏偏纠缠不休,来源于自己。 
他不安地思考着,渐渐模糊了意识,最后终于睡着了,并且睡了一个好觉。 
“瑞瑞?” 
醒来的时候,张瑞已经出门了。赵亚爬起来,看见饭桌上的一张纸条我出门有事,微波炉里放着稀饭和油条。 
“又是稀饭和油条。”赵亚对着纸条温柔地笑了笑,笑容很快凝住了。 
他又想起昨晚的事,不禁又把徒颜和张瑞两个的影子从心底翻了出来。 
“怎么办?”赵亚自言自语。 
他爱徒颜。 
可他答应要爱张瑞。 
感情和理智总在较量,为什么深爱的人和应该爱的人总不是同一个? 
他欠张瑞太多,即使不可以给张瑞完整的爱,也应该报答张瑞的保护。 
他把纸条放下,没有去管微波炉里的稀饭和油条,换好衣服后,拨了一个电话。 
“张伯伯,我是赵亚,我想见见您……” 
见面约在一家比较安静的酒店,赵亚出发前并没有想好自己该做些什么。他潜意识地打电话,潜意识地提出邀请。 
直到张局长阴沉着脸出现,冷冷坐在对面时,赵亚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大胆的举动。 
“张瑞,昨天受伤了。”赵亚盯着表情没有任何改变的张局长,一字一顿地问:“为什么?” 
“为什么?”张局长用一种令人战栗的威严目光瞪着赵亚,他坐得笔直,象训练有素的军人面对敌人,而他的目光表示他会用尽一切方法打倒对方。 
赵亚也觉得惊讶,面对张局长犀利的目光,他本该胆怯的。可他却忘却了胆怯,用清澈的眼睛看着张瑞的父亲:“为什么?”赵亚再次认真地问。 
张局长内心也有点惊讶,赵亚并不是如此大胆的孩子。他相信张瑞才是占有主动权的一个,知子莫若父,他知道张瑞的倔强。只要张瑞肯回头,赵亚再缠也没有用。 
他觉得不可思议,一个做出这样丢脸事的人,一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他看着长大的“好”孩子,居然敢用清澈的、毫不畏惧的目光面对他这个为父者。 
“他是你的孩子,为什么要伤害他?” 
赵亚诚恳的语气,让张局长开口。 
张局长森冷地反问:“你不知道原因?你知道他昨天晚上对我说什么吗?那些……那些混帐话!” 
“因为他喜欢我?” 
“我花费了一辈子的心血,我唯一的孩子。”张局长问:“他爱上了一个男人,疯了一样。为了一个男人,什么都不要了。难道他没有伤害他的父母?” 
“瑞瑞爱我。” 
“我不允许。”张局长暴怒地大喝一声,抽搐着面部肌肉说:“什么爱呀?你们不害臊吗?我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的儿子,我宁愿亲手把他打死。” 
张局长呼呼喘着粗气,他已经懒得去理四周服务生和客人们诧异的眼光。 
赵亚低头,往后靠在椅背上。 
“那你昨晚为什么不下手?”赵亚忽然抬头。 
“……” 
“昨天,为什么不索性亲手打死他?用破啤酒瓶割破他的脖子?”赵亚表情平静地说:“你知道他不会回头。” 
“你……”张局长被堵住似的愣了一会,随即变得更愤怒:“你这什么话?张瑞是我儿子!我……” 
“可你把他打伤了。我知道张瑞,你对他动手,他不会反抗。”赵亚淡淡地微笑,带着一点点骄傲:“可他就算死了,还是爱我。” 
“赵亚!”张局长怒吼一声,猛然站起来,居高临下瞪着赵亚。 
赵亚悠闲地抬头看他,这一刻,仿佛张瑞的不羁和倔强流入了赵亚的血液,赵亚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有这么疯狂和镇定的一面。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一个父亲可以这样伤害自己的骨肉。”赵亚苦笑着抬头:“我们爱错了人,周围一切最美好最亲密的关系都将因此而扭曲?你花尽心思要断我们的路,又是否曾经为我们想过其他的出路?” 
“我是为了瑞瑞好。” 
“他离开了我,就会好吗?” 
“是。” 
“否则就生不如死?” 
张局长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赵亚,如果你父母还在,他们也会这样做。不择手段把你拉回正常人的世界,这是每个父亲都会做的事。” 
赵亚怔住,片刻他的表情就象在梦中一样。 
他渐渐缓过神来,抬头盯着张局长,轻轻而坚定地摇头:“不,我的父母不会伤害我。” 
“亚亚,”张局长凝视他许久,忽然叹气,换了一种慈爱的语气:“我知道瑞瑞很爱你,但你真的爱瑞瑞吗?” 
真的爱瑞瑞吗?赵亚仿佛中了一颗子弹般僵住。他几乎有点手足无措,对,他爱张瑞吗? 
“如果你不爱他,为什么要和他在一起?为什么不去找你爱的人?为了瑞瑞,为了你自己,离开他,去找你属于你自己的幸福。” 
“不。”赵亚叹息似的吐出一个字,他低下头。 
无法离开张瑞,张瑞付出的太多,赵亚无法逃离。他深信,赵亚的爱在徒颜那儿,但赵亚的人却无法离开张瑞。 
精神和灵魂的分离,原来都是在命运轻而易举的摆弄下,凄凉的无可奈何。 
他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得到赵亚否定的答案,张局长痛心地摇头:“赵亚,你太自私。” 
“我和张瑞,只渴望得到一点点。”赵亚站起来,和张局长隔桌而对。 
原来,他已经高到足以和张局长平视。 
“张伯伯,我们都不过是血肉之躯。你、我、张瑞,每一个凡人想争取的幸福,其实都是点微不足道的东西。”赵亚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睛,缓慢地、认真地说:“可是为了这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幸福,我们都要牺牲很多、很多。” 
“因为哪怕是我们身边最亲密的人,也会不允许我们得到这一点点幸福……” 

赵亚记不清他如何出了酒店,不但如此,他似乎连这次交锋谁胜谁负都不了解。 
他只知道,他面对了该面对的。 
张瑞不会随便在外面打架,他从来不是鲁莽好斗的人。 
赵亚终于发现自己陷入一场战役,这种战役他曾经参与,当时徒颜是他的战友。他们努力地抗争,充满渴望和期待,可他们最终被逐个击破。 
现在,张瑞成了他的战友。 
他不想参与战役,却无法忍心让张瑞孤军奋战,失去赵亚的张瑞等于没有盔甲的士兵。 
赵亚在街上无目的的游荡,他并不觉得自己今天做了什么大事,这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确定。 
赵亚又不禁问自己,确定什么呢?确定张瑞已经是他要保护的人,或确定张瑞已经占据了徒颜的位置? 
他的脚步有点落寞,因为他无法挥挥衣袖就忘却一切。他最真挚的、最纯洁的、最美丽的时候遗留在徒颜身上。 
象一张白纸,只有越来越不纯,纵是涂上一层又一层的白色,又能如何? 
落寞的脚步带着他回到宿舍,踏上楼梯,他还在思考着徒颜和张瑞。 
人生是一条直线,无法返回的直线。 
最开始的纯洁的爱,到后来朦胧至无法绎释。 
他多渴望保留那份纯洁,踏踏实实的,只爱一个人。 
假如他够无情,一个念头象猛虎一样从不知处扑出来,让赵亚停住脚步。假如,赵亚不安地想,假如他够无情。 
离开张瑞,而回到徒颜身边。 
这个念头太过可怕,那是无法用歹毒来形容的。可赵亚的心在乱跳,这样会幸福吗?至少赵亚和徒颜会幸福吧? 
幸福,幸福!这看不见影子的小东西,赵亚渴望着,恨不得用生命求来,可他不知道幸福的模样,不知道该往哪求。 
站在走廊的尽头,他听见门铃声。 
下意识的,赵亚挪前一步,从墙壁的这边探头过去,可以看见自己的宿舍前站着一个人。 
心跳! 
赵亚慌忙缩回去,藏在阴暗处。他的手不知道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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