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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见宋宁朝,正是我衷爱服装设计时的高峰期。阿姨开了一家小小的衣店,店虽小,但是生意不错,因为所卖的衣服都是我自己设计,亲自裁剪而成的成品。别致而简单,细腻而好看,虽只适合少部人的眼光,但是,生意总归来说,还是不错的。
所以周末的时候,我一般都呆在阿姨的店里。晚上也住在阿姨家。
傍晚的时候,我准备把卷帘拉下来收工,我知道一般这个时候,不会再有谁愿意出门。可是有人推开了玻璃门。
对不起,已经打烊了。我头也不回地说。
什么啊,就打烊了。女孩颇有抱怨,又说,早说让你早点来,你偏等这么晚。
抱歉呢。因为学校突然进行了集训。男孩充满歉意地解释。
我回过头去,男孩戴着棕色的毛线帽子,格子大衣的右肩落满了雪,旁边是个漂亮的女生。
他看向我,莞尔一笑说,能不能帮个忙,老板,她硬说这家小店很别致,可以订制衣服。可是没想到来晚了。
可以明天早上来。我笑笑。
喂,怎么这样,我们可是大老远坐了一小时巴士过来的,好歹是客人啊。女孩子更是抱怨起来,但又冷得直哆嗦。
我走过去拿了暖袋递过去,说,暖暖吧。我给你们量尺寸,然后说下你们的要求吧。
谢谢。
宋宁朝,我不知道我要如何解释我的行为。我最讨厌有人惊扰别人的休息时间,也最不喜欢有人喜欢借势发挥不满,如你的女朋友。那时候,你跟你小巧的女朋友,是这样般配。放眼一看,根本没有别人站在中间的机会。你于她,满眼是疼爱。
给你们量完尺寸,记下你们所说的要求,沟通。已经是晚上十点。
离开的时候,他回头看了一下我说,我叫宋宁朝。谢谢你。
走出老远,听见你的小女朋友对你说,为什么要谢谢她,老是不冷不热的样子,下次再也不来了。
是我们有错在先。
我站在房间里,透过玻璃,看见他牵着她的手走在夜色里,连这冬天的凛冽也变得温柔十分。
我知道,他谢的不是我为你们推迟关门时间,而是谢谢我容忍他的小女朋友的任性,还给她暖手袋。
我们第一次遇见,我却像是认识许久一样。后来,才有人告诉我,这种似曾相识,就是爱情。但是,不管怎样,你还是亲自告诉了我,你的名字。
宋宁朝。安宁的宁,朝朝暮暮的朝。
【2006】我们只是相遇,未曾开始,你也未曾给过我任何希翼。
这个冬天我希望它过得漫长一点,那时候我是喜爱冬天的,我喜欢那份冷冽所带来的通透感。自从接下那笔订单,我每天都很晚才休息。
但是直至完工,直至过了约定的第四天,宋宁朝才推开店门。
门外已经放晴,雪已经开始融化,大片的阳光透过玻璃落进来,暖中带冷,更为寒冷。
他依旧穿着格子大衣,站在门口,脸带微笑说老板,真不好意思,来迟了。
我把包好的衣服递给他,可以打开看看,不满意的地方我再改。当然,不另外收钱。
不用了。他笑笑,握在手里,然后转身要出门。
宋宁朝。我突然叫道。
他回过头来,我笑着说,我刚烤了蛋糕,很不错的。
是吗?他笑。
那天中午,我关了店门,两个人坐在店上面的阁楼,我泡了红茶,把刚烤好的蛋糕端出来。我们的言语不多。即使我看出他眉眼之间的失落,但我却不准备过问许多,他能坐在这里,已经让我很是欢喜。
如果告诉稍微熟悉我的人,说情商为零的桑格格居然会主动邀请男生吃蛋糕喝红茶,这真是全天下的奇闻。比发现新大陆还困难。
如果觉得不错,下次还可以再来。我把切好的蛋糕推到他面前。
好。他笑了下,轻咬口蛋糕,眉心微微舒展开。很不错呢。没想到,除了设计,连做蛋糕也很不错。
这是发自内心的说法,我明白。我就是如此看透了面前这个男生的一举一动,他没有故作,也没有任何不妥贴的地方。淡淡微笑,举止得体。
那天下午,我知道他在这个城市的警校就读,有个小女朋友,爱听朋克,爱化妆,爱看暴力漫画,爱占有他的一切,包括时间。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之间不再是爱情的温柔可以包容这生活中摩擦的一切。
那场晚会没有去成,只是因为他在上课时漏接了她的电话而放了她鸽子,她便关了手机。他一人站在晚会的场外,等到大半夜,也没有等来她。
她只是有点小任性。说毕,他笑笑。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她之间总是这样。
临走时,你说谢谢我的款待。
宋宁朝,不管你是否会说我邪恶,看见你的伤神,对她言语间的失望,我居然有了一点的小窃喜。但这一点的心思,又怎能让你窥探到呢?你是这样一个不忍苛责任何人的人。
哪怕,因为那一晚,等太久,气温骤降,让你的脚因此冻伤。
回到房间,我看着满屋子的衣服,突然想,为什么我能够用心设计衣服,就不能为自己的爱情做一件衣裳?
可是,我并不知道,什么都来不及。我们只是相遇,未曾开始,你也未曾给过我任何希翼。我却一人抱着空有的妄想。
【2008】有时候,任何结果,也许并不重要。
柏鸣好几天都没有出现在我面前了,我乐得清静。只是总是在开门丢垃圾的时候,看见放在门口的一些新鲜食材。我笑笑,把食材提进去。
柏迎跟宋宁朝来找我的时候,我正在厨房忙着好好犒劳自己一番,冰箱里存满了柏鸣悄悄送过来的食材。所以当看到门口穿着扎眼的情侣装的两个人时,有点惊愕。
看来柏鸣把你照顾得蛮好嘛。柏迎看看厨房。不但没饿死,还养得胖胖的。是吧?她回头冲宋宁朝笑。
宋宁朝站在房中央,微微点点头,看向打开的窗外,眼神格外沉静。
柏迎一个电话把柏鸣也叫过来了,那个家伙不晓得一路骑自行车有多快,四十分钟的路程偏偏让他二十分钟就到了门口。
我跟柏迎呆在厨房里,柏鸣跟宋宁朝呆在客厅里玩游戏机,声音很吵闹,厨房里却很安静,只听见煮汤的声音跟切菜的声音。我站在柏迎身边泡红茶,一年来,我依然没有杜绝红茶。只是我早已经忘记了当初我烘培蛋糕时的样子。
格格,你为什么不恋爱?柏迎突然问,看着我。
我微微一愣,笑着说,没时间。
我总觉得亏欠你。柏迎微微叹口气,看向我,为什么只有你得不到幸福呢?
我挺幸福的。我低下眉眼。
是的,挺幸福的,等我拿到这次比赛的胜利,我就可以离开这里,那样,更大的幸福在等我。
我跟他打算春天去三亚。柏迎笑着说。
挺好的。我点点头,转身端走红茶。
柏迎说,就泡绿茶吧,他不喝红茶的。
是吗?我怔怔地看着托盘里的红茶与蛋糕,突然觉得,时光悠久,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停留在原地呢?
柏鸣跑过来说,我最喜欢红茶了。可是他看到我的眼泪重重地滴在眼前的红茶里,像一朵悲伤的花,以最快的速度盛开,又凋谢。而宋宁朝站在柏鸣身后,握紧电视摇控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
其实,这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而我现在才了解与体会到。
宋宁朝,这会不会太迟?
【2006】感谢的是你,牵过我的手。
我给宋宁朝买了冻伤药去他的学校找他,警校不允许外校的人进去我就站在门外等,没有人给我带话给他,直到他上完三节课出来吃晚饭才看见站在校门口早已冻坏的我。
他急急拉着我到了附近的小店,一进到暖气的房间,我整个人才回过神来。
我居然忘记了留电话你。他把热茶递过来,又去找店主拿了热毛巾,又把房间的暖气开到最足。
我看着他忙上忙下,我不知道一个男孩子怎么会如此心细如尘。
见我盯着他,他笑了笑,看到你的时候我吓了一跳,都有点不知道怎么办。
我心底微微疼了下,伸出右手,递出握了许久的药,说,冬天挺冷的,你们经常在外面培训什么的,一定少不了。
他怔怔地看着我,半响没说话,但还是接了过去,紧紧握在手心里。
那天,他用自行车送我回家,他把我的双手放到他温暖的大衣口袋里,一路往前行驶没说话。远远看见店门的灯亮着,阿姨还在等我。我跳下自行车,不知道是不是该说点什么,但最后只说了,那,晚安。
我转身往回走,却被他叫住。他站在冬夜里,双手插在口袋里,向前走了两步又停下,黑白分明温暖如昔的双眼带着慌张与闪烁。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等他说话。
我跟,她分手了。他只说了这么一句,然后转身骑上自行车飞奔离去。
阿姨在身后打开门,说,回来了怎么不进门?
我仰着脸,看着天上飘下的细雪,落入脖颈,落入鼻息间,这样凉泌而不寒冷。
那一晚,这个冬天的第三场雪降下来。这所城市,即将被白雪复盖。
【2006】那是我们最后的一个拥抱。是我们的永别。
阿姨终于决定把店面盘出去,一来生意不好,二来老让我照顾店里,怕担误我的学习,而她自己已经讨厌做生意,当初做生意的热情早就随着仅仅半年的生活给磨没了。
而我跟宋宁朝在一起了。生意不好的时候,我们就关了店门,爬到天台那里,他泡红茶,我烤蛋糕。我们坐在天台的阳光里亲吻,空气都是粘稠的,充满了红茶蛋糕味。
我没有问关于他跟那个女孩子的一切,我一度自私的认为,像宋宁朝这般沉静的男孩,不适合那样暴躁性格的女孩。而如我这般沉静内敛,是可以一同度过所有难关,不足为惧。
宋宁朝说,格格,如果我给不起你未来怎么办?
我那时候不知道他为什么如此担忧,我忽略了他眼底的哀伤,与担忧。我以为只要握紧他的手,那么,他就一定会在我身边,不曾与我远离。
但是,有些事情,说完结,就是完结。
停业收拾东西的前一晚,宋宁朝打电话说有些事情担误,让我再等下。我挂了电话准备独自关了店门,回阁楼,但是有人挡住了我拉门的手。
居然是宋宁朝曾经的小女朋友,身后还跟着两男孩。
有事吗?我握紧手里的手机,就算我再没有常识,看到她身后那打扮奇异的男孩,我也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拔腿朝门外跑,但是那两个人行动比我更迅速,拉住我左右两手。
我要让你配不上宁朝!他是我的!女孩大声尖叫起来。
我尖叫起来,但是这两个男孩子左右一架,就把我拖向后面的小房间。那里,曾经是我充满了梦想的地方,但是我的尖叫别人再也听不见,我的绝望也无任何人能够体会。
我看见她居高临下地站在那里,那种报复的快感在那双涂满厚重的眼影里变得格外狰狞。在他们扯下我身上的衣服的时候,我的手触摸到了冰凉的东西,那是我裁剪衣服时用的剪刀。
宋宁朝赶来的时候,我一个人坐在早空空如也的地板,而救护车刚刚离去,警车也刚刚做过笔录离开。
格格?他站在门口,然后跑过来蹲在我面前捧着我的脸,你看着我,格格。
没事。我笑笑,宽慰他。他们没有占到任何便宜。我保住了我自己。
对不起,格格,对不起。宋宁朝低下头,眼泪掉下来。
这个善良的孩子,他是如此苛责自己让我遭遇了这一切。从看见宋宁朝的眼泪听见他道歉开始,我就知道,我们回不去了。
我揪紧他的手,心口疼得厉害。那是个恶梦,我永生都无法忘记的恶梦,我把那把剪刀刺进了那个女孩子的身体,我甚至尖叫着——谁也别想夺走宋宁朝。
其实我跟她都一样,如此想占有宋宁朝。其实谁都不配拥有他不是么?而他无法看到内心我那个阴暗的自己。
宋宁朝把我带去医院检查身体,包扎挣扎时的伤口,在那整个过程里,宋宁朝一直握着我的手,不愿意松开。
而那个女孩也脱离了危险,因为刀口并不深。她的家人赶过来,其中她的弟弟对着宋宁朝扬起拳头,我站过去挡在中间,默然地盯着这个年少气盛的少年,说,伤她的是我,我来还。
那一刻,我依旧愿意承担所有。
少年慢慢放下手,转身进了病房。
我跟宋宁朝守在病房门口,我坐在医院走廊地板上,宋宁朝走过来,抱着我,说,格格,你要记得,我是你的,你是我的。永远都是这样。
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是这样。
那一晚,宋宁朝抱着我在地板上坐了一夜,那是我们最后的一个拥抱。是我们的永别。
【2008】他再百般遮掩,也没能遮住她观望爱情的眼。
在等待比赛的结果里,我去了阿姨曾经的小店,已经改造成了奶茶店,生意很好。
一杯奶茶也没有喝完,就收到了柏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