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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珍望着胤沧,两个人相顾茫然。
突然。
琉璃阁的大门被撞开了。一阵疾风砸落进来,像水花一样四散溅开。来的人竟是玉箫。神态紧张气喘吁吁。
她甚至没有向景珍和胤沧行礼。
她说,渠峰正带了人,气势汹汹地朝琉璃阁来了。
原本,玉箫不见了景珍,四处找寻,却见摘霞宫东庭聚满了侍卫,渠峰当头,身侧是威武大将军彭金和宰相刘臣。玉箫偷偷地向侍卫询问,侍卫说,皇上获悉镇旗王与景妃在琉璃阁私会,这便是要前去捉拿兴师问罪的。
玉箫因而慌手忙脚一刻不歇地跑来了琉璃阁。
如此,胤沧便恍然大悟了。景珍亦是心知肚明。什么祭天,什么恩宠,到头来,一切都不过是渠峰早已拟定的陷阱。
矛头是指向胤沧的。
景珍是棋子,是手段,是为达目的便可被牺牲被诬蔑的鸿毛。渠峰想要给胤沧一个罪名,一个私通后宫嫔妃,从而能上升到心中无主,或有叛逆谋反之心的罪名。此时此刻,纵然胤沧手握千万兵马,但猝不及防,只要渠峰当场抓获了他,甚至可以将他就地正法也不会惹来非议。或是将他押进天牢,他根本没有时间再去调动他麾下的大军,渠峰可以轻而易举就褫夺了他的兵权,同时也叫满朝文武看清他所谓的狼子野心。
胤沧没有想到变故来得这样快。虽说他非良善,甚至千真万确地觊觎着皇位和江山,但却不料平日里未动声色的渠峰竟然会借祭天之时杀他个措手不及。他恨得全身震颤,望着琉璃阁外的苍茫云天,突然一股萧瑟之气涌遍心头,转身一把拉过景珍,道,我带你走。
走?
景珍犹沉浸在被利用被出卖的哀痛里。双眸黯如死灰。她问,去哪里?他的人眼看就要来了,走不掉了。
胤沧却一咬牙,道,至少,我可以拼了我的命,保你周全。
是啊。在危急的关头,在即将满盘皆输万劫不复的时候,他说,至少我可以拼了我的命保你周全。女子的眼泪忽然就下来了。
为什么你不是他?
景珍尚未有做出任何的反映,琉璃阁外,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胤沧将景珍抓得更牢了,几乎是像拖一具雕像般,拽着她跑了两步。
王爷,您不能走。
说话的是玉箫。她三两步便拦在胤沧和景珍的面前,水盈盈的眸子,像蓄着颤动的波纹。她说,您这一走,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努力?白费?
景珍觉得自己好像听不懂玉箫的话了。可是她突然见玉箫从袖口里亮出寒光凛凛的短刀,飞身扑过来,那刀刃便将她嫩白的肌肤划出一道模糊的血路。痛意蔓延之时,她的眸子亦触到渠峰惊颤的眼神,他和他的人正在如蚂蚁般跨过门槛。
玉箫发疯似的喊起来,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那模样虽狰狞,但是,胡乱挥砍着的短刀,却没有一次伤及要害。景珍恍然明白了什么。倏地又见一道亮光。咔。画面凝住了。玉箫的右手高举过头顶,停在半空,而她的身体,被一柄长剑穿透。她艰难地回身。看到胤沧痛却压抑的愕然。
玉箫轰然倒地。没有怨恨。反倒是欣慰的满足的,带着一点隐约的笑意。她知道,胤沧懂了她的意思。她望住面前的男子。深深地凝望着。胤沧便手一松,一步踉跄,丢开了剑柄,失魂落魄地站到她面前。她就那么躺着,很努力地睁大了眼睛,仿佛是不舍,想要将他生生世世地看下去。
她死了。
苍白而僵硬地凝固了。
但景珍没有哭,强抑着。她必须要承接这份苦心,将戏演下去。她也懂了玉箫的用意。她踉跄地跑到渠峰面前,渠峰的面色已经铁青,喝道,你为什么会跟镇旗王在这琉璃阁内?
是因为玉箫。景珍指着那具冰凉的尸体,道,玉箫好像发了疯地要杀我,我一路逃,幸而遇见镇旗王,他不停地和玉箫周旋,到这里,总算是救了我。——她这样说,好像的确能够将此情此景解释得清楚,就连大将军也狐疑,问皇上是否错信了谣言,误会了景妃跟王爷。宰相亦随声附和。而侍卫们的神态也不再坚定了。
渠峰显然没有料到,在最关键的时刻,竟然会有一个拼死护主的宫女,来将局面扭转。那淋漓的鲜血仿如铁证,使胤沧和景珍的供词无懈可击。他想,他纵然将时间算得精妙,但这盘棋,到底还是败了。他只能悻然地拂了袖,道,朕会再派人彻查此事。
然而。
然而没有人比渠峰自己更清楚,他不能当场将胤沧治罪,便是给了他喘息甚至反扑的机会,事情再调查与否都没有意义了,这场明暗相交的争斗,只会愈加艰难。更添了风险。他好像看见胤沧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里正散放着仇恨的光,紧咬的牙关,仿佛是对他的宣战。他感到有什么曾经尚可掩埋的东西已开始破土。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身旁的女子景珍,她痛惜的眼神,只锁定了满地狼藉。
五、抉择裂痕
景珍愈加惶惑了。难以自控的忐忑,像蛛丝一样黏着她,挥之而不去。她不断地想起玉箫死时的情形,虽则紧迫,但却在渠峰和侍卫都进入那拥挤狭窄的琉璃阁之前,有一个短暂的松懈的空隙。她看见玉箫对胤沧说了几句话。
——是看见的。
那时景珍已经退到靠近大门的一侧,唯胤沧和玉箫靠得近,玉箫面朝着景珍的方向,她染了鲜血的朱唇颤颤巍巍,景珍听不见她发声,但却会读唇语,她看见她说,王爷,奴婢的使命便是终结了,以后都不能再替王爷分忧,跟随并保护景妃,王爷,皇上已经开始怀疑您,您不能再犹豫了。
犹豫什么?
是在催促胤沧起兵夺皇位吗?外间的传言当真不是凭空而起的,莫非胤沧早就在秘密地策划谋权篡位一事?
而玉箫,她是他安排在自己身边的耳目?他是她的主子?无怪她能够为了保全他而甘愿牺牲自己的性命。可是,那深切的眼眸里,是藏有别的寓意的吧。赴汤蹈火而再所不惜的忠诚,还是倾心痴迷至死方休的坚贞?
他会懂吗?
然后,景珍还看见胤沧更猫低了身子,玉箫便努力地以手肘做支撑,身体向上抬起。她在对他讲,鸾妃的死,是她一手所为。
因为当胤沧和皇帝的另一位宠妃邢姬偷偷会面的时候,遭鸾妃无意撞破,但胤沧不知情,仍然与邢姬窃窃地密谋着,反倒是恰好经过的玉箫看见了躲在暗处鬼祟偷听的鸾妃。她杀她是为了灭口。她说,那是奴婢做的最光荣亦最勇敢的一件事情。
这庞大的内幕,景珍很费力地藏着,扮得若无其事,在渠峰的面前演完了整出戏。
她突然感到虚脱一般疲惫。
祭天结束。返回皇宫。喜庆的宴会。然后宴会也结束。
景珍看见胤沧。四下无人。她犀利地问他,这两年你让玉箫来我的身边,是为了监视我吗?你究竟有什么阴谋?弑君?谋朝篡位?邢姬也是你的人?你和她在密谋什么?
胤沧的脸色立刻变了。拉过景珍。他想问她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不待他开口,景珍便将自己读唇语得来的讯息全说了。她劝他,收手吧,不要有那样大逆不道的念头,渠峰虽然不及你的骁勇,但他亦算得上明君。
胤沧僵默着。
良久,他低低地开了声,但却避过了景珍的话题。他说,玉箫曾经告诉过我,你的心里,只有渠峰。我知道的。
景珍感到胸口猝痛。
但是。胤沧说,我却拼命地说服自己,我并不介意,当初是我的懦弱带给你艰难的后宫生活,我欠你的,我愿意倾力偿还。我想,你并非不知道我的苦心。景珍,答应我,倘若我能给你富足安逸的生活,不要将我拒之门外。而其他的事情,你便不要插手了,我不想伤害到你。
那也是真挚而情深的肺腑之言。他,抑或她,都是。可到最后却无法达成一致。拂袖而去。以及不欢而散。
在他们的心里,各自裂开一道缝。
景珍是那样说的,不要逼我在你和他之间做出一个抉择,你没有胜算。胤沧突然感到灵魂被抽离,僵了好久好久。
眼睁睁看女子的背影远走。
他握紧了拳头。
原来,受伤害的是他。而此生,再没有伤害比这更深,更痛。他凄然地笑了起来。
六、清明月色
有时候,景珍也会想起她当时对胤沧的决绝。她不是没有后悔及后怕。但想到胤沧是如何对渠峰虎视眈眈,她的心软便都收藏起来。
那是一种无能为力的自我轻视。
渠峰再度冷落她,仿佛前几日的相处根本不曾发生,即便目光不期然地相遇,他也漠然地避开。她的委屈继续。但她不悔改。依然心心念念地只记挂着他。谁说传奇小说的爱情只是杜撰,谁说没有情深飞蛾扑火,没有痴爱饮鸩止渴。她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她注定没有归路。
再过了几日。
宫里又传开了消息。说鸾妃的宫女小菊已经被找到了。是镇旗王胤沧找到的。他的部下正在将她押解回宫。
景珍突然心头一紧,隐隐觉得,事情将会变得不寻常起来。
随后,渠峰亲自审问了小菊。他从小菊的口中套出了所谓的幕后真凶。说,是青华宫的颜妃将鸾妃杀害的。
起因是鸾妃无意间听到颜妃和威武大将军彭金的对话,言谈间似有对帝王的不满,以及蠢蠢欲动的谋反之意。颜妃正是彭金的独生女儿。而慰国的兵马,有一半在胤沧的手上,另一半,则是由这位德高望重的彭将军所掌管的。
对于渠峰和胤沧的罅隙,彭金素来持中立的态度,但毕竟碍于女儿的情面,亦尊崇圣意,他或多或少对渠峰更为偏袒。如今,小菊的证词却将他多年来明哲保身的态度搅乱,他成了朝中人人非议的对象,纵然渠峰对此事犹有怀疑,便假意拖延说有待调查,而没有立刻将彭家父女问罪,但彭金总是更艰难了,甚至有大臣们联名上书,要求褫夺彭金的兵权,或者将兵权分拨给周姓王姓等几位将军。渠峰只能借故避谈此事,他知道那是胤沧在背后教唆,而那些喜气洋洋盼着接管兵权的将军们,都是胤沧的党羽,若真的将彭金的兵权分拨出去,那么,他的帝位便也就难保了。
左右为难。
追究也不是,不追究也不是。好几次闭上眼睛就看到胤沧举着剑对自己追打砍杀,或者是穿了龙袍在大殿上笑得狰狞。
突然,很想念很想念某个女子,那一袭素雅的轻纱,婀娜步态,轻愁浅恨。
景珍知道定是胤沧对小菊施用了什么手段,迫使她讲出他预先备好的台词。胤沧是想以此打击彭金的势力,并且对渠峰施压。
她夜不能寐。
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如何使胤沧的如意算盘落败,为渠峰挽回一局。后来某个傍晚慌乱沉思着,冷不防地竟抬头看见她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他憔悴了。
她不禁好一阵难过。
他说,你什么也别问,好好地陪朕喝酒便好。那夜月色清明,是她想要记住的,永远永远烙在记忆中的奢侈华丽。
七、冰心玉壶
当初,宫女小菊亲眼目睹玉箫杀了鸾妃,也知道其原因始末,她私逃,正是因为情知事态复杂,牵扯到后宫得宠的邢姬,以及不可一世的王爷胤沧,她怕得连替主子说句公道话也不敢,连夜便出了宫。以为有多远走多远,但终究还是未能逃脱。
胤沧胁迫她,使她说了与真相悖逆的话,面圣之后她紧张得连神智也有点恍惚了。她没有立刻受到裁决,而是暂时被软禁在宫里一处阴森的宅院。
某一日,她听说有人来探望她。
然后,她再也没有看见过鼎香楼背后那一角绯红的斜阳。
小菊死了。
而凶手便是景珍。
景珍没有抵抗。束手就擒。她说她知道小菊在皇帝面前所说的并非实情,她担心自己的秘密总有一天会曝光,惶惶不可终日,最后耐不住杀人的念头。
她说,是她指使从前伺候她的宫女玉箫杀死鸾妃。因为她跟鸾妃曾因争风吃醋而结了仇怨。她恨它。恨到丧失理智。
——就好像玉箫包揽了罪名却死无对证,这次的景况,亦然。
再加上渠峰原本就苦于没有办法替彭金开脱,景珍这样做,正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给了他一个安稳的台阶下,他能够给出普天下一个正直的交代,稳住他的人心和地位,他立刻释放了彭金父女,替彭金正名,朝廷中稍微懂得察言观色的大臣们悉知渠峰此举的用意,也便噤了声。
这一局,输的是胤沧。
不仅输掉他精心的谋划,也输掉了,他最深爱的女子。他没有想到景珍会效仿玉箫,为了助渠峰摆脱困境,甘愿扮演杀人者及囚犯。她被关押在天牢里。没有圣谕,谁也不能与她相见。胤沧感到自己似是快要疯了。
又是一轮清明夜色。
天牢。铁窗。
渠峰来了。披着黑色的袍子,仿如一种悼念。他的声音是景珍想念好久而几乎已经想不起来的沙哑而温柔,他说,你告诉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