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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夭趴在悬崖边上,忍着痛冲抓住她脖子的九尾狐狸泪光闪闪。
眼前不足十米的地方正浩浩荡荡上演着百鬼夜行,妖怪与异兽沸腾地涌上远山,怪物一般的身影被月华照耀得通体荧绿,如同豺狼饥渴的瞳火,寸寸蜿蜒汇聚成扭曲的洪流。
对于修了九年道学,才勉强从天师科毕业的苏夭来说,这绝非什么稀罕的风景,而是不折不扣的灾难当头。尤其把她捉到这里来的,还是通缉令上特A级别的兽王夜鸬,凑上一百个苏夭也抵不上的强悍对手。
妖族本性好斗嗜杀,能聚在一起来个百鬼盛会,若非是为了万物之母金色夜叉王的诞日,便只有王族的婚娶与死祭。苏夭隐约记得情报科的前辈曾提起兽王要迎娶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妖做妃子,当时她还调笑一大男人居然如此三八,跑去叽歪妖道的风流韵事,哪知道回头自己就被传说中的主人公逮到了婚宴现场。
“我与你无冤无仇……”
“住口!”夜鸬受不住她的话唠,双目冷冷的看去,就像冻结了千年的业火。
苏夭咽了咽口水,抚着被他一棍打瘸的双腿:“好歹让我止个血吧,再流下去真要出人命了。”
夜鸬没有理她,深沉的脸几乎与黑色的喜服混成了一色。
相较于三流天师的胆小与轻浮,他的忧伤已经冷到令人战栗的地步。
好疼……随着膝盖伤口的麻木,苏夭的意识也开始变得浑浊。
该不会就这样死在这里吧。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被选中为牺牲者的理由是什么。
夜鸬的脚下忽然浮起一道黑云,载着二人往山间的古城飞去。
那是罗磨山赫名鼎鼎的死城,用无数的尸骨与血肉堆积而来,比无间更加残酷的失落帝国。宋代风格的庄园墙色浓艳,丝毫看不出已有八百年的历史,枯萎的树林紫烟缭绕,间或着屋檐下隐隐传来的妖异铃响,嘶吼与呻吟,将一座热闹的城池活脱脱妆点成了炼狱。
腾云落进了厅堂,夜鸬的脚刚沾着地板,便挥手毫不留情地将苏夭甩到茶几上。杯子碎了一地,落在苏夭的身上,原本就来不及闭合的创口再度撕裂,额头与双手又添了新伤。
这时门帘内走出一个旗袍男子,见此情形夸张的抚着脸:“哟,你怎么领个畜生回来了?”
苏夭望了这无礼的妖道一眼,挣扎地扯着嘴角:“也不知道谁才是孽畜,破蛇精……”
男子艳丽的脸僵了片刻,随即笑着俯下身:“不错啊,一眼就看出我的真身,什么来头?”
“火牙。”夜鸬冷冷打断:“给你一炷香的时间剃了她的人骨,再换上嫁服送到礼堂来。”
谁曾和你一起靠近童话 第一部分 白少邪:狐狸的婚葬(2)
“你不是吧,要娶她,一个人类?”
“少废话,去做!”
火牙看向苏夭血淋淋的双腿:“那伤要治吗,再拖下去很容易烂的。”
夜鸬不痛不痒地抖了抖袍子:“烂了最好。”
就为了这句冷血的命令,苏夭被丢进一个热腾腾的大缸里,眼看着蛇精往里面丢各种调料,兴奋的表情就像是在烹煮一道美食。
剃人骨,等于是要绝了她的人息,就像神仙除了神骨被贬入凡尘,真正被除掉的,是苏夭为人的尊严,和与表世联系的唯一羁绊。
“那只狐狸想做什么?”苏夭挑衅的问:“突然说要娶我,难不成他是一见钟情?”
火牙笑得不寒而栗:“别那么乐观,你难道不知道做兽王的妻子第一件事就是要被他的部下吃,以见证对族群的忠诚。”
被妖怪吃掉,那是比死还要严重的侮辱,苏夭内心震颤,琵琶骨处忽然生起一股灼热,好像有无形的火焰在体内燃烧,全身的骨头都要融化了。
她耐不住趴在缸沿:“我看我是活不过今日,好歹告诉我我是为什么死的。”
火牙注视着女孩的眼睛,记得他上次给一个得道高僧剔骨的时候,那壮汉进水不到三分钟就开始哭天喊地。这人倒好,受了这么重的伤居然能忍下噬骨锥心之痛,还不忘惦记着套取情报:“你该不会奢望能逃出去吧?”
“为什么不。”苏夭苍白的脸扯出笑容。
火牙并不生气,反是对她添了几分佩服:“你是天师?”
“是又怎样?”
“夜鸬的未婚妻紫橙前日被天师斩了,血债血偿,他不会让你好过。”火牙淡淡道出苏夭遭罪的缘由。
她听罢一怔:“这与我无关,我修的是灵术,专给做了天师式神的妖怪治伤的,不管杀伐。”
“听说让紫橙送命的凶手里,也有我们的同胞。”臣服了人类,与同类为敌的背叛者,素来最得妖道的憎恨。“兴许你曾救过那个妖怪,夜鸬才会迁怒于你。”
“我有点冤。”苏夭无力地往后一躺:“那他也不用娶我。”
“紫橙的死到现在还是个机密,张扬出去是要坏事的,反正夜鸬要报复,在真正折磨你之前利用来应付那些长老和杂碎也好。”火牙说得平淡,丝毫不觉话里的内容有多渗人:“其实你要真死了也好,现下活着,那是生不如死。”
苏夭怎么会不懂这个道理,一只扔进老鼠群里的猫能有什么结果,何况这猫还残废了。
可做这行的,自入天师门的第一天就和长老定了契约,自裁者等同逃兵,一旦自绝生命,昔日的搭档也必将随之陪葬。
她赔不起那些旧友的性命,于是只能随遇而安,应对强敌。
**
两个时辰后,苏夭穿着繁复的礼袍踏上猩红的地毯,两旁拥挤的妖邪没有一个认出她的真身。
作为伴郎的火牙挽着苏夭的胳膊,几乎是拎着她往前走的。腿骨粉碎性骨折,要不是方才他怕穿帮给苏夭缠了绑带,恐怕现下开出的血路能引诱得这群豺狼把她拆骨入腹。
仪式和人类的婚礼大同小异,重点是在最后,兽王将钦点一个下属将新娘赏给对方一个时辰。能吃掉兽王的妻子是何等荣耀,也正是这规矩才引来了百鬼夜行的关注。
面对着狰狞的饕餮盛宴,被视为美食的苏夭终究禁不住贪婪的注视,干脆闭上眼睛轻哼起着摇篮曲缓解恐惧。
夜鸬刚要挥下的红牌就此停住,转过头迷茫地看着代嫁的新娘。
火牙奇怪地凑过来:“怎么了?”
“取消。”夜鸬猛地变了脸色,将苏夭拦腰抱起,往屋内奔去。
谁曾和你一起靠近童话 第一部分 白少邪:狐狸的婚葬(3)
短暂的错愕后,百鬼开始叫骂纷纷,火牙头疼的按了按脑袋,隐形的蛇尾自周遭一扫,被击中的身体像被纵横的龙卷风扫过一样血肉模糊地飞向半空。
城墙上不知何时冒出了密密麻麻的甲胄鬼兵,火牙微笑着眯起的瞳孔里爆发着嗜血的猩光——“都给我滚!”
夜鸬小心翼翼地把苏夭放在椅子上,然后焦虑地在厅内来回踱着步子。
她琢磨着自己究竟做了什么让兽王反应这么大,难不成还是良心发现?
不,妖怪根本就没有心,残忍才是这些怪物的本性。这是苏夭被夺走所有的父母亲人后所领悟到的真理。
“你怎么会唱那首歌?”夜鸬忽然问。
“我九岁开始学钢琴,编首歌有何难。”
夜鸬流露出难以名状的神情,似是震惊,又有几分迷惘:“她也会唱这曲子,常常……”
苏夭的瞳仁一阵紧缩:“你是在说你的未婚妻?”
夜鸬愕然地看过来:“你知道?难道你认识紫橙?!”他激动地抓紧她的双肩,不加掩饰的力度几乎将苏夭的锁骨锁骨捏碎。
“我认识的妖怪里,但凡活着的都做了天师的式神,替人类除魔,她也是吗?”
“不可能,紫橙不会做妖族的叛徒!”他格外激动的反驳。
苏夭想了想:“至少让我看看尸体。”
夜鸬的双眼蒙上一层阴霭,半响,才忍着痛楚点了点头。
紫橙的遗体被保存在城下的一处寒冷的溶洞,冰花的中央拥簇着一座精致的水晶灵柩,容颜瑰丽的蓝发少女恬静地躺在其中,犹如陷入沉睡。
苏夭仔细地端详了几眼才道:“她长得跟我妹妹有几分相似,但我妹妹是人类,在我九岁那年就被妖怪给掳走了。”
“你妹妹的身上可有什么胎记?”火牙问。
“左耳垂后面有一颗棕色的痣,右手是断掌。”
轰地一声,夜鸬突然暴躁地挥断身侧的冰凌,整个人宛若抵达沸点一样,狰狞地喘着粗气。
苏夭从他们的神情里明白些什么:“这么说,我妹妹堕落成了妖怪?”
那场意外的相认后,苏夭被软禁在寝宫里,几日后夜鸬一身酒气的推门而入,望着她那张与紫橙相似的脸,茫然地定在了原地。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想都别想!”他狠狠地警告。
苏夭无奈地咋舌,正过身对着兽王竖起指头:“第一,你的心上人不是我杀的,第二,我只是个小天师,存不存在对你的族群都无关痛痒,何必花费精力养我这个闲人?”
“你现在是我的妻子。”
“那只是演戏。”
夜鸬上前了两步,右手的指尖忽然燃起黑色的火焰。
苏夭错愕地仰过身子,来不及逃出却已被兽王压制在桌面,焦灼的火焰印在了她的右肩,发出恐怖的吱声。半响,恶魔的爪牙微微抬起,红肿的盖印嵌在苏夭的肌肤,深至骨髓——那是妖族奴隶的证据,一旦烙上,便永久无法脱身。
“你是我的,哪里也别想去!”
苏夭痛得浑身抽搐,身子一歪滚落在地。许久,她才按捺着打颤的双唇死死地盯着兽王的眼睛道:“我不是紫橙。”
夜鸬冷酷地笑了:“你当然不是,等我喝了你的血,你就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了。”
苏夭侧过头,突然很庆幸自己不是紫橙。
竟然会被一个无心的疯子爱上。
真可怜。
夜鸬晃荡地坐到了床沿,落魄地靠着床柱:“你不想知道我跟你妹妹的事吗?”
“你说,我就听。”苏夭咬着唇侧卧在地板上,环抱住胸口以抵抗无间的折磨。
“我想听那首歌。”他突然道。
谁曾和你一起靠近童话 第一部分 白少邪:狐狸的婚葬(4)
她闭了闭眼,便开始唱。
青涩的曲调回荡在压抑的房间里,夜鸬的思绪越飘越远,回到与紫橙的初识。
那时候女孩尚小,被同族追杀的夜鸬倒在了人间的小巷,紫橙偷偷将他救起,整整照料了半余月,终于得以渡过死劫。后来历经争战终于成为兽王,住在这空寂的死城里,他时常会想起那个不知名的孩子,却不知内心的悸动究竟为何。
“……直到她再次出现在我的面前,竟已化身妖道,我当时想,这便是命运吧。”夜鸬的声音很柔,也很苦,“她长大了,跟我记忆里的几乎变了样子,从狡黠变得温顺,不再会对我笑,但还是一样的善良。我妄顾了长老们的命令,不惜一切要娶紫橙为妻……如果不是因为天师的存在,如果不是因为你们——”他用一只手捂住了脸,再也说不下去。
调息良久,夜鸬才发觉苏夭的歌声不知何时停息下来,低头看去,只见她合着眼已陷入昏迷。汗水混着血浸淫着苏夭的衣衫,浑身淋漓一片,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的。虽是失去意识,她仍是维持着隐忍的神情,噙着泪的眉睫轻轻颤动,竟让人生出几分怜惜。
火牙取出温度计:“真行啊,五十多度居然没死。”
苏夭白了白眼:“你就不能换个好听的说法吗?”
“可以,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火牙愉快地说道:“你的那场婚宴犯了众怒,现长老授权各个部族联合起来预备攻进死城,抢到夜鸬心脏的就是下一个兽王。”
苏夭狐疑地眯起眼睛:“你不是兽王的走狗吗,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我只是个兽医,伤亡率高的地方反而能发挥我的才能。”火牙认真回答。
苏夭暗下了笑容,目光有些落寞:“妖怪果然都没有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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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到兽王是一个风雨之夜,苏夭好不容易迷倒了侍从,正拖着残腿要翻窗遁走,却见夜鸬跌撞地进来,不由分说地便拉着手进了床下的暗道。
血腥的味道充斥着狭窄阴暗的密室,苏夭至下而上打量着几乎是压在她身上的狐狸,尾巴断了三根,胸口一处刀伤骇然见骨,肩上还插着羽箭,呼吸潮湿而絮乱。
“你该去找火牙。”苏夭说,受了这么重的伤,把她绑在这里有何用?
夜鸬仍然紧紧地按着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