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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怔怔的看着红鲤的轮廓,良久,才回过头,微笑着对小姬说,“这有什么,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小姬眨眨眼,试探的问,“可是……”却被品华打断了,她若无其事的继续手中的红鲤,“去吧,去对父亲说,早晚的事,何必计较?”
小姬的脚步声刚走出门,品华的泪水便簌簌的落下来。他,原来是无意的。转而又想,嫁给他,终究是欢喜的。他不喜,亦是她的命。
原来,她的命,不只是一个人的。
手中一用力,相连的红鲤,被生生的分开,一只,飘飘悠悠的落到地上,另一只,则留在手中,顾影自怜。
得知张家并不计较,遒连和银盈的婚事如火如荼的准备起来,凤冠,霞帔,各式珠宝,喜庆的洞房,那幅《双艳图》也被高高的悬挂于墙壁上,安静的看着一对新人。
遒连,是把银盈当作妻来娶的。
当他挑开红色的盖头,看着明眸皓齿的一张脸,含着羞,微笑的垂了眉眼,他不由的,回头看看那幅画,另一个银盈正深情而哀怨的凝视着他,一时间,他有些恍惚,不知,哪是真,哪是幻。
有一天,他看着快乐的对镜梳妆的银盈,忍不住问,“画上的你,和真正的你的性情,仿佛判若两人。”她回头,展颜微笑,“你看出来了?”
她走过去,抚摸画上自己的脸颊,“我想,这里面有姐姐的影子,她在画的时候,大概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所以,添加了些许自己的情愫。”
她扭过头,调皮的笑,“少爷,你不会是,更喜欢画上的我吧?”
被她一语道中心事,遒连的心霎时无谓的慌乱,旋即,镇定下来,上前几步,拥住银盈,满足的说,“此即是彼,彼亦是此,难道,你吃自己的醋了?”
她咯咯的笑起来。
3。
可是,等品华过门后,她就笑不出来了。
半年后,同样的洞房花烛,新娘端坐于榻边,遒连则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的把玩手中的折扇,他不想去挑开盖头,他不明白男人娶那么多女子,要来何用?品华的手不安的交叠在一起,她已经坐了太久,夜,已三更了吧?
突然的,一个丫环惊慌失措的闯进来,张嘴便嚷,“少爷,不好了,银盈奶奶要烧那幅画!”府里老少都知道遒连视那幅画如命。
果然,他拔腿就跑。
新房里,霎时便恢复了平静,不,是死寂。
品华试探着活动一下几乎麻木的身子,缓缓的,将盖头拿下来,露出一张色如春晓的脸,她苦涩的笑:如果真的要烧画,不过举手的事,何必等丫环来告诉遒连?
而他,也不过是需要这样一个借口离开而已。
品华走到窗前,看到清冷的空中,一弯初月洒着素白的光辉,几竿竹挑着枯叶,在风中发出簌簌的声响。
她明白,这,大抵预示了她的一生。
遒连一夜没有回来。或者说,他再也没有踏入新房半步。品华觉得,她就好像一朵初绽的花,被一双手采下,插入花瓶中,高高的放在几案上,那双手再也没有理睬她,任她开开谢谢,花瓣零落。
总有一天,被无情的丢弃在角落里。
遒连的母亲把一切看在眼里,暗自叹气垂泪,她对雯姑说,“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娶那小妖精。”
雯姑安慰她,“不过是个女子,过些时日,遒连便厌倦了。”
老太太对品华,有了歉疚的心,时不时的嘘寒问暖,宛若慈母。品华明白她的心意,只得强颜欢笑,替遒连做些遮掩,私下里,却暗自垂泪。
待得过去一些时日,她似乎,习惯了这样的日子,陪婆婆聊聊天,在花园里走走,或是,躲在房间里,吟诗,弹琴,绣花,剪纸。
她想,那叫银盈的女子,不像是兴风作浪的人。这样一生,也算不坏。只是,当她偶尔遇到遒连,心底,仍是波澜起伏,久久的,不肯安静。
她看到他陪着银盈去逛集市,看到他对银盈温存的笑。她卑微的想:如若,自己有那样的一生,赔上以后的生生世世,也值了。
4。
其实,遒连的心底,并不是完全的喜爱现在的生活。有些时候,他觉得,银盈就像画上的女子,虽然美丽,却没有灵魂。
他安慰的想,得陇望蜀,喜新厌旧,错在自己。毕竟,能够得到想要的,就是一种幸福。
有一次,他从古玩店淘来一幅山水画,快乐的挂在房间里,拉着银盈欣赏,谁知,片刻之后,银盈便不耐烦的打个呵欠,说,“相公,不如,我们去外面逛逛。”
他意犹未尽,敷衍的说,“明天吧。”
银盈恼了,扭头便走。他匆忙急急的拉住,笑道,“生气了?我这就让他们准备马车。”银盈转过脸,对着他咯咯的笑起来。
陪银盈买了宫式钗环,量完新的衣服,她又兴致勃勃的去逛脂粉店,遒连无可奈何的跟在后面。从店里出来,突然看到古玩店就在隔壁的隔壁,他欢喜的拉着她走过去。
谁知,银盈一脸不情愿,挣扎起来,“我不去。”
遒连刚想说什么,古玩店的老板出来送客,恰好看到他,热情的招呼,“许公子,有时间来逛逛?”转眼又看到银盈,笑了,“银盈,你嫁得这样的人家,我总算出了一分力吧,怎么不来谢谢我?”
遒连愕然,看着银盈,只见她面皮涨得红紫,低声的说,“舅舅,少说几句吧。”
舅舅?她嫁他,与舅舅有什么关系?
舅舅叹了一口气,“看到你,我就想起紫盈……”银盈的手在遒连的掌心里颤动一下,她飞快的打断舅舅的话,“哎呀,时候不早了,我们该回家去。”
舅舅宽厚而勉强的笑笑,对遒连道别。
一路上,遒连沉默不语,银盈也紧抿着嘴唇,固执的看着窗外。马车刚驶进许府,她就忍不住了,快速的说,“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其实,你买画的那天,我就躲在古玩店的里间,看到你如痴如醉的眼神,我,我就心动了。我对自己说,这就是我要嫁的男人。”
遒连抬起头,“那,为什么要瞒着我?”
她垂下头,低声说,“因为,后来我拜托舅母,前来拜访雯姑,让她提醒你,寻找,寻找画上的女子。谁知,谁知你弄得满城风雨。”
原来是这样。
他的大动干戈,竟然是,中了这丫头的计。
他捏捏她的脸,“你的鬼花样还真多。那你干嘛不直接让舅母说你想嫁给我呢?”
银盈偎到他的怀里,红了脸,“我,我,你,你。”
遒连笑起来。
这些情爱,不过是你你我我的事。
他错了,他没有看见,默默的伫立在杏花树下一脸哀怨的品华。
5。
银盈突然就病倒了。
这天早晨,遒连躺在床上,说想喝一碗温热细滑的莲子红豆汤,银盈坐起来,笑吟吟的说,“我去吩咐厨房做。”
她麻利的披上衣服,踩着绣鞋站起来,正欲扣衣扣,突然就软软的倒下来,遒连觉得,就好像天上的云彩落了下来,霎时间,天昏地暗。
他抱住她,大声的叫她的名字。
丫环们手忙脚乱的奔走,有的去告诉老太太,有的,去请大夫,有的,什么都不做,只是跟着忙乱。
老太太搀着雯姑的手先来了,看看床上不省人事的银盈,再看看失魂落魄的握着她的手的遒连,拐杖在地上重重的点了几下,“孽障,孽障。”
雯姑见状,忙说,“我们先回吧,等大夫看过以后再做打算。”
老太太说,“看什么大夫?我看是自作孽,不可活。”
遒连倏的立起,反问,“母亲,您这是什么意思?”
老太太厉声道,“什么意思?你还有脸问我?你这样宠妾废妻,天理不容啊。”雯姑打圆场,“老太太别生气,少爷也是一时心急,自此,他肯定会对少奶奶好一些。”
遒连张张嘴想要反驳,怕母亲生气,又合上嘴,转眼看到品华怯怯的站在门口,冷笑道,“你满意了吧?”
品华抬起头,平静的看他一眼,唇角溢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你这样说,我便满意了。”扭头离开。老太太还要发作,被雯姑劝慰着,也气呼呼的走了。
大夫仔细的给银盈把脉,良久,摇摇头,开了几剂保命的汤药,提着药匣欲离开,被遒连拦住了,问,“到底是什么病?”
大夫犹豫的说,“少奶奶的病,是我从未遇到过的。可能是巫术所致,所以,对不住了,少爷。”
遒连惊异的问,“巫术?”
大夫点点头。
遒连仿佛自言自语道,“巫术,巫术。”沉吟片刻,忽然想起什么,猛的转过头,厉声的喝道,“去把张品华找来。”
下人们从没见过他那样的表情,像田野里受伤的公牛,面目扭曲,布满血丝的眼睛里流露出痛恨的光,恨不得,毁了一切。
品华正在抚琴,《长门怨》,是一个被弃女子的泣诉,她的眼里含了泪,泪水越蓄越多,大颗大颗的落下来,落到衣衫上,倏的失去痕迹,只留下伤花盛开的痕迹。
突然,嘣的一声,一根琴弦断了,她的耳边嗡嗡作响,忍不住微眯起眼,看阳光下,被惊扰四散的尘埃,心,也随着忐忑起伏。
这个时候,有人站在门外,高声的说,“少奶奶,少爷有请。”
品华惊魂未定,随她来到银盈房里,面色苍白,樱唇轻颤,遒连厌恶的看她一眼,冷笑一声,“你做的好事!说,你到底给银盈施了什么邪术?”
品华抬起头,大眼睛里盈满泪水,一眨不眨的看着遒连,良久,唇角上扬,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你,你怎么就认定是我?”
“这个府里,除了你,还有谁希望她死?”
品华仍是那样如影如魅的笑,“她死了,你就能够爱我吗?”
说完这句话,她头也不回的离开,衣袂飘飘,像枝头的叶,被风席卷而去。
遒连沉默的握着银盈的手,心如刀绞,一会儿恨不得将品华碎尸万段,一会儿又觉得,她似乎不像是做这种卑鄙之事的人。他坐立难安,又吩咐下人,“再去给我把大夫找来。”
“你看,这病是否能够治得?”
大夫答,“三五日,是不妨事的。”
遒连紧张的握紧拳头,“你的意思是,三五日之后,性命难保?”
大夫没有回答,安慰的说,“这病,是我从未见过的。或许,非人力所为,少爷不妨请人驱驱邪,略尽心意也好。”遒连六神无主,只得点点头。
6。
老道是在傍晚时分被请来的,他闭着眼睛在房间里踱来踱去,念念有词,过了很久,才睁开眼,目光迥然的落在那幅《双艳图》上,“画上的女子,是何人?”
遒连不明所以,答,“是病人自己。”
老道捻须,摇头,“非也,非也。这是早逝之人,恐是病人至亲,心中有郁结之气,驱之不散,久而成寐,待贵夫人体虚之时,趁机而入。”
遒连惊,是紫盈?真的是紫盈?他张大嘴,说不出话来,不明白当日,银盈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骗他。
人是假的,那些柔情蜜意,会是真的吗?放眼望去,过去的日子,竟然像是瑰丽的海市蜃楼,说散,也就散了。
老道以为他着急,安慰道,“不妨,不妨,将此画焚之一炬,自会破解。”
不料,遒连匆忙阻拦,声色凄厉,“不。”
老道暗自吃惊,不过一幅画而已,何必做如此反应?想了一下,又说,“那就悬于佛堂之中,早晚焚香,也可降治。”
遒连亲自将画取下,卷起,抱在怀中,他看着昏迷中的银盈,喃喃的说,“果然,此非彼,彼非此,到底,是我错了。”
想起往日的恩爱,又觉心中缠绵悱恻,握住她的手,“你快些醒来,把真相告诉我。”
一日之间,这个年轻的公子,仿佛忽然历尽繁华荣辱,霎时老去,脚步蹒跚。他失魂落魄的抱着画,走出去。
穿过长廊,穿过花丛,走上碎石小径,迎面撞上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子。
是小姬。
只见她满面泪痕花容失色,跑得头发凌乱,绣鞋丢了一只尚不自知,见到遒连,恨恨的喊道,“小姐自尽了。”
遒连皱起眉头,仿是不明白她的话,小姐是谁?为何自尽?
恍若天空闪过一道闪电,刹那间,万物清晰可见,是品华,他名义上的妻,自始至终,他都未正眼看过她。
就这样离开了?
他愣愣的问,“为什么?”
“都是你的一番话……”她说不下去,凶狠的瞪他一眼,跑远了。
遒连六神无主,站了一会儿,腿脚不听使唤的慢慢走到品华的寝房,这是除却新婚那日,他第一次到这里。
院中花朵繁簇,几尾新养的红鲤在池中游来游去。他站在门外,听到里面几个丫环哭天抢地的喊着少奶奶,没有人理会他的到来。
他走进去。
绣床上,品华安静的躺着,面目祥和,妆容美艳,像是睡着了。书桌上,洒金柬上墨痕乍干,是精致的蝇头小楷,白居易的诗,“天长地久有时尽,此恨绵绵无绝期。”
耳边,有丫环大声说,“少奶奶以死明志,银盈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