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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惧于霍天行的凤翔,半开玩笑地问:「文大人真认为女娲营能和盘古营硬拚?」
文翰林理直气壮地反问:「有辛将军与闵将军在,何以不能?」霍天行再高竿,不过也是个有血有肉的凡夫罢了。
「你倒是挺看得起他们的。」凤翔再次看了从头到尾都一直被文翰林保着的辛渡一眼。
文翰林再为辛渡推他一把,「王爷,一旦你出兵讨伐太子,太子必然自保,两营对垒,势不可免。若不及早作准备,日后恐将居于下风。」
凤翔撇了撇嘴角,问向辛渡。
「都听见了?」
「是。卑职这就依文大人所说的去办。」
☆ ☆ ☆
「康定宴?」
下朝后见完许多前来拜会之同僚,却仍是一刻也不得闲的阎翟光,来到府中特辟的密室,聆听总是偷偷摸摸,从不正大光明来到相府的尹汗青所说的话一阵后,发觉此回尹汗青来这的原因不为哪桩,为的就是靠着漕运捞了不少钱的康定宴。
「一旦太子得回三地、扬州与洛阳漕运之权必在太子之手,漕运总督之职亦会由太子之人取代。」收到朝中不少的小道消息之后,深感山雨欲来的尹汗青,可从来没忘记过康定宴那颗值钱的人头。
「这是必然之势。」太子若想大权一把抓,要做的头件事,必是先将玄玉留在洛阳的根基给铲除掉。
尹汗青不同意地摇首,「相爷可不能任它成为必然。」
知道每回他一来拜访,就是为转告齐王所托,阎翟光索性不与他拐弯抹角。
「齐王有何要求?」
他笑了笑,慢条斯理地道出玄玉力保康定宴之因。
「九江虽已稳定,但仍及不上洛阳富足,九江能有今日,全靠有洛阳之援,而洛阳之所以能生财,皆起于漕运。」
「但九江不是已确定能在日后成为长江三地中的漕运中心?」若没记错的话,现下全国南北通商转运,因丹阳位置较东,故大多都走九江。
「但丹阳不愿与巴陵通商,九江就少了一笔过路之费。」尹汗青摊摊两掌,「况且丹阳已与扬州连成一气,利用漕运东物西送至长安,因此河道漕运仍是民生重利。」
阎翟光仍是觉得不够妥当,「即便老夫能保住康定宴,这也不是长久之计。」单是只靠漕运生财,这一点玄玉就决计拚不过比他更会拨算盘的德龄,而九江,亦不能长久倚靠洛阳。
「这点齐王知道,亦已找出取代之计。」在重建九江且搬迁轩辕营后,为缺钱一事大感头疼的玄玉,老早就盘算好另一条尚无人来抢的财源。
「何者?」阎翟光想不出短期内还有何种法子能令九江生财。
尹汗青扬起一指,「陆运。」
「九江通洛阳?」如此一来,富利了九江,也富利了洛阳,可日后的洛阳却是太子的,这岂不是得把挣来的钱分一半摆进太子的口袋里?
「还有九江直通长安。」玄玉才不想便宜了太子与德龄,「届时南物北送,或是北物南输,皆不必再费时绕道,更不需刻意取水路而走。」
听完一堆前因后果和暗示之后,阎翟光总算是弄清这一回玄玉想托的,可不只是康定宴一人而已。
「齐王想沿途设驿站?」保人保势不够,玄玉还要他帮忙赚钱?
尹汗青期待地看着任重道远的他,「正是。」
「齐王可都打点好了?」
「只欠东风。」人事物资一切都齐,现下就只剩路权仍是摆不平。
阎翟光点点头,「老夫明日即进宫面圣。」此事有兴于国,要圣上点头并非难事。
尹汗青提醒地拉长了声调,「关于太子那方面……」
「只怕再瞒,也瞒不了多久。」已有心理准备与太子在朝中分道扬镳的阎翟光,认为只要把此事端上台面后,就绝对不能再隐瞒住他与玄玉的关系。
尹汗青向他拱手,「在齐王准备周全之前,还望相爷能在朝中继续隐瞒。」凤翔不隐不藏,正大光明的派人找上国舅,下场就是招来太子全副的警戒,故此玄玉才会力求做到表面上毫无瓜葛。
「太子收回三地后,恐怕到时谁也瞒不了。」一旦洛阳回到太子手中,要想保住康定宴与那票异姓王,就只能在朝上堂堂正正地与太子面对面。
尹汗青不疾不徐地补上,「那就更要赶在这之前设好沿途驿站,并且巩固康定宴漕运总督的地位。」
他的两眉是愈听皱得愈深,「齐王这是要老夫现下暗着替他布局,再替他抢走驿站与漕运总督?」
「望相爷能成全。」
阎翟光重重叹了口气,「他可真会替老夫出难题。」既不能明目张胆,又要在太子的眼皮底下瞒天过海,玄玉真以为他有三头六臂不成?
也觉得他所受绝非常人之托的尹汗青,虽是同情他,但还是不能不照计画做。
「齐王相信,以相爷之能,定能办到。」若连他都办不到,那朝中还有谁能说服圣上并瞒过太子?
阎翟光抚着微微作疼的两际,「齐王还等着你的回话是不是?」
不情不愿被踢来长安的尹汗青,努力维持住脸上的笑容不让它变样。
「是。」出门前玄玉是这么告诉他的,办不好这回事,那就别想回九江更不用回洛阳,他就这么一直躲躲藏藏地待在长安直到办妥这事为止,再加上康定宴已经扬言,他要是办不成,到时绝对会要余丹波拿把弓对准他,叫他把那三万两吐出来。
前思后想了老半天,在朝中习惯了众臣对他唯首是瞻,也习惯了在朝上说服太子,在暗地里摆平圣上的阎翟光,虽然认为这等偷偷摸摸的作法,实在是有违他的风格,但还是不得不挺起老骨头,硬着头皮接下这件强人所难的差事。
他摆摆手,「去告诉齐王,日后,康定宴的脑袋由我保管着,而那些驿站,老夫不会让太子分到一杯羹。」
「谢相爷。」这下保住银子也有家可归了。
看着他明显松了一口气的阎翟光,一手撑着下颔,回想着这些年来总是充当传话人与提供计策的尹汗青,是如何为玄玉卖命奔波,而在他门下,却无这等之人,愈是看着重诺的尹汗青,他就愈有种想将尹汗青收编己用的冲动。
玄玉在九江的情势险恶、又要暗地里力抗众皇子,而他身居百官之首,处境之险绝不下于玄玉?玄玉缺人,他也是很缺。
他捧来茶碗,别有用心地说着,「听人说,你不贪酒歌声色,独独就只是贪财了点。」
正想找借口打道回府的尹汗青,突听这席话后,眼珠子转了个两圈,大抵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尹汗青含混地笑笑,「看来下官的臭名都已传至相爷耳里了。」
低首啜了口茶汤之后,不在这话题上似他迂回弯曲的阎翟光,搁下茶碗摆明了直说。
「你可有意为老夫一展长才?」
「相爷。」尹汗青当下面色一改,神情严肃地看向他。
他微笑地保证,「老夫所出之价,定不会低于齐王。」论财,他可不像玄玉那么缺。
不愿因己而成了玄玉最大的失策,令阎翟光中途抽手不再帮玄玉,亦不愿在人格上多了个污点的尹汗青,严正地向他声明。
「很抱歉,我这人有个规矩,买卖未成前,绝不接手第二桩买卖。」
阎翟光没想到他就只是因为这样的坚持,「就如此?」
「齐王还有另一样相爷无法给,他人也买不起的东西。」尹汗青扬高了下颔,再说出一个使他不轻易食言之因。
「何物?」
回想起还在洛阳等着要他跑腿办事的冬卿,有朝一日,可能会如袁天印所言,头戴明珠凤冠高站六宫之首,一想到此,纵使再苦再累,将不能说出口的心情深藏在心底的他,就有了继续奋斗的动力。
他只是,想看看她戴上后冠时的模样……
「汗青?」
「秘密。」他朝还等着他回话的阎翟光眨眨眼。
第二章
两年后。
风儿吹扬起发丝,扬首看着居住了三年的总管府的冬卿,眼中除了不舍之外,尚有着忧心。
一如尹汗青所料,迫不及待欲收回三地、不愿再任诸王坐大以免养虎为患的太子,果然上奏圣上撤去三名国内总管,原因是先前设三位总管,是需要总管们代圣上镇压住前朝异姓王以免颠政,并且代圣上督统三地,但眼下三地早已臣于圣上脚下,且长江两岸早已一统,在国土扩大之后,各地更需诸王代圣上治理,为免诸王劳务过多无法专心治理封地,因此太子谏言收回三地总管,由太子亲治。
朝中众臣皆知,这是太子在台面下酝酿已久之计,因此朝中无人反对,也认为此事合情合理,在阎相、禄相、国舅纷纷书表进言之后,众臣们便先后跟进。
奉圣谕,位于三地之总管与家眷,必须在太子派人前往接管之时,离开其总管之地。
看着已经搬空、一待就是三年的洛阳总管府,准备前往九江的冬卿站在府院内,迟迟没有移开眼眸,往事一幕幕在心底翻飞,在那里头,有着总是许久才能与她聚上一聚的玄玉,有着时常入府与她长谈,在外头处处护着她的康定宴,以及当她在外奔波,常常留在府中为她打点琐事与公务的冉西亭,还有,总是马不停蹄的尹汗青。
此次一去九江,能否再返洛阳,谁也不知,而在将洛阳交给太子之人后,这座总管府,还会是她记忆中的总管府吗?那些在洛阳及河南府依靠着玄玉的地方官与异姓王们,又是否会见利眼开,在日后改投太子门下?
不发一言的冬卿,想着想着,暗自攥紧了手中的绣帕。
前来通报的去雁,站在她身后低声禀告。
「夫人,管家都已准备好了,宝亲王也在门外等着。」
思及还有一事未做的冬卿,临别前再看了四下一眼,深吸口气后转身随她一块步向府门。
齐王王妃与代治的宝亲王即将离开河南府,此事早在许久之前就已在河南府内传扬开来,这几日自河南府境内赶来洛阳送行者,大批涌入洛阳城城内,因此当冬卿踏出府外,除了率领洛阳众官送行的康定宴一行人外,映入冬卿眼帘的,尚有她曾拜会过的达官贵人、亲访过的市井小民、商户佃农,许许多多她记得住名字的、记不住的,将总管府外的大道挤得水泄不通。
此时,府外众人的目光,除了定在久候多时的王妃身上,亦落在堆放在总管府前,那如座小山高,于三年前以齐王玄玉名义买下的借条、欠条上。
与送行的众官一一打过招呼,冬卿步至冉西亭的身旁,在冉西亭颔首致意后,朝手执火炬的府内管家扬手。
熊熊的火焰,在浇了油的纸张上迅速燃烧起来,在众人讶异的眼眸下命人烧毁所有借条的冬卿,细步上前,以清亮的声音拱手向众民道。
「王爷治地以来,身无长物,这把火,就当是王爷临别前赠给河南府及洛阳的临别谢礼。」
四下一片寂然,在深喘过后,四周响起一阵在冬卿预料之内的欢呼之声,由于事前早已打过招呼,此时站在她身后拍手赞扬的洛阳众官们亦赞同她如此做,在一片热烈欢腾之中,脸上始终搁着笑意的冉西亭,侧过脸,静静地瞧着代玄玉尽孝侍奉了他三年的冬卿。
灭南一战后,河南府与洛阳因支援九江,财力几乎贫竭,整座河南府上下,在冬卿的请求下,以「繁荣九江再创另一个更加富庶的洛阳,届时两地共荣」为前提,全都咬紧牙根共体时艰以渡难关,自去年起,河南府与洛阳终于等到了长江南北的共荣时分,长江南北两地无论是经商往来、物资搬迁皆已步入正轨,一步步补足洛阳先前的财力,更因今年秋收大丰,先前所亏损的财务,在东西与南北粮运往来之后,赶在入冬之前已丰盈洛阳,甚至更胜以往。
而这一切,全都由冬卿一人在洛阳幕后操手。
玄玉能毫无罣碍全力经营九江,在后头支撑着他的冬卿,实属第一功臣,而他们夫妻长久相隔两地,即便玄玉会抽空前来看她,但总停留不久就得返回九江,替玄玉治民治地的她,从无怨言,代玄玉对他这皇叔尽孝,也总是衣食亲省不假他人。
对于她这名嫁入皇家后,就被迫踏入政局中为夫全力周旋的冉家儿媳,身为皇叔的他,怜惜得不知该对她说些什么,即便今日她已功德圆满,必须在圣谕之下奉命离开洛阳,她仍是把握住最后一回能为玄玉捉住民心的机会,用一把火,将民心根深蒂固地牢牢抓住。
感动的泪光在他的眼底徘徊,他努力压下喉际的哽咽,拭去溢出眼角的泪水,不让总是担心他身子状况的她瞧见。
「二叔,咱们起程吧。」费了好些功夫,才由纷纷涌上前致谢的人群中脱身的冬卿,在去雁又再次提醒她太子所派之人即将进城之后,来到冉西亭的身旁,一手扶着他轻声说着。
「嗯。」冉西亭点点头,任由她将他扶上车舆。
洛阳城中所有官员,皆在冬卿也踏上车辇之时随在后头列队相送,直至洛阳城城门处,冬卿命人停车,并派人找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