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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因和南洋在一起时主演的电影,上映后掀起反响,她作为主演自然跟着起来声势,这是她继1987年成名后演艺事业上的又一次高峰了。他们的转折、发展,令人叹羡,人们称道起来,玄妙地解释为是他们完美、合适、相爱组合的应当,天意、命该的。
按照他们原来的约定,他们是该结婚了。但是,他们好的发展势头,也给他们增加了忙碌的势头。卞银薿片约不断,活动不断;南洋事务不断,应酬不断,他们都是行不由衷,身不由己,他们两个在一起享受的时间都是寸金般的,结婚的时间就是腾不出来,他们的婚期就一拖再拖。1993年春,卞银薿怀孕了,他们繁忙,又没有结婚,就做掉了孩子。
他们的感情始终如一,他们在一起的时间越少,他们就越加珍视他们的感情;他们的感情专一不二,目中无他,他们的世界只能放得下他们两个,他们彼此不约而同。他们的感情是火,火势大小有时,火种却是永不熄灭的。
1994年冬,圣诞节前夕,南洋如往年一样,要回美国公司总部述职。以往的时候,不巧合,卞银薿都有戏缠身,没有去机场送过南洋。但是,这一次这一天,她是清闲的,她当然要去送南洋。已经考了驾照的卞银薿开着南洋的白色捷达,送南洋去机场。到了机场,她与南洋手拉着手,陪着他办完了一项又一项的手续,最后,南洋要安检进入候机厅。他们看了看表,觉得还有些时间,他们就想再多待在一起一会儿。卞银薿靠进南洋的怀中,南洋拥着她,时不时,他们会轻轻地相吻一下,然后默默地看着对方,静静地享受他们相互散发出的丝丝爱意。到了时间,南洋进了安检口,卞银薿看着他,直到他的背影消失。
卞银薿万万没有想到,在机场她看着南洋的最后背影,竟然是南洋在她眼前的最后一眼。南洋去美国一个星期后,出了意外,他在美国境内所乘坐的一架内线航班,飞机在起飞不久失控坠毁,机上无一人生还。卞银薿听到这个消息,当即晕倒。
南洋的离世,对卞银薿的打击是致命的,她什么也做不下去了,已经拍了一半的电视剧,她中途退出。待在家里,整天她呆滞滞的,眼泪一遍遍地流,流不尽似的。她没有跟着南洋的家人和南洋公司的人,去机场迎接南洋的骨灰。她不想相信事实,看到事实;她要将事实,虚幻了再虚幻,化为虚无。她幻想归幻想,现实在眼前,又是摆脱不了的。屋子里的每一角落都留下了南洋曾经的身影,南洋过去和她在一起的点滴景象,让她忍不住地想念、怀念、思念,想起来她心痛得要撕裂、粉碎,尤其想起她去年做掉的孩子,她就后悔得要崩溃。她想不通,老天爷为什么要变脸,给了她南洋,又收了回去;给了她幸福欢乐,又叫她空欢喜一场。曾经说她和南洋是天意组合的人,还是说,是天意,说老天爷也有嫉妒的心,她和南洋好得叫老天爷嫉妒了。卞银薿痴痴地说:不公平,为什么只叫南洋走,应该是我陪着南洋一起走。听的人,咂了下嘴,却还是羡慕的。
南洋离世的阴影,过了两年,卞银薿才有所摆脱,那时,她已经三十五岁了。在那两年中,她是拒绝任何男人的追求和任何人给她介绍对象的。摆脱并不是忘却,当她试着接受新的追求者的时候,每每,她不由得总要想起南洋,以南洋的外形、气质、谈吐、微笑、话语、动作作了参照,这样,是难有能取代南洋的男人了。同事朋友就劝她说,是不能对比的,人和人没有一样的。卞银薿茫然地说:我心里永远有他,我无法磨灭。
侯翠翠说:银元留给谁(1)
南洋出事后,家人并没有将消息告诉卞德仁夫妻,怕他们上了八十的年纪,受不了。但奶奶侯翠翠和孙女卞银薿是连心的。南洋出了事后,侯翠翠整天心事重重,突然有一天,她从卫生间出来,精神恍惚,不注意就跌了一跤,发生了脑溢血。送进医院,命是保住了,却落了个下身瘫痪。家人也没有将奶奶瘫痪的消息立即告诉卞银薿,想她正沉浸在南洋去世的痛苦中,不能再给她增加伤痛了。清醒后的侯翠翠,预感似的第一句话就是问道,孙女卞银薿在北京一切可好?卞金锁夫妻忍着心痛,勉强带出笑容,说:好着呢。侯翠翠就平静了。
出了院,侯翠翠就只能整天地躺在家中的床上了。早几年,儿子们觉得父母岁数大了,给他们的家中请了专职保姆,保姆就住在家里,卞德仁夫妻随用随叫了。那时,他们夫妻觉得他们的身子骨没什么病的,他们能自己干的,就自己干了,比如洗个碗,擦个桌子的,做饭时,还经常闲不住,跟着保姆一起干,给保姆打个下手什么的;他们也没什么特殊需要保姆伺候的,保姆伺候他们,其实是轻省的。现在,侯翠翠躺在了床上,保姆是比以前要使用得频繁多了,忙碌多了,她除了要做日常的家务外,还要伺候侯翠翠,为她按摩、翻身,喂她吃喝,给她端屎端尿。卞德仁没有精力、兴致再去做任何活儿了,他把精力、劲头都用在了陪伴侯翠翠的身上,陪她说话,陪她看电视,给她抓痒痒,给她安抚,寸步都不想离开的;只陪着她,就是十分地付出精力了。儿孙们,是有空就来看看侯翠翠,偶尔替换一下卞德仁。他们待的时间怎么也少,大部分的时间,屋里只有卞德仁、侯翠翠和保姆。保姆是个局外人,只是机械、本职地做着她分内的事,有些缺少感情Se彩的。而卞德仁和侯翠翠是一体的,谁也不能离开谁;卞德仁陪着侯翠翠,是分出去了他的生命的。
卞德仁和侯翠翠的家已经不是过去的平房了,十年前,平房要拆迁,单位给卞德仁分了一套五十多平方米的两居室楼房,他们就从住了三十五年的平房中搬出。搬出时,他们是舍不得的,住在平房,他们感到平和、惬意、开阔、自由,而楼房是狭隘封闭的,叫他们总有几分压抑。压抑之外是失落,搬出平房是意味着他们前大半生的一段历史结束了,结束了一段,另一段的结束就不远了;他们有准备,却又不想准备的。现在,侯翠翠倒在了床上,他们要结束的预感是越来越强烈了。
侯翠翠躺在床上,生活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每个星期天,都会有哪个儿子辈或孙子辈的一家人来卞德仁的家里看望卞德仁老夫妻,他们的儿子多,孙儿多,不是这个要来,就是那个会来,每个星期天都不会空下,总会有人来。他们是平民的家族,没有繁文缛节、条条框框的规矩,有的是随意自然,对儿孙们,他们从来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儿孙们,谁想来,就来,谁不来,他们也不在意。有人来了,他们就高高兴兴地招待,不摆长辈的架势。来看他们是儿孙们自觉养成的规律。形成了规律,他们也就按规律办事。一到星期六,他们老两口,就像过节一样地兴高采烈,拿上布兜子,散步似的来到菜市场,买些好菜好肉好鱼好鸡的,为的是迎接儿孙们的到来;儿孙们,他们是当客人一样招待的。到了第二天,他们购买的菜肉就派上了用场,他们或者是儿孙们掌勺,饭桌上就摆满了菜肴,然后,他们坐了一桌,热热闹闹地吃了起来。有时,还会是几家的人碰到了一块。住平房的时候,他们有一个够坐十几个人的大桌子,赶在夏天,只要不是刮风下雨,就在院子中间摆开了,大太阳也不怕,桌子的顶上,有葡萄架子遮蔽,阳光挤出缝隙,点点滴滴地撒在桌子上的,像是一种装饰了。坐在这样自如悠然的环境中聚餐,每个人的情绪都是爽意的。搬到了楼房后,原来的那张大桌子没有地方摆了,来的人多的话,他们就出去吃了。出去吃,账是由儿孙们集资结算的,他们要出,孩子们自然不肯,说什么也要拦了回去。除了星期天,到了大的节日,春节、国庆、元旦、五一的,那么他们全家族的四世同堂就要到齐了聚一次,他们叫“大聚会”。住平房的时候,大聚会的地点,是在长辈卞德仁的家中,就在院子里或者分两间屋子地摆两桌,上下近三十口人在一起吃饭,像一个小规模的宴席了,都是一个家族的人,互相自然、熟悉、亲切、自如,想怎么说怎么闹,不忌讳的,热闹非常。搬到了楼房后,卞德仁的家里是没有地方摆出两大桌子了,大聚会就改在了餐馆,费用是儿子们集资掏,谁有钱谁就多掏点;后来,卞金荣开了合众餐馆,聚会就固定到了“合众”。不管在哪儿聚,不管是大聚还是小聚,那种时候,侯翠翠总是闲不下来专心吃自己的,她会时不时地站起来给这个夹一块肉,给那个添一块鱼的,生怕孩子们吃不好;或者,看到谁碗里的饭少了,就要去给他再添些,呈现的永远的是长辈的姿态,母性的关怀。
现在,侯翠翠躺在了床上,那样聚餐的景象是不可能再有了。少了她坐在中间,大家到了一起,不自觉地就不坐到一起要吃饭了。长辈侯翠翠躺在床上,他们是不忍心坐在一边吃他们的,叫她看着。到了家中,都不坐在一起吃饭了,去外面的大聚会恐怕就要取消了。这样一种景象的消失,对于卞德仁夫妻来说,就是他们的时代要结束了。那聚会,其实是围绕着他们的,他们是一棵大树,孩子们是树上分出的枝杈,他们还能围倚在这棵大树上,是这棵树还在挺立着;大树倒下了,那些枝杈就会从大树上分离开去,各个安生起来,各个地成为了大树。看似他们独立出去了,其实有一条血脉牵着他们的,他们之间永远是亲人。
侯翠翠说:银元留给谁(2)
一想起这样的结果不远了,他们不免就要谈到“后事”。“后事”不是针对他们中哪一个的,是他们两个算在一起的。虽然,他们去离,一定是有个先后,但是,他们总是把他们看成一体的,从他们在一起的那一天就是这样看了。在他们看来,他们中的一个去了,另一个也就等于去了,活着,也是活着一个躯壳了。就是一直以来的这种合二为一的信念,才叫他们步步紧跟,谁也没有拉开谁的步伐,意外地过早撒手离开谁。他们的感应互相拥有,互相流动,一个人的,就是另一个人的;一个人走了,另一个人身上的能量就会薄弱、枯竭。因此,他们商定,谁先去了的日子,他们就把后事全部交代清楚。
其实他们对“后事”是早有准备的,从前几年就开始准备了。那时,侯翠翠七十五岁,卞德仁八十岁。他们首先准备的是他们的寿衣,他们是自己悄悄准备的,没有叫儿孙们知道。因为,要是儿孙们知道了,是不会叫他们“过早”准备的。之前有一次在大聚会中,他们提了提,儿孙们都是一片反对,说那样不吉利,没有的就要变成有的了,大家因他们的联想,都有些伤感,一时气氛有些低沉。过后他们不再在儿孙面前提及此事,是不想影响他们心情的。但他们心里清楚,准备是太该当的了。比起很多上了岁数的人,他们的准备都是算晚了的。只有他们这样上了岁数的人知道,到了这样的点,纵然表面上身体没有任何疾病,也是不能确保什么的,他们体内的个个“部件”,老成了什么样,谁也不知道,它工作不动,说停就停了,不会留有预期的。他们提前准备了,省得到了跟前,叫儿孙们为他们手忙脚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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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衣准备了,其他的后事,是可以慢条斯理地进行了。那些后事不是像寿衣那样,实打实地要先得做成样子。那些后事,是靠他们的一句话,一个决定,说什么样,做什么决定,到时就能出来的。离去是有个过程的,到时宣布到时就能来得及。那些后事,数来数去,就是在两个方面,一个是他们对后辈们的叮嘱,就是遗言;然后是他们的遗产分配。这两个方面,其实是他们更早就有所准备了,没事的时候,说起他们的岁月,自然地就说到了没有他们的将来。他们将来不在了,他们对后辈们还是惦念的。他们是独头,没有受过多少言传身教的指领,他们只是凭着他们走过来的生活经验的积累在悟醒;他们是普普通通的平民,没有多少文化,也就没有高深的理论去讲;他们是平民的家族,也就没有期望后辈们个个能够繁花似锦,只希望他们个个能够过好日子。他们希望后辈们个个安分守己,生活得顺心如意,平平安安,个个家庭美满幸福;后辈们之间,能够团结互助。他们的愿望是朴素简单的,这其实也是他们一直以来所信奉的“好好活着”的标准,他们年复一年的生活中不知是说过了多少遍,后辈们听了还是当作了耳旁风,他们是鞭长莫及的,儿子们早就长大起来,早就各有不同、各有定性的,现在,儿子们都是“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