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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是为曲建新的婚事倾注了所有的积蓄,另有亲戚的支援,因为曲建新的父亲是个官,所以每位来宾给的份钱数目高于普通人家婚礼的几倍,也是给这隆重的婚礼打了点经济的基础。他们如此舍得铺张,也是证明对卞银的注重。婚礼上,卞银倍感满足。
婚后的生活,卞银是幸福的。她能说会道,活跃机灵,她不用实际付出,就能深得公公婆婆的待见,能和公公婆婆相处好,本身就是难得的和悦了。在丈夫这边,她也非常受宠,她想吃什么想要穿用什么,曲建新从不拦着,满足她的需要。日子过得舒服,卞银是知足的。卞银和曲建新都不急着要孩子,想着过两年再要。但是,第二年,曲建新被单位委派到商学院进修本科,这是好事。在兰州上学,对他们夫妻的日子没有多少影响。只是,为了不影响曲建新的学业,他们决定拖后要孩子,等曲建新毕业后再要。1996年,曲建新顺利毕业,不久卞银就怀了孩子。第二年夏天,卞银生了他们的孩子。是女孩,大眼睛,可爱、漂亮的。他们给孩子取名“曲婳婳”。
望着婳婳,卞银心里想,这是她的孩子吗?她是有点新鲜,有点新奇。婳婳一岁两岁,卞银是用了点心陪着她过的,养她看她护她想她都是一股的诚心,与别的母亲相同的,那副当妈的样子,柔意、爱怜。婳婳三岁能走能跑能蹦,进了幼儿园的时候,卞银似乎完成了任务似的,对婳婳开始疏忽。婳婳是被父母接去了还是去了公公婆婆家,她都是放松了,她该干吗干吗,不会因为有个婳婳就分了她的心。即使在自己的家,家里请了保姆,孩子交给保姆,她也是放松的。
进入了二十一世纪的社会是越来越开放了,时尚事物是月月更新,日日增加的。卞银是不甘于落后、守旧、守寂寞的人,追逐潮流和热闹是她的风范,是她的本质,否则,她的人生就失去了一大半的意义。她一定要跟上社会的节奏和步伐,不能掉队的。生孩子、养孩子只是她人生的一个片段,而追求变换的生活方式是她永远的需要。她喜欢上网,喜欢进入聊天室,与素不相识的各色人物聊得畅快淋漓,跟玩一场游戏一样快乐;她经常与同学朋友发电子邮件,互诉衷肠与心情;她学会了开车,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开上车;她去美甲,定期去美容院享受足底按摩,为面部做防皱美白护理;酒吧里的聚会,只要有朋友请,她一定不能少了,什么事都没有,只为聚在这时髦奢侈的场所,在素不相识的人们面前展示自己的用心装扮和靓丽的姿容,她的心就有说不出的亢奋;还有穿戴、吃喝,她样样都要跟上节拍,跟上发展。眼前的家庭生活,味道程序一成不变,她怎能安分地局限在其中?
这样把时间给了自己,就少了时间和孩子在一起。有保姆,她是不怕孩子没人管没人看的。还有曲建新,他除了工作上的应酬,基本上喜欢围着家里转的,对家很用心。家里有他们,她可以放心地去忙活自己的生活。还有,曲建新对她偏爱,便胸怀宽容、大度,她是有太自由的放松空间。
事和物是由人定格规范的,再新鲜的事和物都比不上与新鲜的人打交道来得吸引、质感。婳婳六岁的时候,网络上越发地繁华热闹,各种###站层出不穷,那背后隐匿的各类人物,神秘、新奇、新鲜,卞银充满了参与的激|情,她兴趣十足地以各种不同的网名出现在不同的###站上,然后,就结交了形形色色的网友。认识那些网友有什么用呢?用处谈不上,是能给她生活情趣的,那每个不相识的网友就是一个世界,那世界五颜六色,很有意思;有意思就有乐趣,乐趣是无法解释的。
卞银结识的网友越来越多,她像筛沙子一样,筛掉了没意思的,留下了有意思的,凭借的是第六感觉。留下的有意思的,都是男士,因为和异性茭往总是比同性有意思的。有意思在哪儿?是异性的相吸和通融。见面后,去掉了其貌不扬和不能投合的男士,留下了顺眼又顺心的男士,和他们成了朋友就一回又一回地约下去了。这之中,大她的、小她的都有。和他们在一起,她就进入了一种角色,超越了现实生活,没有束缚没有忧患,忘掉所有,只是自我的;是真正的一身轻松,一身放开的,这样,就有了不顾一切尝试新鲜的念头和向往。能够精神相通待在一起的男女,他们彼此新鲜,进而有了向往,就是他们要相融到一起去体验滋味了。像当年她和东老师一样,为尝滋味去的。在卞银看来,这种体验是和人生该要尝试酸甜苦辣滋味一样的需要,不然,人生到头,单一枯燥,死而有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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婳婳说:娘;俺给你打手机;恁咋不接呢(6)
有了含糊不清的向往和隐约的目的,卞银就不再坦然,与网友的约会,对曲建新不能直说,说是去当家庭教师了。她教英语,被人请去当家庭教师不是新鲜事。卞银去当“家庭教师”,都是周六或周日。家庭授课,一般都是在两三个小时,所以卞银是早上走的,家里就等着她回来吃午饭;她下午走的,就等她回来吃晚饭。每次卞银出门也是这么答应的。可是每次,卞银都不能在她承诺的时间回来,那时,曲建新一念叨起来,机灵的婳婳就马上打妈妈的手机,想问她怎么还没有到家呀?但每一次,电话一拨通,婳婳半天也听不到声音,就对爸爸说,电话没人接。曲建新想卞银怎么会不接电话呢?就重拨了一遍,结果是不在服务区的提示音。就对婳婳说,妈妈的手机是不在服务区。曲建新说的时候一点也没有在意,电话不在服务区是常有事。婳婳却撅起嘴说,不,是妈妈故意不接电话。曲建新想婳婳小孩子,分辨不出电话的提示音,也不多解释,想她小孩子的性子,根本不会过后当回事的。
其实,电话不会总是那么凑巧地不在服务区,是卞银在开机状态下将电话的电池卸下,就会得到那样的反应。这个技巧不是什么绝密,却鲜有懂得的人。有懂得的人,就会传人知道,卞银接触人多,见多识广的,什么不知道呢。她将电话弄成不在服务区,是一个两边不得罪的事,这边不打断了她在专心扮演的角色;那边叫丈夫没有丝毫多想。
婳婳对妈妈总是不接她电话的事,当面不当回事,是记在了脑子里的。一天课间,喜欢她的音乐老师随便地问婳婳,她最不喜欢什么?婳婳想了想,就说最不喜欢妈妈不接她的电话,然后就讲了情况。音乐老师逗婳婳,笑着说,下次,你就质问你妈妈,说:娘,俺给你打手机,恁咋不接呢?音乐老师籍贯河南,后面“质问”的话,故意用了河南话,并且脸上跟着露出了夸张的生气表情,都是为了逗趣效果的。婳婳学着老师的腔调,小声重复了一遍,腔调味道十足,老师说她可真聪明。以为她就是学着玩的。
起初婳婳是觉得好玩的,没事就把这句话当成自娱的项目,默默地念叨一遍两遍的,被同学听到,笑得活蹦乱跳,自己觉得掌握了一项表演似的,得意欢喜,越发爱表演的。表演多了,她摸索出了更多的表演形式,除了原来的愤怒型,她又创造了温柔型、微笑型、伤心型,每表演一种,样子都要投入心情上的,每个表情惟妙惟肖。同学们知道了她有这个本事,没事就想看就想寻开心的,婳婳不含糊,叫来就来。婳婳越表演越上瘾,回到家,还经常对着家里的落地镜自我娱乐地表演起来,因为是说妈妈的,婳婳自然不敢在妈妈在的时候表演,爸爸和保姆是不怕的。爸爸看到了,笑的同时,拉她过来,认真地问婳婳,她真要去问妈妈的话,会选择哪个表情呢?婳婳想了想,说:是愤怒和伤心的。爸爸却说,她不应该生气和伤心,妈妈是忙正事,又不是玩去了;她应该用温柔和微笑的口气问妈妈。婳婳点点头,说知道了。
再一个星期六,妈妈一如以前,又出去当“家庭教师”了,婳婳等妈妈回来等不及,又拨了妈妈的手机,妈妈手机依然是“没人接”。婳婳就问爸爸,说等妈妈回来,她能不能问妈妈:“娘,俺给你打手机,恁咋不接呢?”她问爸爸时,其实是将要问妈妈的话当成了要做的一个游戏。爸爸说当然可以,特意提醒婳婳要使用温柔和微笑的表情。婳婳连连点头说知道。
卞银回来后,婳婳跑到妈妈跟前,叫了声“妈妈”后,就笑眯眯地用河南话表演似的问妈妈:娘,俺给你打手机,恁咋不接呢?
卞银先是一愣,然后被逗得扑哧笑出了声,问婳婳是谁教她的?婳婳说音乐老师。卞银夸赞女儿模仿力挺强。婳婳被夸,来了劲头,蹦着跳着说她会四种表演方式呢,问妈妈想不想看?卞银心不在焉地应付女儿说想啊。婳婳对着妈妈,站笔直了,然后说第一个是愤怒型的,说罢便对着妈妈,叉着小腰,脸上鼓出怒色,用河南话生气地大声质问:娘,俺给你打手机,恁咋不接呢?卞银看着女儿逼真的表演,哈哈笑起来。接下来,婳婳劲头十足地依次表演了微笑型的,伤心型的,温柔型的。
卞银看后,慢慢收住了笑容,她问婳婳,老师为什么要教她说这样一句话?
婳婳撅起小嘴,委屈地说,因为妈妈总是不接她的电话。接着就把她每次给妈妈打电话的情形说了出来。卞银心有愧疚,却哄着婳婳说,妈妈的电话是不在服务区,要能接通,妈妈是不会不接你电话的。婳婳小声嘟哝,说怎么每次都不在服务区呢?
卞银不回答什么,却问婳婳每次她生气了吗?
婳婳老实地点点头说生气了。
卞银问婳婳那她为什么问妈妈的时候没生气呢?
婳婳说是爸爸不叫的,说妈妈是去忙正事,就不能跟妈妈生气。
卞银内心掠过了一丝像当年曲建新单纯地相信了她是“初次”时的感动,但却有了内疚的。那种感觉又是很快地过去了,她想:自己虽然忙的不是正事,却没有想着背离家背离家人的,只不过是为自己生活多增添了一些色彩,没什么。
卞银玉说:我的名字从此叫“卞米”(1)
从小和卞银性情相似的妹妹卞银玉,到了上海生活后,她的情况怎样呢?
卞银玉的上海亲人只有外婆和舅舅一家。卞银玉的外公在卞银玉落户进上海前就因为癌症去世。卞银玉的舅舅比姐姐叶秀珠小近十岁,是69届初中毕业生,没有上过高中,去江西农村插了三年的队,因病返城,进了一个儿童玩具工厂工作。工厂没有能力给他分配住房,他就像以前一样和父母住在一起。他们的家是在号称“贫民区”的闸北区,房子就是街边“石库门”似的阁楼房,上下层的面积总共不到十五平方米。只有卞银玉的舅舅和外公外婆时,他们和周围的住家比较,居住得还算宽敞,很多人家都是五六口、六七口人挤在一个阁楼住。后来卞银玉的舅舅娶了老婆,只不过她舅舅原来的单人床换成了双人床,住得也不算拥挤。卞银玉的外公去世后,他们又回到了三个人居住,回到了“宽敞”。不久卞银玉的舅妈生了个男孩,她的表弟。起初两年,表弟小,跟着父母就能住。但表弟长到会说话能看事的年龄就不好再跟父母住了,凑合着先跟着外婆住了。住得也还过得去。表弟长到四岁,就不叫他和外婆住了,给他单独立了个小单人床,并且在他和外婆之间拉了块花布帘。上下楼都住了两个人,还算是能将就。卞银玉加入进来后,就显拥挤了。他们重新安排了住的格局。原来是外婆和表弟住楼下,卞银玉来后就叫外婆带着表弟和她住到了楼上。因为楼上高低空间有限,木制地板隔层承重有限,所以家具和多数家什都是放在了楼下,楼上相对宽敞。在楼上,卞银玉和外婆的床并到了一起,等于是住在了一张床上,每晚睡觉前,她们与卞银玉的表弟之间拉上了一个深灰色的厚布帘。看着不算拥挤,却是有点别扭不方便的。
卞银玉初来上海住到这样矮小阴暗的阁楼,虽不习惯,却觉得好奇新鲜,非但不觉得苦,还感觉好玩有趣。临街是置身在热闹当中,心情热闹就欢快;每天脱了鞋子在阁楼的木楼梯上爬上爬下的,是像游戏一样有趣味的事;阁楼低矮,向上一跳,头就快顶到了天花板,觉得自己像巨人似的;阁楼阴暗,有点像童话中神秘的迷宫的味道,她和同学或者表弟置身其中玩耍,是与外隔绝一样的自由。后来,见新不奇了,对住阁楼习以为常,没什么不好的感觉,也没什么好的感觉。卞银玉所在的小学,是闸北区的一所小学,她的同学几乎都是住在闸北区的,闸北区的人,很多人家都是住这样的阁楼房子,同学之间谁也不会瞧不起谁。
到上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