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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顔摇头苦笑道:“少爷此时如何能用理智形容呢?他本就对素管家负了他这件事耿耿於怀,况素管家回来到现在,连个错儿也不认,如今又写下这样诗句,少爷能做何想,自然认爲他到现在还恋著故土,把自己当作敌人来看呢。因此才会发那麽大脾气的。”说完又叹道:“其实一个人被迫浪迹天涯,又有谁能不留恋故土,叶落还要归根呢。这本不和仇视别国相联系,偏出了这件事後,简单的一句话也可将整件事弄的复杂。造化弄人,也只能叹一声无可奈何了。”说完和碧玉且暂到别的丫头房里说话,不提。
再说素寒烟,眼见著轩辕持无情离去,忽就觉得心头一股撕裂般的痛猛烈泛了开来,他是个聪明人,心中已有了认识,不由得便想喊住那看起来也可怜可叹的人影,谁料一张口,就先喷出一口血来,那身子越发的不能动了。思及自己一生坎坷,不由得悲从中来,再也忍不住滚滚珠泪,此时连去拿纸笔的力气也没有,胸中又著实澎湃激荡,便向床上拿了平时用的一块绢子,一望之下,竟是轩辕持相赠的一条珍贵鲛帕,不禁更是百感交集,胸中似有万语千言,却又不知由何说起,遂将中指咬破,在那帕子上疾写了几行字,待最後一笔鲜红蜿蜒而下时,那绢子也随之飘落,一如风中的无依落叶。静静掠过那只纤纤素手,最终委於尘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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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敲过三更了,红顔和碧玉才回转房来,见轩辕持鞋子也未脱歪在床上,满身酒气,问过伺候的丫头,才知他方才借酒浇愁,竟喝了一罎子。红顔道:“我说呢他这时候还能睡著。”说完将一件披风爲他盖上,脱了鞋子,自言自语道:“明明可以不必这麽较真儿的事,怎麽就都倘上了你们这两个死心眼儿的。与其两人这样受苦,不如说开了,抛去那不堪往事,从头来过不好吗?偏就没人想这样办事。男人啊……怎麽就都是这样子呢?难道面子荣辱真比自己一生幸福还重要麽?”一边说一边自己宽衣解带,也挪到床里面睡下了。吩咐碧玉道:“别睡死了,一旦醒了要茶要水的没人伺候。”
且说轩辕持,醉了酒後朦朦胧胧睡去,不觉到了与素寒烟相识之初,他淡著容顔与自己针锋相对,忽又到了那间小屋,素寒烟被推下池塘後换上白衣那一瞬间的风情。再转眼,又到了祠堂里,他言词犀利,掷地有声,救下戚良一命。然後飘飘然到了那个山洞,绝美刚强的人儿头一次那样的柔弱无依。辗转间又是那家破庙,他宛如野兽一般,身下的人儿爲了救他,咬碎银牙任他蹂躏。梦中一幕换过一幕。相识相知相依,却逃不过最终的离别。
他此时冷汗淋淋,忽见门一开,素寒烟一袭曳地白衣,唇边噙著淡淡笑容,眼角眉梢却尽是诉之不尽的万缕愁思,俏生生站在那里,幽幽道:“轩辕,我要走了,你也不来送送我麽?”
轩辕持只觉口干舌燥,浑浑噩噩道:“寒烟,你……你要走去哪里?你忘了对我的承诺吗?”
素寒烟笑容渐敛,又向前走了几步,轩辕持才看清他脸上分明挂著两行清泪,只听他哀伤道:“我也不想走,无奈天命难违,轩辕,寒烟和你已然缘尽,你……你以後自己保重了。”
轩辕持只见他衣袂飘飘,宛如凌波仙子,似乎就要御风而去,他情急之下,忙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只见素寒烟眼中尽是不舍之情,却仍一步步向後飘退而去,无论他如何呼喊,竟丝毫不停。眼看那人影就要消失在门外,他心中一急,向前一扑,只听“咕咚”一声,自己已醒了过来,却已摔在了地上,方醒觉方才乃是南柯一梦。
虽已梦醒,但梦中那刻骨感觉分明仍在,窗户吹过一阵春风,他机灵灵打了几个寒噤,方察觉到自己已是汗透重衣,此时红顔碧玉俱已起来伺候,茶水端至嘴边,他竟浑然不觉,只想著这个梦殊爲怪异,心中愈思愈怕,忽一挺站起,连外衣尚不及披,便发狂般向素寒烟的小屋奔去。
56
红顔见状,不及追问,忙急急拿起两件衣服和碧玉也追了出去,及至到了素寒烟的屋前,只见灯光闪耀,她二人正疑惑素寒烟怎的这时仍不睡,却见轩辕持早一头撞进屋去,此时也顾不得避什麽嫌疑,二人也忙跟了进去。
却见屋内无人,只有淡淡的一股血腥之气,值此她们两个也不由得紧张起来,轩辕持更是到处翻找,忽一眼瞥见地上那块绢子,忙拾了起来,红顔和碧玉都凑上去看,先看见上面触目惊心的猩红,心便不由得往下沈,稍微细看了看,原来是八行诗句,写道:
梦魂依依越千山
天涯何处是乡关
身死异国应瞑目
魂未归乡心不甘
念行卑耻千夫指
谁怜吾心亦熬煎
花落人亡俱尘土
人间从此无寒烟
红顔的心一瞬间沈了下去,这分明是首绝命诗,却见轩辕持的手抖的就如狂风中的黄叶,忽发疯般的大喊起来:“寒烟,寒烟……”叫声凄厉,令闻者也不由心碎,红顔也知必有变故,眸中流下两滴清泪,忙命碧玉吩咐人去禀报轩辕敬,或还会见上最後一面。
这里轩辕持屋中遍寻不到素寒烟,便一路寻到了屋後,此时天上明月正圆,一泻千里的月光下,赫然只见通往府外的小路上躺著一个人,素白的粗布衣服,不是素寒烟是谁。
轩辕持只吓得魂飞魄散,飞扑上前抱起,只见还有微微的呼吸,他骇极大叫道:“御医,快喊御医。”却见素寒烟紧闭的双眼缓缓睁了开来,见是他,不由得先是一怔,接著眼里渐渐的就有了泪光,只是强忍著不肯落下。
“寒烟,你别怕,我带你到屋里去,等一等御医就来了。你别怕。”轩辕持说完便要抱起怀中人儿,却见他摇头道:“别……若只是这样……或还能坚持一刻,否则只怕立时就死了。”
轩辕持听他一说,吓了一跳,忙依言跪在地上,将素寒烟纤瘦的身子搂在怀里,却见素寒烟微喘了几口气,淡淡笑道:“轩辕,其实我不怕死,谁又能长生不老呢?我是真不怕的。”说完看著天上明月,叹道:“我只是……只是到死都不能再回山月看一眼,有些儿遗憾罢了……我们山月的规矩,月圆夜……是游子归乡的日子……今晚月亮这麽圆,我却……我却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的了。”
红顔不忍再听,忙别过头去悄悄拭泪,如今方明白素寒烟爲何会在这里,看他衣服上尽是尘土,想必是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因才拼死出来。想著他瘦弱的身子在地上艰难爬行,只爲了多近故乡一分,了一个辗转飘零的游子心愿。心下更觉凄凉。
却见轩辕持早已泪落如雨,抱著素寒烟哭道:“没关系没关系,寒烟,你好好治病,等你病好了,我陪你回去山月,你想什麽时候回去就什麽时候回去。”
素寒烟唇角绽放出一抹动人微笑,眼中忽然有了神采,高兴道:“真的?是真的麽?虽然我知道这是不能的了,只是能听到你亲口对我说这句话,还是……还是很开心。”说完又喘了几口,方又接著道:“我不到……十岁就离开故土……来到大风,因要掩饰自己身份……平日里连提亦不敢提山月二字……故乡的那些风俗……从不敢做一点半点,唯恐让人看见。只能全都记在了心里。我……我没怨过,我只是……只是午夜梦回的时候,总愿意想著它罢了……上次好容易回去了……可是在宫里半步也没出去过……轩辕,我真的好像再看一眼……再看一眼山月的山水,山月的街道,山月的人们,哪怕……哪怕只是一眼也就足够了。”
轩辕持一把将他抱的更紧,大声道:“会看到的,寒烟,你想看到的所有东西都会看到的。”
素寒烟见他泪流满面的样子,微微一笑,吃力擡起手来替他拭泪,一边道:“别哭了,轩辕,我还从没看过你哭呢,男儿有泪不轻弹。我……我也只是瞎想想罢了。我们……我们不说了……反正山月的一切都已在我的心里呢,从没有一刻忘怀过。”说到这里,忽然敛去笑容,长长叹了一声道:“轩辕,你是恨我的吧,从一开始我就和你作对,如今又负了你,你心里一定很恨我对不对?”
轩辕持拼命摇头哭道:“寒烟,我没有……没有,寒烟,我不恨你……我……我一点都不恨你了,我很喜欢你……很爱你……我……我根本离不开你啊。从我们相遇的那一瞬间……我……我已经再也离不开你了。”
素寒烟点头道:“轩辕,你别这样,天涯何处无芳草,等你再找到一个好姑娘,就忘了我吧,你能在我死前让我知道你原谅了我,已经是对我不薄了。要知道我另一件遗憾的事就是你无法原谅我的所作所爲。其实……其实我也知道做奸细是不对的……可是……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们山月国小力微……如果我不做奸细,我们……我们早就亡国了。其实……谁愿意做千人唾弃万人骂的奸细,谁不愿留在家乡,自自在在的过日子呢?我……我做奸细,也只是不得已……不得已爲了自己的国家不会灭亡而已。我错了吗?轩辕,因爲我是奸细,所以我所做的一切就都是错的,对不对?即使我死了,大风的人也依然会痛恨我是不是?因爲我是奸细,是个该千刀万刮的奸细,无论什麽理由,都不能赎回我的罪过是吗?”
这一字字一句句,无不是素寒烟锥心泣血,发自肺腑的心声,他只因自己的身份,一生耿耿於怀,听在轩辕持的耳里,更是心如刀绞,泪一滴滴落在素寒烟的脸上,他心痛道:“不是的不是的……寒烟,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一直都是我。你是这世上最好的人。错的一直都是我们。我……我在此向你发誓,有生之年,大风决不会再爲侵略而对山月,对别国发动一兵一卒,如违此誓,教我天打雷劈,永不堕入轮回,生生世世无法与你相见。”说完不由抱著素寒烟痛哭失声。
素寒烟会心一笑,断断续续道:“谢谢……谢谢你,轩辕,上天待我总算不薄……让我死前也能见你一面……还得你谅解。我……我死也瞑目了。”红顔见他眸中神采渐渐淡了下去,情知他已油尽灯枯,不由心下大骇,果见他擡手在轩辕脸上摩挲著,含泪道:“我……我本来不怕死的……可是……可是我听了……听了你的话……我……我忽然好怕……我忽然好害怕死掉……轩辕,我……我好害怕……”说到这里,一双美丽眼睛已渐渐合上。一滴泪凝结划下眼角。那只手也骤然停顿了所有的动作,带著这个美丽男子的一生凄苦与爱恋,无力的垂了下来。
“不……寒烟……寒烟。”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响彻长空,连明月都悄悄躲进云里,不忍再看这样悲惨的一幕。红颜早已泪湿春衫,忽闻另一声悲痛之极的呼喊:“寒烟,你……你怎也不等等我……不等等我见你最後一面。”回头望去,只见轩辕敬在丫头们的搀扶下赶来,已痛倒在地上,老泪纵横。红顔忙去搀扶,却哪扶的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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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连两日,轩辕持只将素寒烟放於房间床上,自己半刻不肯稍离。轩辕敬白发人送黑发人,再思及素寒烟回来後自己虽明知他受苦,却不管不问,心中更是又痛又悔又愧,再那日受了大半夜的风吹,第二日便病倒了,茶水不进,也不肯就医。还有那些下人,平日多得素寒烟恩惠,此时见这样一个好人连一天好日子都没过便撒手而去,谁不痛倒。可怜好好的一个王府,如今是愁云惨雾。全仗著红颜强忍悲痛料理著。
眼看著已有三日,那尸体虽还完好,但红颜也知再久放必然腐烂,况这天气一天天热了。因来找轩辕持道:“你悲痛我知道,只是这尸体老这样放著不是办法,你纵不忍心,又能留多久呢?此时纵然貌美如花,尽是生前情景,但若久了,必然腐烂,到那时又有什麽办法呢?再者古人也说了,入土为安,你只这麽著,素管家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我已著人选了一块风水极好的地方,莫若将他葬下了吧,也好让他早日超生。”
轩辕持听得这话,就如被生生剜下心头肉一般,死死抱住那尸身,冲红颜怒吼道:“什麽下葬?你巴不得早早让他离了我,你好做王妃是不是?你别想。他在一日,我陪他一日,他烂了腐了,还有骨头,这一生我总陪著他就是。待到我终老归西,再和他合葬一处,一起转生投胎去。此时倒要你来管的什麽闲事?”原来轩辕皇室祖训,让後人无论遇何绝境,绝不可求死,否则就逐出门庭,不认他为轩辕子孙。此乃当年大风开国皇帝所立,他有一次败北以至绝境,本也想学项羽自断生死,却终於没有,後来援兵赶至,反败为胜,由此心有所感,乃立此规矩,警戒後人不可轻言放弃之意。大风朝人最重宗亲祖籍,故轩辕持虽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