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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讲这句话!”凌鹤群吼了过来。
丁汉唐跳下椅子,走向前为柳湘湘把脉。“你有什么话就快说,不然两眼一闭,还不知道能不能醒来呢!”
“太师父,您就只会说风凉话吗?爱徒有难,您见死不救,您还当什么师父啊?”
“湘湘是我的女爱徒,我当然想救她了,可是……”丁汉唐搔搔头。“唉!湘湘,你见到你师母的时候,可不要说师父的坏话喔!”
“不会的。”
“你们两个疯癫师徒!”凌鹤群又气得胸口鼓胀。
“鹤群,你别生气呀!”柳湘湘虚弱地闭起眼。
“时日不多了,我们出去,让他们说说话。”丁汉唐赶出柳家父子,口里还唱着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呵……”
“湘湘,别睡!”凌鹤群轻拍柳湘湘的脸颊。
“我没睡。”她睁开眼睛,微笑着。“人生尽欢,无悔无憾呵!”
“湘湘!”他拥紧了她,将所有的痛苦愁绪都埋到了她的秀发之间。
他盘算一下日子,脸上变了颜色。“今天就是端午……你要吃粽子吗?山里没人卖,过几天我再下山帮你买一串。”
“不,我不吃粽子。或许,我还有几个时辰可活……”
“你再讲这些丧气话,我就把你丢到山沟去。”
“你舍得吗?”她卧在他怀中,伸手抚上他的脸颊,甜甜笑着。
他是万万个舍不得啊!他直视她的瞳眸,感受她冰凉手掌的抚触,那是逐渐失温、走向黄泉的身子……
他一次次的把她从死亡边缘拉回来,终究徒劳吗?
不!她是他的湘湘,他拼死也要从鬼差手上救她回来!
“鹤群,陪我玩游戏。”
“你都是大人了,还玩什么游戏?”他回过了神。
“你总叫我病娃娃,我就是要当娃娃嘛!我从来没有和其他小孩玩游戏,我要玩家家酒。”
不忍违逆,他只好随着她一起任性。“好,你要怎么玩,我陪师叔玩。”
“现在,我是一个小婴儿,你是我的娘亲。”她往他怀里靠去。“娘抱着孩儿,唱着摇篮曲,哄我睡觉……你怎么不唱?”
“我又不会唱歌。”
“唱嘛!每个娘亲都会唱的,没有人唱给我听过,我要听你唱。”
凌鹤群清了清喉咙,想到他曾听姐姐唱的曲调儿,可是他忘了词,干脆自己乱编:“月儿弯弯,树叶儿摇,我的宝宝要睡觉;小猫别跳,小狗不跑,莫要吵了睡宝宝;公鸡不吵,蝉儿莫叫,吵醒宝宝绝不饶……”
“呵!”柳湘湘笑得直喘气。“你唱得好难听,娃娃都吓哭了。”
“那你还要我唱?”
“人家就是要娘疼嘛!”她腻在他的怀抱。
“湘湘,我疼你。”他低下头,柔柔地在她脸颊一吻。
那温柔的接触让她淌下满足的泪水,她不敢让他看到,只在他衣服上蹭了蹭,抹干了泪,又抬起脸笑道:“好了,娃娃长大了,现在要上学堂念书。”
“嗯,现在我是夫子。”他故作严厉状。“柳湘湘,昨天的作业怎么没写?还有要你默书,快背来听听!”
“我……我昨晚发烧,忘记写功课了。”
“真是一个坏学生!来,伸出手,叫你吃一顿板子。”
“夫子,饶了我吧!下次不敢了。”她怯怯地伸出手掌。
“打你,”他轻轻拍了她的手掌一下,那股冰凉让他心寒,他随即握紧了,拉到自己的嘴边亲吻着,无限凄楚地道:“湘湘,我怎会打你?我们别玩了,你还是躺下来休息吧!”
她抽回手掌,仍是挂着微笑。“还没玩完呢!小姑娘变成大姑娘,要出嫁了,你来扮我的夫君,我们要喝交杯酒……”她的脸忽然红了,再也说不下去。
他凝视她的嫣红粉颊,神情变得肃穆。
“我不玩了。”
“你不玩了?”柳湘湘略感失望,但一看到凌鹤群血红的眼睛,还有那憔悴的面容,她心疼了。“也好,鹤群,你去睡觉……”
他俯看着她,字字清晰地道:“我说我不玩,是不想扮你的夫君,而是要真正当你的夫君。”
“不!”她的泪水一下子涌了上来。“我是你的师叔……”
“叫太师父把你逐出师门就好了。”
“不行,我快死了。”
“我凌鹤群还没娶老婆,你不可以死!”
“你不要这样,我不能嫁你……”
“你身体都被我看过、摸过了,你不嫁我,要嫁给谁?”
“我不嫁人呀!”
“哪有姑娘家长大了不嫁人?你要当老姑婆吗?”他目光灼灼地逼进她,唇瓣却是异常温柔地吻着她的泪,一而再,再而三地熨平她的激动。“不准哭!湘湘,别哭!”
“你好凶。”他的亲吻落到她的唇瓣上,吸吮缠绵,难分难解,她只觉得飘飘欲仙,似乎真的要死去了。
“张开口。”他咬着她的的唇。
“我不要你送气……”话未说完,他已经趁隙探入她的口内,寻索着她的甜蜜芳香,嗯,是浓厚的药味……
他忘了什么时候,深深地爱上了她。
她的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早已完全填满他的心。
唇舌交缠,诉尽疼爱,可惜他怕她喘不过气来,只好恋恋不舍地停止亲吻,再送上长长的一口气。
“湘湘,我要娶你为妻。”
她摇摇头,泪水仍不听使唤地滑落。
“不要摇头!你不能总把我当成爹娘,也不能把我当成师侄,我要你懂我的感觉……我对你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情爱,你懂吗?”
“我懂的。”她泪眼迷蒙地望着他。“我一直懂的,从你给我吃第一颗止泻药之后,我想,我就爱上你了;可我是个病人,我不敢奢求你的疼爱,只能扮成无知的小娃娃,要你抱,要你疼……”
“湘湘!”他这才发现,原来她不是病娃娃,她早就是一个心思细腻的成熟姑娘,他疼惜地搂紧了她。“不要委屈自己啊!都是我不好,我脾气又硬又臭,我不懂你的心意……”
“我喜欢你的臭脾气,从来没有人这么关心我,鹤群……”柳湘湘想再说下去,脸色却倏忽变得惨白。“头晕……”“你就是爱讲话才头晕,快睡觉,我唱歌给你听!”
“鹤群,你让我说完。”她强撑着笑脸,轻扯他的胡渣,又用软软的掌心磨来磨去。“等我死了,你知道我怕黑,不要把我放到棺木,直接抬到柴堆上面,一把火烧了,干干净净。”
“不要跟我说‘死’字!”他大声吼着。
“我只不过先走一步,你不要那么凶嘛!”
“湘湘……”
“本来我很怕死,怕阴间有妖魔鬼怪,可是看到师父为自己挖了墓穴,我忽然发现,死了不过是脱掉臭皮囊,解脱了病痛,倒乐得轻松呢!可是……”她手臂无力地滑下,晶莹泪珠滚滚掉落。“如果我不去爱人,我可以了无牵挂,一旦爱上了,我就舍不得了……”
“你舍不得,就不要给我死啊!”他的泪忽然迸了出来。
“鹤群。”她痴痴地看着他的男儿泪。
心好痛,被撞击的两颗心都好痛。
“我不会让你死的,我折寿二十年给你。”
“二十年,怎么够呢?白头到老也要五十年吧!”她笑了。
“是不够!”凌鹤群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他要她的湘湘长命百岁,他要她无病无痛,他更要和湘湘共偕白首……他绝对不能让她死去!
想也不想,他放下她虚弱的身子,就要往门外冲。“我去剖了心肝给你!”
“鹤群……”她泪流满面,微笑仍然没有褪去。“傻师侄,你剖了心肝,死掉了,留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啊?”
凌鹤群陡地凝住脚步,心如锥刺,回首相看,两人尽是泪眼渺渺,看不清前路,也看不到未来。
“算了吧,鹤群。”柳湘湘想从枕上爬起,却只能无力地垂下泪水。“我知道你的心,就够了。”
“不够!”凌鹤群挥掉泪水,大声有力地道:“我凌鹤群只娶柳湘湘为妻,我绝对、绝对、绝对不会让你死掉!”
“鹤群……”
情深,不舍,惟有泪千行。
“湘湘,你不要哭,我去找太师父。”他抄起了桌上的长剑,喊道:“少观、少观!快进来照顾你大姐。”
门外的柳氏父子早就把房里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柳少观立刻冲了进去。
午后的深山起了浓雾,屋外一片白茫茫,参天古树隐藏在雾气之中,没有端午的烈日高照,反而像是萧瑟的冬天。
望看白雾朦胧的四周,凌鹤群气急败坏地大叫:“太师父,您在哪里?”
“他在那个坑里面。”柳伯渊为他指点。
他三步并两步跑到坟坑边,见到上头盖了一块木板,大脚一踢。“太师父,别装死了!您今天不救爱徒,徒孙我就跟她一块儿死。”
丁汉唐挺尸般地跳了起来。“你也学人家生死相许啊?别闹了,凌家才你这只小公鹤,太师父虽然年老糊涂,倒是还记得你要传宗接代呢!死不得!死不得!”
“我如果要传宗接代,也只要湘湘为我生儿子,其余免谈!”
“咦?湘湘是我的徒儿,你是我的徒孙,这辈分上好像有问题……”
“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凌鹤群将长剑脱鞘,倒转剑柄给丁汉唐。“快!太师父,快救湘湘!”
丁汉唐跳开一步,瞪大了眼。“吓!你要做什么?”
“割了我的心肝啊!”
“凌公子!”柳伯渊抢上前道:“你不要做傻事,我们湘湘万万承受不起。”
凌鹤群目光坚定,全身血流全冲上了脑门。“湘湘活了十八年,成天关在房里,她一直没有好好活过,而我活了二十六年,大江南北走过,奇人怪事看过,我活得够了,我折寿给她,让她快快乐乐的活下去,有什么不对?”
“不行!”柳伯渊想抢下他的长剑,却被他避了开去。“你做这种傻事,教她如何独活?”
“只要您当爹爹的疼她,叫她的后娘也要照顾她,还有弟弟们多陪伴姐姐,她一样可以活下去。”
“你说要娶我们湘湘,你死了,谁来娶她?”
“我……”凌鹤群一时语塞,握剑的右手微微颤抖。
“鹤群,不要这样啊!”柳湘湘让柳少观扶着,站在门边,泪如雨下。
凌鹤群望着瘦弱的她,心头剜如刀割,疯狂地喊道:“我不能看到你受苦,你受苦,我的心也痛啊!”
“我死了,就不受苦了……”
“如果你死了,我还留这心肝做什么?都掏空了!掏空了啊!”
连日来的疲累担忧让凌鹤群再也无法冷静,他大声嚷完,突然激动地挥舞长剑,反手就要划上自己的胸膛。
“笨徒孙!”说时迟,那时快,丁汉唐衣袖一挥,立即把致命的长剑震了开去,连带也把凌鹤群荡开数步之远,一跤跌坐在地上。
“凌鹤!”柳湘湘扑了过去,摔倒在凌鹤群的怀中,放声大哭。“你别做傻事啊!”
“湘湘!”凌鹤群一时没回过神,只是伸手抚摸她的头发,直到腿上摔疼的痛楚传来,他也蓦然清醒了,双手抱紧她颤抖的身躯。“湘湘,别哭,别哭,你不能哭的!”
“你做这种傻事,我怎能不哭……”她愈说气息愈弱,一口气卡在喉间,人就晕死过去。
凌鹤群大惊,俯下脸就为她送气,一面伸手拍背为她顺气。
柳伯渊也赶到他们身边,握住女儿的手腕传送真气。
“哈哈!我想到了!”丁汉唐没有去救人,在旁边又笑又叫,又在两个坟头上跳来跳去。“刚刚偷看他们亲嘴的时候,我就差不多想到了,正想到坑里安静思考,这个笨徒孙又跑来闹事,把我的灵感都赶跑了,总算现在又看到他们亲嘴,我终于想到了!”
“丁老前辈,您想到什么?”柳少观跟上前问道。
“阴阳调和呀!这是自古不变的定律。”丁汉唐跳进坑里,又直直地跳了出来,跑到凌鹤群身边,踢了他的屁股。“乖徒孙,我要你一块肝。”
凌鹤群正在全力抢救柳湘湘,冷不提防被踢一脚,立即恼怒地瞪向太师父,随之又俯身送气。
“呵!我徒孙的眼神充满恨意喔!”
“丁前辈,您怎能再要凌公子的肝呢?”柳伯渊问道。
“一小块就好!凡人的肝脏有这么大片……”丁汉唐在胸前比了一个大圆圈,又伸出并拢的两指。“割了这么一小块下来,不但我徒孙死不了,连我的爱徒也可以跟他百年好合喽!”
“太师父,您在说什么?”凌鹤群抬起头来,脸上挂着明显的泪痕。
“我说啊!你就是一个最好的药引子,你长得健壮,纯阳纯刚,若与湘湘结为夫妻,阴阳时时调和,再加上我的独门药方调养。呵呵!花个几年的功夫,我的爱徒就长得圆润丰满了。”
“太师父您讲废话!湘湘都快死了,我们怎么阴阳调和?”
“就是她病入膏肓,所以才要你的肝来救急啊!”
“您为什么不早说?还说要什么男人的心肝?害我差点去见阎王!”凌鹤群欣喜若狂,眉头舒展了,转身又为柳湘湘送气。
“太师父我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