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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灵正传-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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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尽量缝。”

“不会缝还缝!”她拿起剪刀,准备拆掉他那难看的一针一线。“又不是没鞋子穿,我不如补好旧鞋,省得你巴巴地缝新鞋,白费工夫!



“我只是想让妳过年有新鞋子穿。”

前刀线的动作停顿,她的眼睛又气得冒烟了,好像体内所有的水全被他的话挤上了眼眶;有烟,有水,拿在手中的剪子也淹没在茫茫水雾里。

他怎能讲得那么平静!好像这是稀松平常的事。过新年,就得要有新衣新鞋;他买不到,就缝一双给她,让她光鲜亮丽出门,踩上积雪也不怕弄湿脚掌。

呵!她的蹄子在山里奔跑惯了,这等冰天雪地算得了什么!他却呵护着她的脚,怕她受冻;先是熬夜为她缝鞋;有鞋不穿,还傻傻地背她爬山,出了一身汗,这大个儿脑筋不会转弯吗!

看着歪歪斜斜的缝线,她好像看到他在烛火下,皱着眉头,粗大指头笨拙地捏住细小的针线,专注地戳缝着……她隐忍多日的情绪顿时爆了开来;她丢开剪刀,跳了起来,拿了鞋子就往他身上打。

“你为什么要对我好?为什么?!为什么呀?!”

“我--”

“笨大个儿!不会讲话是吗?说啊!你说啊!为什么?!”

她拚命拿鞋拍打他,啪啪啪,轻软的绣花鞋根本打不痛他,可她的心好痛,泪水也随着她狂乱的动作而进流不止。

她不要他对她好,是他的多情绊住了她;他的温柔,更是人界最大的陷阱;她欲走还留,走了又碰头。再这样下去,他会害得她不能成仙,她的五百年道行也会毁于一旦。

“胡姑娘!胡……”她的激动令他慌张,情急之下,张臂紧紧拥住了她,束缚住她躁动的手脚,心急地唤出她的名字。“灵灵,别哭,别哭,是我不好,妳不要哭,不要激动,生气会伤身。”

“是啦!都是你不好!”她还想捶他,却是困在他的怀里。

“是,是我不好。”他忧心地道:“灵灵,求求妳,不要哭了。”

“好!我不哭。”她推开他的胸膛,张开右掌。“那张符呢?”

“在这里。”他从怀里拿出。

她夺过来,伸手就撕,三两下撕得粉碎,手一扬,碎片如雪飘落。

“可恶的平安符,再也不灵了。”她红着眼睛,瞪着他,信誓旦旦:“我要让你永远找不到我,咱一刀两断!”

“妳为什么要逃避我?”他声音也高了。

“我哪逃避你了?是你穷追不舍!”她扔掉鞋子,转身就去拉门闩。

“灵灵!”他攫住她的双臂,急切地道:“妳问我为什么,我告诉妳。”

“我不听!”她扭动身体挣扎,忽然害怕了。

这所有的情境大过熟悉。曾经,在某个城郊大树下发生过,同样的人,同样的动作,接下来,也该会有同样难忘的回忆……不!

“妳听着。”他拥紧她,逼她不得不抬脸看他,再以最诚挚的语气缓缓地道:“灵灵,我爱妳。”

他说出来了!

她痴痴地望着他、还是这个傻大个儿,浓黑的剑眉,挺直的鼻梁,粗短的胡髭,深邃的眼眸……眸光不再淡漠,而是盈满了浓浓的热情。

他的心意怎能如此执着啊!她已经抹掉那回他吻她的记忆,何以他不改心志,就是要爱她?是宿命?是轮回?还是无可解释的缘分?

若她逃了,他再追,这个情境是否会再发生第三次、第四次……“灵灵,与其妳逃避而痛苦,何不面对我?”他为她拭泪。

“我这不就面对你了,你还要我怎样?!”她哭嚷着。

“灵灵是一个凶姑娘,怎地变爱哭了?”

“还不是你!都是你啦!”她不知还能说什么,简直在撒娇了。

“灵灵。”他捧起她的脸蛋,以指腹轻柔地擦抚她的脸颊,郑重地道:“做我的妻子,让我一生疼爱妳、照顾妳。”

心悸难耐,泪水决堤,她崩渍在他的柔情里。

烫热的吻贴上她的泪痕,先是轻柔吮吻,再慢慢地滑到她的唇边,轻轻地咬啖舔舐,唇瓣相迭,就如干柴碰上烈火;他大胆而急躁,探入她的唇瓣,寻索到她的柔腻小舌,狂烈地与她追逐纠缠。

她克制了又克制,压抑了又压抑,终究让他掏出了七情六欲。

男人的唇瓣怎能如此好吃?她好想念他的亲吻喔,软软的、热热的;他在她里头舔她,她也舔了回去,啃咬着他的大舌头……不行!她吃素不吃荤,男人是荤的吧,哎哎,完了,都吃下去了,她破戒啦!

缠绵热吻里,她恍惚想着,这并非破戒,有的神仙也是在俗世娶了妻、生完孩子之后,这才离世出家或是得道成仙,像是佛陀啦,托塔天王李靖啦,嫦娥啦,织女啦……族繁不及备载,她一只小小的狐仙算什么!

她为自己找理由。对了,他助她收妖,她总该报答他的恩惠吧。

好,师出有名,名正言顺,她不再天人交战,她放弃所有的犹豫和逃避,投进他的怀抱,尽情地与他共享男女情爱。

不知什么时候,她和他卧到了床上,他强壮魁梧的身体压住她,手脚纠缠着她软绵绵的娇躯,粗糙的大掌恣意地抚摸她的,指掌所过之处,泛起了美丽的纷红色泽;他的吻随之欺上,吸吮着她的嫩红蓓蕾。

这不再是温吞的大个儿,他的呼息浊重,亲吻的力道也更重了。

“喂,等等……”她喘着气,眨了眨睫毛,稍微推开他。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只不识相的公狐狸跑来找她,硬要爬到她背上,她嫌牠臭,而且她准备当神仙,当下咬得牠鲜血淋漓,落荒而逃。

“可以了。”她翻身趴着,手背交迭,将下巴搁了上去,双眼紧紧闭起。既然体会过亲嘴,接下来也该是体验男女交欢了。

“可以怎样?”他不解,怎么一副慷慨赴义的样子?

“我看山里的狐狸都是这样做的,那个……”好丢脸,她双颊晕红,声音渐细,忙将脸蛋埋进了手掌心。

“人跟动物不一样。”他笑了,坐在她身边,将她抱进了怀里。

她仍与他正面相对,两人双双倒落床铺,他迭上了她,以他火烫的摩掌她的大腿,灼得她整个人都燃烧起来了。

“裴迁……好热……”说话的当儿,他为她褪下红衫,绵绵不绝的亲吻也来到了她肚脐眼儿,舌头舔过,奔窜,她嘤咛一声,全身酥软。

欲火焚身了,她沉沦人界,也许,万劫不复了……两人衣衫尽褪,赤裸相对,身与心皆无遮蔽,原始的在彼此瞳眸里漫流,澎湃汹涌,男人的了她的身体,她与他,合而为一。

“噢!”她皱起柳眉,紧咬唇瓣。天哪!指这就是所谓的初夜?!

“很痛吗?”他紧张地吮吻她眼角的泪珠。

“嗯。”她还想踢他一脚,可这姿势怎么踢呀!

“我慢慢的,别怕,抱住我。”他吻开她的唇,细吻绵绵,放松她的紧绷和不安,再缓缓地动了起来,以轻柔的疼爱她。

“嗳……”她叫了出来,点腻的娇喘消失在他的热吻里。

她不懂,痛楚和狂喜怎能同时存在了她想笑,也想哭。当人实在真好,交欢时不但可以互拥亲吻,也能看着他脸上的表情,她好喜欢看他多变的眼神喔,深情、慌张、专注、喜悦、疼惜··…她跟着他沉醉了、着迷了,忘了今夕何夕也忘了自己。

大雪纷飞,一元复始,她正式生而为人--一个女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茫然四望,原有的山明水秀呢?怎会变成寸草不生、狼烟遍地?

远处战鼓冬冬,敲痛她的耳膜,污浊的空气传来模糊的厮杀声响;她知道,又有人流血,又有人死去,还有人流离失所,生不如死……她几天没吃东西了?她数不出来。战事一场又一场,皇帝一个换过一个;他们去称王称帝,谁来管老百姓?饿了,死了,他们照样以无辜百姓的家园为战场,竞相争夺名位。

万里荒烟,民不聊生,她生下来就是死路。

好痛苦!她无力地倒下,空洞的眼眸望向天际,野雁飞过,她好羡慕它们有翅膀飞出这块土地,可她连走路的力气都消失了。

天,渐渐地暗了,她依然躺在泥土里,一只狐狸来到她身边,嗅了嗅,又跑开,她眼角余光看到它跑向另一个倒下的人,撕咬那人的肉。

她不羡慕野雁了。野雁还得找个栖身之地,狐狸却是随处都可生存,它有强壮的四蹄、精锐的目光,跑得快,可以及时避开凶险,而且什么都能屹,不怕捱饿。

若有来生,她愿生作狐狸,永远弃绝这个无情的人世。

月出月落,她站了起来,随风飘荡,呆呆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她。

她只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啊,好小好,好瘦好瘦,大风吹过,沙尘覆上她的脸面,也吹走几片她破烂的衣。

地平线的那边,有一个人慢慢走过来,他一跛一跛的,神色疲惫,气息虚弱,衣衫上面都是干涸的血迹,还和他未愈合的伤口黏在一块。

那是裴迁。

不对,他不是裴迁,他是一个瘦弱的少年,大概十五、六岁吧。对了,他是邻家的大哥哥,常常抱着她玩,还说要等她长大娶她当新娘;他上战场去了,跟很多人一样,她也以为他不会回来了。

他的眼神跟她一样空洞,只是为走而走,却不知走向何方。

他走着走着,踢到了她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跪落地面。

半晌,他这才发现踢到一具人体,他呆滞的眼睛看过去,突然,眼圈见红了,身体颤抖了。

他手指抖得很厉害,为她拂开脸上的尘土,待看清楚了,他咬紧干裂的唇,哀戚地看着她,一遍又一遍抚摸她枯瘦的脸颊。

“死了……都死了……”他的泪水夺眶而出,抱起了她,仰天大声怒吼叫道:“愿我能保护妳!原我能保护妳!愿我……”

他哭了又哭,叫了又叫,她被他紧紧抱在怀里,滴滴泪水洗去她脸上的沙土;终于,他放下了她,脱下他薄薄的衣衫,也连带撕下他结痂的血块;他没有痛感,任鲜血滴落黄土,再拿衣服将她紧密裹住。

他一直跪在地上,眼泪流干了,双手开始扒土,扒呀扒,土那么硬,虫子都钻不进去了,他还是扒呀扒;扒了没多久,他的指甲断裂了,手指也流血了,他还是继续扒呀扒,扒出了一个浅浅的坑。

他抱起她,将她放了进去,再缓缓推落他扒起的泥土,不舍地、忧伤地将土屑掩住她弱小的身躯。

新坟筑成,他还是跪着,孤凄的身影映在血红的落日里。

他力竭而死,趴倒在她的坟上,风沙不断吹来,覆盖了他,也覆盖了大地,一天天过去了,一年年过去了。

她茫然四望,她还站在这里。天地无情,黄沙飞扬,景色凄凉,那少年哪里去了?裴迁怎么不见了?

“裴迁!”她惊骇大叫,人就醒了过来。

“灵灵,灵灵,怎么了?”他在她身边,不断抚摸她的脸颊。

熟悉的温热回来了,他拥抱着她,她依然睡在他的臂弯里,两人同床共枕,在一条大被下,他们欢爱,他们结合,他们相拥而眠。

他一直在她身边。她突然觉得,她好需要他。

好寂寞!五百年来,她的内心竟是如此空虚;四处奔波济世之余,她从没静下来检视自己的心,也没空作梦;偶有歇息,只是为了养精蓄锐,然后再四处奔波济世,以便能达成千年后的迢迢天女梦。

已经忙了五百年,接下来还有五百年,如今歇卧在他温热的怀抱里,她累了。

“裴迁……”她心头一酸,泪水滑落。

“灵灵,还痛吗?”他紧张地哄她,以为是自己的粗鲁让她不适。

她摇摇头,脸颊在他胸前磨踏着,她是心痛啊!

穿过五百年,他们寻到了彼此;也许,前尘往事皆忘,但心有灵犀,是人也好,是狐也好,他们总会相见。

“五百年前,是什么时候?”她问道。

“应该是唐朝末年,五代十国。”他推算出来。“妳想到什么事?”

果然是个战乱的年代。她曾经生而为人,五百年来的第一场梦,告知了她的前世,也告知了他俩的缘分;或许,这场欢爱就是为了了结前缘。

然后呢?她继续修行,他继续流浪,各自西东,不复相见?

“我一定会娶妳,妳别慌。”他让她的泪水吓坏了,不住地揉抚她的身子,向她承诺。“我们找个地方拜天地……”

“我不是这样在哭的。”她展露笑靥,摸着他粗犷的大脸触他须渣的扎手。“我很高兴能遇见你,跟你在一起。”

她往他的唇一啄,又缩到了他的怀里,任泪水流了又流。

当时的伤悲未曾化解,她即成了一头个性强悍的红狐狸;她不是不会哭,而是前世的悲戚埋得太深,需得由他来掘出她的泪泉。

泪水止不住了。此刻,且让她倾流深藏五百年的泪水吧,流啊流,流进大海不回头。

第七章

大雪一停,雪块由屋檐掉落,让孩子们堆雪人玩耍。

城里很多店铺都开张了,裴迁买了素菜包和一坛青菜豆腐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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