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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受了伤,自己也可以很快医好,哪还在这边作困兽之斗啊。
大红狐斗志旺盛,但想归想,力不从心,在她逐渐涣散的瞳眸里,只能见到那团熊熊烈火,好似她放肆燃烧的真情……山里传来声声长啸,音透长空,震动着土地,撼摇着树林。
“老虎?”大睛吓得掉下山猪肉。
“熊?!”小桧也脸色发青。
“灵灵!”随着这声呼唤,裴迁已然跃至大红狐身前,蹲下身,想要抱起她,却让那只穿身利箭给震骇得浑身剧颤。
大红狐勉强抬了眼皮,很好,大个儿总是适时出现,这回,又来坏她的功德好事了吧。
大个儿,箭拔了。她以意念传声。
“会很痛的!”裴迁眼眶发红,百般不忍。
不然你看我死掉好了。
真是典型的灵灵说话方式。裴迁强抑下惊痛,先为它解去绑缚。
“喂喂!你做什么?这狐狸是我们的。”大睛和小桧看见是个活生生的人,也就不怕了,赶紧上前理论。
“滚开!”裴迁头也不回,手臂后甩,直接震开两人。
时间急迫,他战战兢兢地抱起大红狐,以极轻的力道折断箭头和箭尾,先在伤口边缘洒上伤药,再咬紧牙关,迅速地拔出箭身。
鲜血立刻啧出,他以巾子扎起她的身体,两条巾子不够,一下子就染红湿透,他又脱下外衫,将她密密实实裹住,紧紧抱在怀里,以他的胸膛和手掌为她按压止血。
“你怎能抢我们的狐狸!”大睛和小桧爬了起来,拍拍屁股,一个取了匕首,一个举着斧头,警告道:“你再不放下,别怪我们不客气!”
刷!一道刺目白光闪出,裴迁右手长剑出鞘,左手紧抱让鲜血染得更红的大红狐,连他身上也沾上了她的斑斑血迹,空气中血腥味道浓重。
“谁敢过来,我就要谁的命!”他怒吼道。
“哇鸣!抢了人家的东西还那么凶!?”大睛赶紧连退三步。
“你功夫那么好,自己去猎一只狐狸啊。”小桧更是躲到了树后面。
裴迁,给钱,当作是向他们买下的。
“他们要杀妳,妳还给钱?!”裴迁吼道。
给!别坏了我的功德,我害你造杀业,我也要担恶果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在说功德!”
好啦,我跟你讲话很累耶。
裴迁闭了嘴,但一双冷眸还是紧盯害惨她的猎户,好似这样看,就能以他的目光将他们千刀万剐个痛快。
刷!长剑入鞘,他从怀里抓出几块碎银角子,扔到地上,转身就走。
才三两银?你以前一抓就是一大把银票……咳咳……大红狐觉得自己好不值。他可以出二千两赎回美艳花魁阿胡,可阿胡变回了狐狸,就只是一只畜生,除了这身毛皮可以卖钱、肉可以吃以外,根本就看不在他眼底了。“唉!美貌果然是皮相,不值啊。
心口一疼,她咳出鲜血,裴迁忧心她的伤势,更加快脚步。
“我去找石少爷,他一定有办法救妳。”
别找他,他有劫数,自身难保。我自个儿休养就行了,麻烦你送我回姑儿山,然后你回玉姑祠,帮我打理一下,别荒废了香火。
“命都没了,还管玉姑祠!”裴迁难得对她动怒了。
他是生气她,没有命,还修什么行!还成哪门子的仙!
但,他更气自己。是他害了她,当他一提气行走时,便感觉到丹田里有三团热气滚来滚去,时而融合,时而分开,不同于以往,他可以将唯一的一团护体元神自由运用,这回,他怎样也无法运转这三团热气,好似它们彼此牵制又彼此拉拢,硬是要留在他的体内不走。
他明白了,她竟然一次给了他三颗护体元神,不但救回他一条命,还不让他还,她就是执意要断绝彼此的关系?
也难怪她虚弱到中了陷阱,这都是他的错!是他累她如此!
“现在怎么办?”他痛心不已,忧急如焚。
大红狐没力气了,刚才都交代清楚了,他还问!存心累死她呀。
一滴烫热的水珠掉到她的头顶,奇怪了,狐仙中箭,天也下热水雨?这年头怪事真多,但她真的真的没力气去找司雨龙王问个明白了。咦?那热雨怎么下个没完没了?她的头都被淋湿了,不能再下了,万一烫熟了稻秧,老百姓就没饭吃了,喂,龙王啊,狐仙在此,别再下了啦……渺渺茫茫兮,她况沉地睡着了。
她吐出三颗护体元神,耗损三百年的功力;六年前给一颗,就得休养三个月,这回给出三颗,可不知要躺多久了。
山中无甲子,悠悠晃晃,她日夜躲在洞里,也不知过了多少日子,只知道,肚子饿了,窝前一定摆满了果子、青菜、野藷,每晚还有一碗热汤,夜夜变换菜色,偶尔会出现馒头、包子、豆腐、大饼这种深山种不出来的食物,当然,全都是素的。
迷迷糊糊吃完,她会爬回干草窝里,然后,会有一双温热的大掌抱起她,温柔地梳理她的红毛,揉揉她的头顶和身子,再在她耳边轻声道:“灵灵,睡觉了。”
她喜欢听这个声音,只要听到这醇厚低沉的男人嗓音,她就知道,该是夜深入眠的时候了。
虽然她白天也睡,但卧在那温暖的怀抱里,她会睡得格外安稳香甜。
有时候,那双手臂会抱她出去晒太阳,阳光晒在身上,实在很舒服,但再怎么舒服,仍比不上那个抱住她的熟悉怀抱;这时,她会往那堵胸膛挨了过去,将自己挤得更妥贴舒适。
还有时候,她会泡到了温水里,她委实疲惫得睁不开眼,手脚也濑得动,那双大手就会轻扶着她的头,拿了巾子,仔细地为她抹脸抹身。
“灵灵,洗澡了。”男人的指头粗粗的,但动作轻柔极了。
真好!洗澡也不必费力气,她只管继续睡,他还会帮她擦干呢。
哎哟,洗澡就洗澡,他怎么摸了人家的奶子!还轻轻搔着她的肚皮,那粗糙指头刮着她的细皮嫩肉,微痒,微麻,挠得她咯咯笑了,干脆仰躺在他怀里,放松了四肢,任他搔个全身酥软痛快。
但她仍然不愿睁眼,一心只原这塌好梦永无止境。
嗳!她要赞叹了。她什么都不用做,只管睡觉,吃喝拉撒自然有人为她服侍得好好的,这才是真正的神仙生活啊。
不用动手动脚,不用劳累奔波,不用耗费心神,不用天人交战,不用忧愁功德簿,不用犹豫爱不爱的,不用挂心那个孤单的笨大个儿……快活似神仙啊。
姑儿山山顶,云深不知处。
黑脸判官属地府,哪咤属天界,平日这两尊仙各忙各的,要碰面不容易,如今为了狐仙胡灵灵,约在了姑儿山的山顶下棋。
“怎么办,这棋局乱了。”俊美小少年以手支颐,皱着眉头。
“乱了,重来陨。”黑睑判官笑着轻敲手中黑子。
“重来?”哪咤拿起白子,不知放落何处。
“这是他们的棋局。”黑脸判官将指头间的黑子弹入棋碗里。“我们何必帮他们下?”
“对喔。”哪咤咧出笑容,也将自己的白子丢向棋碗。“而且,棋中不语真君子,我们也不能在旁边下指导棋。”
“这就是了。”黑脸判官抹掉混乱的棋局,分出黑白子,各自丢入碗里。“说起来,狐小弟比狐大姐有决心和勇气,他能凭着自己的本事挣得一个人界的身分,狐大姐反倒显得拿不定主意。”
“唉,咱狐大姐的主意就是成为天女,其余免谈。”
“要成为天女,就得快点醒来赶走裴迁,这样赖着他,不愿醒来解决问题,她是想睡到裴迁变成白胡子老公公吗?”黑脸判官大摇其头,重新在空白棋盘上放了一颗黑子。
“就算赶走裴迁,她心静不下来,也没用啦。这就好像狐狸追着自己的尾巴绕圈圈,没有一个完了的时候。”
“那就给她瞧瞧当天女的好处,好让她尽快定心。”
“呵呵呵,早该给她看了。”哪咤眨贬大眼,扯出调皮的笑容。“不过嘛,这场历练是该有的,才能做出一个正确的抉择。”
“历练?”黑脸判官抬了眉毛。“情?”
“判官大哥想试试吗?”哪咤抓着一把白棋子,在掌心把玩。
“问人间,情是何物?当局者迷啊。”黑脸判官大笑,伸掌示意道:“哪咤,下棋了。”
“谁的棋?”
“哈哈!当然是我们的棋了。”
睡了好久好久,她终于从冬眠里醒来。
“灵灵……”
“别喊我,我忙着做善事。”胡灵灵无视于那声呼唤,她坐在床上,翘起一只脚,皱着细长的柳眉,翻阅摊在床上的功德簿。
一页一页翻过去,上头记载着她的善行:捡小弟回家、指引商人做生意、帮穷人发财、医治绝症老妇、布施义粥、救回裴迁……咦?这也算是她的善行?当然喽,耗了她三颗元神,这可是大大的善事了。
她露出满意的微笑,又翻了过去。其实善事大同小异,反正就是让人开心,自己也开心,只要填满功德簿,她就能够得偿所愿了。
吓!她瞪大眼睛瞧去,功德簿已然来到最后一页,全数写满,四个金光闪闪的大字亮了出来。
功德圆满。
哇呵!她终于载满功德簿了!她高兴地大叫,简直快要飞上天了。不,她的确乘云驾雾,直奔天庭,接受玉皇大帝所赐下的灵灵天女封号。这一千年来没白费啊,她缴上狐仙狐大姐的功德簿,换上另一本专属灵灵天女的崭新功德簿。
太好了!灵灵天女下凡去也,准备做更多的善事了。
“灵灵天女,求您保佑我这回出门赚大钱。”
赚钱?先要有本钱,还要有运气。不行!你今年走衰运,赚不了钱。
“灵灵天女,求您保佑我金榜题名。”
平日不用功,临时抱佛脚,没用啦。
“灵灵天女,求您赐我一张美丽的脸孔,嫁给富贵人家。”
脸孔是爹娘给的,长丑了,天女也没法子帮妳变回来,且记得相由心生啊,妳爱搬弄是非,再好看的脸都丑了。
“灵灵天女,求您保佑我们合家平安,顺心如意。”
总算有一个比较正常的愿望了。她捻花微笑,看了这家人的情况。
老爹躺在床上哼哼唉唉,原来是半身不遂;老娘照顾老爹,累得腰酸背痛;上香求平安的男人为了一家子生活,终日在外劳累干活儿;他的女人望着见底的米缸,为下一顿饭发愁;而不知愁的三个小孩在外头玩耍,一个跌倒了大哭,一个和邻居小孩抢蟋蟀,一个一边洗衣服玩水,一边不解为何有小孩可以穿着干净好看的衣服上学堂。
她愣了,她如何让这家人合家平安、顺心如意?
世人各有其命运和业力,有时得靠自己去化解和改变,神仙顶多是开示一下,让他们自己想通,然后自己去努力,她帮不了那么多忙。
可她愈是深入了解,愈是感受众生的无奈和痛苦,也愈觉自己的无能为力,这就是她成仙的目的吗?
她再也无法以“做善事”的心情轻易带过,她必须真正去闻声救苦。
不!当她都未能消除自己内心最深处的苦楚时,她要如何社除他人的苦?这是自讨苦吃啊!当天女不是该开开心心地逍遥天界吗?
这一想,又过了一千年,她翻开灵灵天女的功德簿,竟然全是空白!
“灵灵……”那个让她揪心的声音又在呼唤她了。
她恍惚跟随那声音,回到了姑儿山的洞口前。
一个白发老翁坐在土灶前,烧着一小锅青菜汤,他老态龙钟,抖动的手指抓起一把盐,往汤里撒下去,不小心撒了一半在地上。
这是谁?她定睛一看,顿时浑身发颤,许久不再有过的心酸热泪溢上了喉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裴迁这么老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一下子就这么老了?时光匆匆,一晃数十年过去了,他一直待在姑儿山,试图寻她,可她却掩起洞门,刻立思不让他找到,他也就寻寻觅觅,直到老去。
而他,很快就会离开这个人世,往下一个轮回而去;到时,他喝下孟婆汤,就会彻底忘了她,曾有的爱恋痴缠也会如烟般消散。
这一分别,不是六年,不是数十年,不是五百年,而是、水远。
一在天,一在地,再也无缘聚合,他的心里,不再有灵灵,不再有一只毛色美丽的大红狐;但,一直保有记忆的她,却是想着他,惦念着他,千千年,万万年;这残酷的思念会折磨她到地老天荒啊!
不公平!
天女要什么公平呢?神仙或天女向来只有付出,是慈悲的,无欲的,也可以有情,但那是对众生,不是对个人。
芸芸众生,来来去去,她得承担着他们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她真有这么大的能耐吗?她光是承担着裴迁这个人,就已经让她心躁难安,她还有什么本领去承担那么多不认识的人?
她知道,她失去什么了。
不是功德簿,不是天女封号,不是狐仙身分,而是自己。
因着自己的迷失,她也失去了裴迁--一个愿意承担她悲、欢、离、合、喜、怒、哀、乐的深情男子。
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