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邵予蘅起初愣了一下,了解儿子终于肯喊她一声妈时,两手不自觉地搧着突然发热的眼眶,想把盈在眼角的泪倒搧回泪管里,怎知此法不管用,泪珠倒如两串水柱似地滚下颊。
齐放这时拎了一袋外卖饮料,远远地往他们这一对母子走过来,小心翼翼地打量他们,衡量情况。
邵予蘅情不自禁,以快乐无比的声音对齐放诉说:“你知不知道,震天刚才喊我一声妈了,他其实是我的亲生儿子。”
“嗯……”齐放被邵予蘅的又哭又笑弄得莫名其妙,先是犹豫了几秒,思索一会儿后,露出白晶晶的牙说道:“恭喜妳,邵校董。”
他转身瞪着唐震天,像是无语地质问朋友,“这一幕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唐震天搂着母亲,一边掏手帕为她拭泪,侧头抛给齐放一个无奈的眼神,“我再找机会跟你解释清楚。”
有了这句担保,齐放忙不迭地将三小袋芬芳四溢的热咖啡递出,再找了另一个闪身的说辞,“买了咖啡竟然忘了拿糖包,我现在就去跟老板要。”
十分钟后,抓了一把糖包坐在医院长廊一隅等待的齐放睨了手表一眼,正要起身时,瞄见唐震天高大的身影缓缓地朝自己走来。
齐放看见他手上抓着两袋咖啡,临时起议,“这种非常情况就要痛快地藉酒浇愁一下。何不上我那里?”
直接从唐震天的手里接过咖啡,随同糖包就近往附近的垃圾桶送。
唐震天领会齐放的好意,微微一笑附和道:“那还等什么,快带路吧!”
齐放供应场地与黄酒,唐震天则是一味地将黄汤灌入肠中,从头到尾不吭一句话,显然不是那种酒后嗓门大,话多之人。
齐放一反本性,竭力做个有耐性的听众,又因清楚自己的酒量与酒品没唐震天行,为了能静观其变,平时嗜酒如命的他这回破天荒只碰了两罐,而且只敢浅尝不敢牛饮,还得频出新话题给唐震天打气,东牵西扯地讲了一堆行内八卦消息,却多是无关紧要的话。
齐放也不心急,就耗坐在一端任唐震天自我疗伤,总算捱到他豪爽地干尽握在手里的啤酒罐,却无法准确地将罐子放在已立满九个空罐的咖啡桌上时,才确定他已有两分醉意。
齐放见攻破心防的时机已成熟,于是道:“有话别闷着,说出来畅快些。”
唐震天这才含糊地吐出一句,“我是邵予蘅的儿子,不能再打敏容的主意。”他将两件要紧事短短凑成一行无关痛痒似的话后,头一倾、眼慢阖,沉沉地酣睡了去。
齐放愣了一下,半起身喊了一句,“震天。”
见他不吭气,不信他不醒,又重摇了一下他,但唐震天一动也不动,连鼾声都没打,一派斯文的睡相让齐放不由得扬起一道惊叹不已的眉,万万想不到威猛的雄狮醉醺醺后,竟显露出绵羊的神姿!
面对此景,齐放不禁啼笑皆非,但也不得不对唐震天另眼相看。
寻常人失恋或与失散多年的亲人相聚时,情绪大多会有失控的时候,他老兄却能处变不惊,忍人所不能忍,利用喝酒的这段空档时间,将情绪排解成既定事实,无意流露出的自持力高得吓人,让齐放开了眼界,这才不得不承认,当年与自己打架的小太保还真是一个人物。
而唐震天说到做到、提得起放得下的特点,更是在接下来的六个月里,显露无遗--
他在宿醉后只睡了六个小时,隔日摇醒齐放,弄了一份早点给齐放后,便整装返回芝加哥,继续他的学业。
他与齐放和佟青云定期保持联络,明知他们与于敏容有连系,聚会时却从不探问她的消息。
直到于敏容因忧伤过度丢了工作,终日沉溺于酒精与借着药物麻痹自己官能的消息传进他的耳里时,他才有所行动。
他首先回到台湾老家一趟,在取得邵予蘅的同意与支持后,把向来不爱四处走动的外婆劝去美国,表面上是担任清洁妇的工作,实际上却是要协助于敏容戒毒、戒酒的。
以他在道上见过毒瘾发作的例子,他认为循序渐进,以教理感化的手段是救缓不救急的,将于敏容往戒毒所送他压根不放心,只好找自己最亲信的外婆来相助。
外婆不愧姜是老得辣,将烟毒酒三恶清得干干净净,任于敏容怎么苦苦哀求、撒泼、叫骂与使诈,都不改其正气凛然之色;但于敏容总是有办法取得货源,只是消耗不到几日,又会给外婆没收掉……
这样三番两次地斗法后,于敏容使出绝计,打算以身体跟毒贩换取毒品,却在前一刻被跟踪在后头的外婆与齐放给逮个正着。
避不见面的唐震天因为这件事特地来到纽约,神智不清的于敏容甚至把他错认为佟青云。
她求“青云”发发慈悲,给她“药”吃。
“青云”当然不答应,反而在她毒瘾发作最剧烈时,要求齐放与外婆将瘦骨嶙峋的她架好,然后将她的四肢缚在床柱上,要她活在床板上直到情况转好。
整整一个礼拜,他对她的咒骂与哭喊不作响应,见她的毒瘾暂时退去,才将她松绑,但只要她一发作,他又刻不容缓地将她的手脚绑起来;若无第三者在场帮衬时,他则是靠自己的武力与身体来压制她。
他因此被她咬伤了几处,但是于敏容会用计,假装可怜他被咬伤,然后会故意以美色来诱惑他放手。
有毒瘾在身的人发作时,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的,他明白,却得死命把持住定力,才没让她得逞。
这样反反复覆、时好时坏地大战了十来场后,于敏容毒发的间隔与频率才逐渐递减、缓和。
唐震天见该走的时机已到,但他仍不放心,托人到“苏活区”雇了两位体能绝佳,且会说中文的壮妇来当外婆的帮手,又千叮嘱、万拜托地恳求三位长者一番后才离开。
这一走,他没再上纽约探访于敏容一次过。
因为佟青云辞了法国的工作,正要飞回台湾另起炉灶,得知于敏容不幸的际遇后,特地改变计划在纽约停留。
佟青云与唐震天取得默契,除了监视于敏容以外,还要在事业上拉她一把。他对她阐述了自己的创业理念,询问她的意见与看法,最后邀她担任经理人。
这给了于敏容信念,驱走了她的自悲,不再自以为是一无是处之人。
复元后的于敏容认为是好心的佟青云拯救了自己,在移情作用的情况下,对他产生了仰慕之情。
知情的人看在眼里,谁都不愿点破,就怕“真相”的代价太大。
佟青云是个不夺人所爱、有原有则的人,他从未直言拒绝于敏容,却又聪明地与她保持情感上的距离,除了公事以外,他俩从没什么好谈,比起从前,又是更加的冷淡。
于敏容是个极懂暗示的女孩子,在了解佟青云无心恋爱的用意后,便将感激之心收藏好,倾全力为他效劳。
而唐震天的外婆,则是应了古人“功成身退”那一句话,离去时一点也不拖拖拉拉,连让于敏容说声谢谢的机会都没留,就藉买菜之名一去不返。
她一去不返的原因当然是因为她急着看孙子,但她没跟任何人交代一声就跑的行径,让人更将她看成“仙”。
她上芝加哥探访乖孙,了解他完全不懂得照顾自己后,便决定暂时不回台湾养老。
唐震天因为外婆硬赖着不走,只好认输地搬出宿舍,另寻他处跟老人家相依为命。
当他到学校上课时,外婆便忍下不喜欢外国人的偏见,上公园打太极拳,打着打着,竟也收了十来位洋徒弟;当他上图书馆时,外婆则是拎着菜篮去买菜回家烧;当他伏在案桌上苦读时,外婆则是坐在摇椅上替他打毛衣。
打好尺码大的一件给他穿,小的那一件情人装则包扎起来拿去邮局寄。
唐震天曾好奇的问:“给谁的,那么神秘?”
外婆也不相瞒,直说了。“给那个记性不好的蠢囡。”
“她跟我又不是情人,送人家情人装!何必多此一举呢?”
外婆也响应得理直气壮,“你们从有缘可以闹到无缘,连让我作一下白日梦都不行吗?”狠狠地直戳中唐震天的心头痛处。
他摆出一脸的无所谓,“我变心了啦!”
哪知外婆也不以为然地回他一句,“心早就给人偷走了,还能变得出什么新花样!”
“再啰唆,我就送妳回台湾。”他有点老羞成怒,忍不住威胁。
外婆当然也不示弱,“回去就回去,谁希罕待在这里当个化外之民,”
当然,做孙子的他根本没敢将话付诸行动。
而做外婆的她也终究舍不得放唐震天独自一人在异乡当个化外之民。
唐震天的外婆在美国这一住就是三年,亲眼目睹了他披挂上阵成了经济学博士,随后跟着他返回初到美国的落脚地纽约,知道是因为那个健忘囡早离去,孙子才肯回到这个人山人海的夭寿城市就业。
在纽约住了两年,孝顺的唐震天周末都会固定上超市同她买菜,她就打电话回台湾和老朋友话家常,“我乖孙很能干,会读书又会赚大钱,我现在能这样用大哥大,一边陪他买菜,一边跟妳聊上两个小时的长途电话,都是他的功劳。”
“真行啊!老太太妳好福气,总算熬到太平日了。”
朋友欣羡的话刚说完不到一日,外婆就驾鹤西归,永享太平去了。
做孙子的唐震天知道外婆一向不爱这个人山人海的夭寿城市,她的骤然仙逝也让他无法再在异地生活下去,也许是倦了,想家了,他与雷干城在电话中长谈一番后,便辞去干了两年的股市分析师职务,捧着外婆的骨灰搭机返国了。
一向对唐震天极为照顾的雷干城亲自到机场接他,他们一边握手,一边互拥。
雷干城敞开胸怀对他说:“震天,欢迎你归队。”
第十五章
上班途经的绿林大道不知在何时偷偷地变了容颜,褐黄的卷叶也逐次翻飞落魄,被一阵骤来的狂风纷腾带起,却又因狂风的后继无力而遽降。
行车中的雨刷慢条斯理地刮扫着尘粒与枯枝,吱嘎吱嘎地清了模糊视线,流入眼底的,是灰白鱼肚般的台北天空。
肃风侵袭,无孔不入,寒意在四方车里酝酿,但又不至于冷得像冰窖,让人不觉恍然大悟,原来时令已入秋。
一向爱憎分明的于敏容对诗意翩翩的秋天,向来抱持着莫名的排斥感,不论是流浪到异国,亦或是回到家乡安居,当界定不明不白的秋天和那股多愁善感的诗意并肩合作来敲你家大门时,可比流行性病毒还防不甚防。
尤其是对一个现在正身怀六甲,情绪不稳的“寡妇”而言,诗意可是会诱发无名的泪水;而病毒,恰巧是两管鼻水的始作俑者。
于敏容目前很难面对的是工作伙伴的同情目光,如果伙伴们盯在她的颈子以上,那还算可接受,可偏偏他们这票标榜真情流露的小弟与小妹,压根不屑装模作样谈客气。
只要于敏容前脚踏进店门,就会有几十道目光往她日渐微凸的小腹与胸部关爱过来,“人”前已殷勤的问候过她,“人”后也不忘大鸣大放地争论,她怀胎了五个月的种苗,究竟是谁秧下的?
连半路换跑道,改去演戏的型男“阿奇”拎着五盒点心回老东家探旧友时,都忍不住藉职业病,发戏瘾地当众消遣她,教着大家起哄,猛唱一对调侃联--
所谓冰山美人未自持,若非霸王谁尽功?
让于敏容有着哑巴吃黄连,无处可吐的委屈。
她忍不住对天发誓,果真知道撒种人的名字的话,她绝不会对自己的员工那么小心眼。
倘若有人斗胆不识趣,乱嚼舌根让她知道的话,哈!就依“流言”难听不入耳的程度来发放边疆了。
现在,于敏容终于体会到大权在握的快感,以前学的美容管理全部往脑后一搁,全任肚里的小祖宗和贺尔蒙来调兵遣将了。
“哦!怎么这么快又饿了?”于敏容的肚子说着就唱起了空城计。
她抽了张纸巾用力擤着红鼻头,撇开摊在办公桌上的订单,提着杯子往员工休息室散步过去。
她前脚甫入方盒子空间,原本沸腾的交谈声已遽然中断。
她敏感地环顾四周,只见跟自己学化妆与仪容学的女徒弟那绫摊着一份报纸,面对丁香坐着,两人守口如瓶的模样活脱像是在演谍对谍的戏码。
于敏容从冰箱取出一盒燕麦饼干,在两名年轻女孩中间落坐,若无其事地说:
“怎么?有新鲜事?说来给我这个侏罗纪时代的人听听吧!”
她嘎啦的破锣嗓子,不悦耳地传入两人的耳里。
那绫和丁香隔空迅速地交换一个眼神,那模样之有问题,让于敏容不多心都不成。
坐在右侧的那绫挑起一眉,左边的丁香则迅速拧眉摇了头,看样子,两人没有达成共识。
那绫将肩一耸,坦然面对于敏容。“我们只是在谈论报上健身版里刊出的一篇有关研究费洛蒙的报导。”
“费洛蒙?他是谁?”于敏容还是一脸狐疑不信,横了丁香一眼,知道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