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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吵什么?”来人定睛望着眼前的樊仲冥,蓦地一愣,怔仲了半晌,倏地喊了一声:“毗尼!”
“泫纭?”樊仲冥闻声望去,望见那张似曾相识的面容,不禁也惊愕地唤出他的名字。
“外头到底在嚷嚷些什么?”
铺子里走出一位酷似木子宓的女子,而后又走出一位木子宓,身旁陪伴着的是伊于棠,今樊仲冥不禁错愕。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我以为是谁来了,原来是仲冥。”
一干人全都落座于铺子里的小厅子里,伊于棠虽已不再过问江湖上的事,但双眸之间的诡邪仍不能轻易地卸除;只见他挑了挑眉,薄薄的唇角一抹邪肆的笑意乍现。
“你还好意思说,把我一个人放在西山,自个儿跑到这儿好命地双宿双栖,任我在西山自生自灭,若不是派出探子寻你,只怕是要我找上一生都找不着。”樊仲冥许久不曾见到他,笑意全写在俊脸上,而炯亮的眼眸更是不经意地瞟到天成公主旁的石泫纭身上。
世事难料,算来由命不由人;他怎样都想不到,竟可以在十几年之后再遇到知己好友。
“不过,我倒没想到原来大嫂与天成公主是双生姐妹,更想不到天成公主会下嫁泫纭的大哥,而让我遇见了十多年不见的老友,这实在是太巧了。”
十几年的浪迹天涯,居然还能够让他再遇见石泫纭!
实在是令他大叹命中注定,该是有这么一段缘。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毗尼,若是大哥知道你在这儿的话,一定会更开心。”石泫纭不改往常的笑脸,万般地感谢老天的安排,感谢老天让他与这世交好友于乱世后再相逢。
“别再叫我毗尼了,泫纭。”不知道已有多久不曾听人唤起他的小名,听起来除了感动外,还有一份不愿想起的怅惘。
都已经过了那么久,他早已经忘了十多年前的富贵生活,现下再想起来,不过是过眼云烟,他不想再说,也不愿再提起。
“有什么关系,你也可以唤我一声贝叶,我一点也不在意。”他与樊仲冥同样岁数,当年石樊两家是世交,遂在他们尚小的时候替他们取了与佛有关的小名;一个意为佛经,一个则是戒律的意思。
石泫纭如往常般地笑闹,双手紧搂住樊仲冥,宛如当年的两小无猜,却令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赤敖麟怒红了眼。
为了不让樊仲冥再发怒,他努力压抑自己,不想因为这等小事而惹得樊仲冥的好兴致全都没了。
不过,当石泫纭的双手紧抱住樊仲冥的时候,便已不算是小事;若不是使劲地握住双拳,他实在怕自个儿会一不小心控制不住,而冒失地袭向他。
“我道仲冥的性子怎会恁地冥顽不灵,原来是名字上出了问题。”伊于棠淡淡地笑道,双手紧搂住娇妻木子宓,诡邪的双眸却没放过充斥在赤敖麟眼眸中的狂妒怒火。“难怪当年他老是要我收手别再杀生,我还啐道山贼岂能像他这般窝囊,原来全都是他的名要他守戒律。”
他的眼中带着戏语的笑意,像是明白了赤敖麟眼中的光芒意思。
“可今儿个时辰已晚,我必须赶回泱漭在洛阳的住处,迟了他会不开心的。”李宸见大伙儿的气氛挺好的,虽想留下却又不得不开口,实在是石泱漭发火的模样太令她害怕。
“是吗?”木子宓有点不舍地道。
真的好不舍呀!这一次若不是石泱漭凑巧到洛阳来,哪里能够让她们姐妹俩见上一面呢?
长安与洛阳,好远哪!
“只要人还在,以后有的是机会见面。”石泫纭笑了笑、站起身,跟着李宸往屋外走去,又不时回眸望着樊仲冥,意味深长地道:“毗尼,你可别忘了要与我联络,可别忘了我这个老友。”
依他的聪明绝顶,他岂会看不出伊于棠所看出的一切?
偏他的性子与伊于棠一般,向来是最爱戏弄人的,只要能够惹得他人气得牙痒痒的,他便觉得开怀。
更何况,与樊仲冥多年未见,将他戏弄一番又何妨?
待送走了李宸与石泫纭后,铺子里已不复方才的热闹,却多了一分滞闷,浓浓地笼罩着赤敖麟。
自始至终,他全然不懂得他们在谈什么;他识得樊仲冥是在五年前,对于他五年前的一切全是空白。
该死!既然要他爱上他,为何不让他早一点与他相遇,为何不让他的岁数能够与他相衬,而不是差距了近八年!
八年!别说八年,光是一年便能够让樊仲冥把他的心远远地抛至他的视线之外,让他完全看不到他的存在。
“他是?”
伊于棠冷冷地瞅了他一眼,开口询问一旁的樊仲冥,唇角勾着淡淡戏谑的笑意。
“是赤敖麟,赤翔的独子,你倒是把他给忘了。”樊仲冥轻笑,眼眸中有着跳动的亮光。
“哦——”他故意把语音拖长,才缓缓地道:“是当年在九龙山上,你把他救下来的那个小鬼。”
“长这么大了?”一旁的木子宓像是难以相信他的成长一般,怎么才一阵子不见,他便长得像座山一般高?
不过,不变的是那一双眼眸,那一双看来狡黠又聪颖的眼眸。
“都五年了。”樊仲冥扬着温煦的粲笑,却在转身望见赤敖麟炽热的眼眸时,倏地敛笑。
天!一连串的事情下来,他都忘记之前发生的事了。
该死!这个小鬼怎能在伊于棠面前以那种眼神望他,难道他不知道伊于棠之所以被称为修罗,不单是因他杀人不眨眼,更因为他有一双洞悉人心的眼眸吗?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他那精锐的眼眸。而且他的眼神竟活地露骨,连他都瞧得一清二楚,那伊于棠……
樊仲冥抬眼望向伊于棠,倏地发现他挂在嘴边的笑多了一抹诡谲,不禁令他胆战心惊。
“还是个娃儿。”伊于棠淡淡地笑道,语气中有着蓄意挑衅的意味,一双魔魅的眼眸直直地望入赤敖麟怒不可遏的生涩性子里去。
“我已是弱冠之年了!”赤敖麟狂怒地站起身,一双冷肃的眼眸里有着不亚于他的魔魅。
该死的男人,对他,他已经忍无可忍,他居然敢放话再刺激他!
是的,他的命是他给的,遂他才能活到现下,恋上樊仲冥,遂他合该感谢他的,不过,这必须在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的前提下。
“不过弱冠,还算是娃儿,宓儿!你说是不?”伊于棠淡淡地道,眼眸中漾着一抹只有木子宓才明白的戏弄。
木子宓古怪地望着他,心愕于他的坏性子怎么说来便来,丝毫不理睬赤敖麟是否受得住他这样的戏弄,但她仍是顺从他的意思,乖巧地点了点头。
“你!”赤敖麟浑然不知自己已成伊于棠的瓮中鳖,不出伊于棠所料地使起性子,抽出腰间的剑,立即宣战:“与我比试、比试,你才会知道我到底是不是个娃儿!”
五年前他不敢说,但是五年后,他觉得他可以搏上一搏;他就不信他五年来的辛苦全都是白费的。
“我才没有与娃儿比试的兴致。”伊于棠笑得依旧诡邪,仍是坐在椅子上,用一双邪魅的眼看向他。
这几年来试着过得平淡一点,也着实让他享受到所谓平淡的幸福,但……或许他是一个不适于平淡的男人吧!遂他必须在生活里找一点乐趣,找一点不一样的刺激,满足他体内放肆的邪念。
“你!”赤敖麟怒发冲冠,举起长剑便打算往他刺去,可在电光石火间,在他高举的手中迸射出银光之际,他望见木子宓与樊仲冥在同一时刻冲向伊于棠的身前,欲替他挡不那一剑,令他不由得缩回手中的长剑。
该死!为什么他要护着他?
难道伊于棠之于他的地位,远超过他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减缓力道缩回长剑的赤敖麟,不禁怒目瞪向站在他身前的樊仲冥,紧握的双手微微地渗出血丝。
“你太放肆了!”樊仲冥不理睬他眦目欲裂的模样,反倒是对他暴喝了一声。
他算是受他教养的,故他算是顶着他师父名号的人,而他现下这么做,岂不是将他的脸都丢尽了!
而已依他对伊于棠的了解,他猜想伊于棠一定是看出了赤敖麟的痴狂爱意,遂故意挑衅赤敖麟。
这一切全与他当初所想的不同,全都是赤敖麟拂乱了他早已经布好的棋盘,令它散乱不成局。“我……”他瞪大阴鸷的眼眸,暴戾地几欲泛出红丝,心痛不已。
该死!在他心中,他也只是一个娃儿,遂不管他做了什么事,他都会把他当成个不懂事的娃儿一般斥责?
由伊阙赶到洛阳,他一路上一句话都没有说,淡漠得令他生畏,却又狂怒不已,然他依旧不敢接近他半步。
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他,然而他似乎当作没看见一般,硬是将他的心意彻底地弃之如敝屐。
“别吵了,先过来用膳吧。”木子宓斜睨了一眼带笑的伊于棠,不禁好心地为他俩化解怒火。“适巧宸儿走了,而我却开心过了头地多备了两人份的饭菜,你们就一起用,今儿个在这儿住下吧。”
木子宓叹了一口气回头凝望着她最爱的夫君,瞅着他眼眸中的戏谵笑意,只能摇头。
她的夫君真是惟恐天下不乱……
第六章
用过晚膳之后,伊于棠想捉弄赤敖麟的心并没有改变,他故意告知赤敖麟和樊仲冥两人只有一间空房,硬是要让打扰他新婚生活的两人不得安宁。
横竖是他们自动送上门来的,也莫怪他一时兴起,非得要他们付出扰乱他的代价不可……
一同进入房里的两人皆沉默不语,樊仲冥坐在床榻上,赤敖麟则是以着一双诡魅难测的眼眸直盯着他。
谁也没有先开口,似乎一点也不在乎这凝滞的郁闷氛围,几乎要把他们两人压榨得不成人形。过了好半晌,直到桌上的烛泪堆积成小丘,赤敖麟才蓦地开口。
“来到这儿,你看来似乎开心多了。”不开口倒好,一开口便是又酸又涩的妒意涌现。“怎么,见到睽违五年的爱人,一定很开心吧?”否则他又怎会一心只想赶到洛阳?
赤敖麟冷哼一声,试着让自己别再介意,别再回想当樊仲冥望见伊于棠时,那眼眸之中闪动的灿亮;别再想当石泫纭拥抱他时,自他眼中流泻而出的愉悦光痕;别再想……
该死!他怎能不想?
他狂爱着他,痴恋着他,想他、念他,任凭一颗心痛楚难堪,他依旧遵守着樊仲冥要求的礼教;但他们却轻而易举地进入他的心中,如此轻易便获得他的回眸一笑!
他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他试图平息的妒意狂肆地在心底翻搅,教他愈是努力抗拒这教人恼怒的情绪,却愈只能任之过分地欺压他的心,如排山倒海般地淹没他,反反复复、波谲云诡的扰人思绪硬是又酸又涩地钻入他的魂魄中,肆无忌惮且放纵地在他的心底窜流,扰乱他强自镇定的心神。
他是在自欺欺人!
他用甜蜜的谎言教自个儿不可退却,而樊仲冥却是恁地残忍,硬是用他无情的举止伤害他眷恋他的心。
他知道情爱不该勉强,但他所付出的一切,怎么能够这么简单地随着他的否定而消失无踪?
他不是神、不是佛,怎能忍受自己付出的爱得不到回报?
他要,管他是同情抑或手足之情,他定要他的回报,他付出多少,便要(奇*书*网。整*理*提*供)他还他多少,尽管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作法。
是爱、是恋,是他心底不愿放弃,才会苦得自已心如刀割!
“你在说什么?”樊仲冥听到他的一番话,不禁开口驳道:“你当所有的人都同你一般?”
他怎能如此污蔑他!?
伊于棠像是他的兄长一般,他寻了他五年,是真切的手足之情,他怎能说得仿佛(奇*书*网。整*理*提*供)他恋上了伊于棠一般!?
那不只是轻蔑了他,更是间接亵渎了伊于棠!
“不对吗?我说错了吗?”赤敖麟突地转过身子,如寒星般孤傲的眼燃着诡魅的火焰,任之灼烫了樊仲冥的心神。“若不是喜欢他,你又何必像只狗儿见到了肉一般的兴奋?”
想诳他?他是把他当成了瞎子,以为他没有眼睛可以看吗?
他眼眸中闪烁的灿亮不是爱,他俊颜上的喜悦不是爱,那么,他所看到的到底算是什么?
只是纯然的手足之情?
那可真是笑话了。
他待在良村五年,从来不曾见过他笑得如此开怀,不知他的笑是恁地摄人心魂,甚至当他带着大批财富回良村时,他也不曾见过他怎地开怀过;若樊仲冥对伊于棠的感情不是爱,那究竟什么才是爱?
“赤敖麟,你的嘴可真是自得令人难以忍受,”樊仲冥紧咬牙关,蓦地站起身,俊颜略微向上扬,瞅视他暴戾肃杀的眼眸。“我想要怎么着便怎么着,你以为你管得了我吗?”
该死!他已经很努力地试着去了解他,岂料他竟是恁地无理取闹,放肆地伤害他对他的感情!
这份感情只是纯然的手足之情,或许并不是他想要的,但那是他仅能给予的了,再多……他无力给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