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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死!”厌恶这样陌生的自己,邬谚突地站起身,不顾睡着了的方葵妙——自然更不会去理舒人杰,低咒一声走下看台。
头靠着的东西突然消失,方葵妙的卷卷头顿失重心的往下一点,她茫茫然的眨眨眼,转头看了看四周。
云淡风轻,附近有另一个睡觉的人,但没有邬谚。
身子一蜷,她将头埋进身上的外套里,低声的跟自己说:再睡吧,再去见梦里的他……
邬谚的脾气愈来愈见火爆,看到这样的他,让人很难相信他曾是斯文有礼的。如此的变化,身为好友的舒人杰与杭尚伶最是清楚不过。
窝在系办里,他们小心翼翼的看着处于低气压状态的邬谚。
偏这种时候还是有些不长眼的家伙摸上门来。
“邬谚,”企管系的大混仙直接走到他跟前,像完全没看见罩在他头上的乌云,大混仙像好兄弟似的拍着他肩耪,“这次又要你帮忙了——”
“不帮。”邬谚平板道。
大混仙自行其事惯了,根本没注意到他不同以往的反应,“别这样嘛,欠你的人情我一定会还,喏,这次是财政学,你跟劳教授熟,帮帮忙,请他别当我——”
邬谚这次连话也不说了。
“邬——”现在才发现他全身盈满的冷肃气氛,大混仙疑惑的看向一旁的舒人杰和杭尚伶。
两人耸肩。
“我……我看我下次再来好了。”大混仙摸摸鼻子走开,走到门前还不死心的回过头来,“邬谚,如果你心情好点了,就麻烦你跟劳教授提一声,拜托你了。”
前脚才走一个,后脚又进来一个,这次是个老教授,手上捏着纸笔,头也不抬的说:“邬谚,麻烦你一下。上次你跟我说的那支股票真的涨了,我照你说的在差不多的点数就收手,所以才没被套牢,这次我看中这支,”老教授的眼净盯着手上的纸张,“你帮我看看怎样?”
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回声,老教授抬起头来,正好见到邬谚离去的背影,他惊诧的望向匆匆跟去的舒人杰,再望向依旧坐在那的杭尚伶,“邬谚怎么了?”他一脸讶异,“吃错药了?”
“不知道,”杭尚伶一脸无辜,“大概是生理期吧?”
“生——”老教授瞠目!
门外。
“喂,邬谚,你别这样好不好?”舒人杰无奈的唤。
一样不回话。
“拜托!没见过哪个男的像你这么难搞的,”他喃喃抱怨,“事情其实简单得很,你去跟阿妙说个好话,再跟她妈说个好话,一切不就没问题了吗?”
问题就在于,邬谚根本理不清自己莫名其妙的情绪,在这种状况下,他要以什么立场去跟人家说好话?
“你这样简直就像跟女朋友斗气的蠢男人……”舒人杰半自语的说。
邬谚回头瞪他一眼。
“本来就是好不好,”舒人杰才不怕他,“跟你说,女孩子就是要哄,阿妙只是在生你的气。哎,每个女孩子站在她的立场都会生气的嘛,你就好声好气跟她说两句,说你对她好全是为了喜欢她,才不是为了那狗屁交易,阿妙这么喜欢你,一定一下就原谅你了。”
邬谚没理他,紧皱着眉,看来像只牙痛的熊。
两人一前一后,一人安静一人聒噪,直到走到廊边,两个人不知怎地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又是方葵妙正被人围着,邬谚一转身,像完全没见到似的朝另一个方向疾走。
这太假了吧?
舒人杰一拍额!“喂,你不去帮她啊?”
“不去。”
“没必要这样吧?”他话里透着不满,“就算阿妙是个跟你没关系的陌生人,见到女孩子落难,男孩子理所当然要伸出援手的嘛。”
邬谚半带嘲讽的回:“你什么时候见过我毫无理由的帮助别人?我做事可没什么理所当然。”
舒人杰语塞。
两个人沉默的走了一会儿。
“你还在这里干嘛?”邬谚突地不耐烦的开口。
“什么?”舒人杰一脸茫然。
“我不帮,你不会去帮吗?”他双手环胸,瞪视着舒人杰。
“喔。”舒人杰恍然大悟。
回头往方葵妙那走去,爱惜生命的他一路都没开口说话。
有的,只是一路的憋笑。
“事情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某日下午,企管系某间教室里,突然传出昂扬的女声。
底下密密麻麻的头颅赞同的点着。
“不管问题是出在哪,我们一定要让邬谚和方葵妙和好!”杭尚伶充满气势的举高手。
“没错!”
“而且要尽快,”某个人喃喃道:“劳教授给我的期限是校庆后,邬谚再不理我,我就完了……”
杭尚伶佯作没听到,“这事跟大家的福利有关,邬谚一天不开心,我们就一天没有好日子过,所以大伙儿帮帮忙,提个意见。”
底下传来嗡嗡的讨论声。
“喂,这样真的可以吗?”杭尚伶小声问身旁的舒人杰。
“不然你还有别的办法吗?”舒人杰同样压低声音道:“邬谚已经说了,再烦他,他就要退出系学会,到时所有的事谁来处理?我们不能插手,只有交给其它利益相关的人了。”
舒人杰说的没错,邬谚这一闹别扭,受害的人实在太多了,那些需要他帮忙的教授、同学,如今全求救无门。
邬谚到底有什么厉害之处?举个简单的例子——
那个坐在第一排第一个位子的高个,是体育保送生,成绩烂得要死,是邬谚帮的忙,让他每学期低空飞过。
坐在第四排倒数第二个的小矮个,成绩虽然不错,却偏偏缺乏体育细胞,也是邬谚帮的忙,让他不至于体育被当。
这里大约九成的学生情形都与以上二者雷同。
至于教授们,就比较复杂些了。简而言之,邬谚是其中有些人的投资顾问、理财顾问,甚至是恋爱顾问。
邬谚这个人厉害的地方,在于他除了猜题之准外,又擅于利用人情因素达成自己的目的。有些事他或许没办法,但那些欠他人情的人中或许恰好有人行,于是利滚利,造成欠他人情的人愈来愈多,自然便替他造成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我说,”去年才新婚,今年刚过四十的繁教授开口道——他的妻子正是邬谚帮忙追到手的,“不如从方葵妙那下手,找人去跟她说说情,或许有用……”
“那太麻烦了,干脆找间旅馆把他们关进去,只要两个想通了,那不就什么问题都没了吗?”某同学不耐烦的说。
“去,”某人嘘他,“事情哪这么简单,我看——”
一时间什么奇怪的意见都出炉了,要不是这事与她关系密切,杭尚伶还真想每个怪提议都试试,结果一空会很有趣——
可惜不行,她失望的垂下头。邬谚已经说了,她要再烦他,系学会的事他就要抽腿不干,这不是要害死她吗?
“喂,”她曲肘撞撞舒人杰,“快拿笔把能用的记下来,咱们慢慢试,总会有个方法能成功的。”
下午五点二十六分,坐在各自家中餐桌用餐的邬谚与方葵妙,莫名的背脊发凉……
今天与往常每一个日子一样——至少与离开邬谚后的日子一样,都是阴天。
方葵低着头慢慢踱向上课教室,小小的圆脸上满是低落情绪,连卷卷的鸟窝头也像感染了她的心情,无力的垂覆着。
“ㄟ……学妹。”突然有人开口唤她。
方葵妙身体一停,无奈的转过身,这次又是怎么了?为什么每天总有人要找她麻烦?
“你快跟邬谚和好吧。”高大的身影局促的说完便走了。
方葵妙匪夷所思的望着他,这是怎么回事?
她惊讶得太早了,走没两步路,前方某个长发学姐突地戏剧化十足的抓住她的手,“学妹,求求你跟邬谚和好吧!”
她开始怀疑自己还在梦中,或是昨夜外星人入侵,所有人脑袋都被换了,只剩她一个正常人。
一路上,不时有人回过头来请她、求她、拜托她与邬谚和好,她就这么茫茫然的走到上课教室,茫茫然的上完一堂课。
先不提这些人是怎么了,他们为什么要她跟邬谚和好呢?
她没跟邬谚吵架啊。
上完课走出教室,经过教授时,没想到连教授也来这一招。
“方葵妙,跟邬谚和好吧,”还利诱的加上一句:“如果你们和好,民法课就算你过。”
方葵妙还在丈二金钢摸不着头绪,前面杭尚伶已经由窗口探进头来,“阿妙,你有没有空?”她可怜兮兮的说:“我有事想跟你说……”
“可是,”她迟疑的望了望左右,“我等一下还有课耶。”
“没关系!”旁边有人跳出来了,“我帮你代点、帮你抄笔记,你放心去吧。”
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方葵妙搞不清状况的抓抓头,最后还是跟着杭尚伶走出教室。
两人来到系办,杭尚伶偷偷摸摸的推开门,确定里头没人后,她松口气将方葵妙带入,并转头要舒人杰守门去。
将门关上,她拉着方葵妙坐到沙发椅上。
这个房间里有着太多回忆,方葵妙望着四周,神情带着掩不住的惆怅,接着又注意到自己所坐的沙发椅,那日,邬谚就是睡这……
她神情的变化尽入杭尚伶眼里。
“阿妙,你别气邬谚了,”杭尚伶的手安抚的盖上阿妙圆润的手掌,“他那个人就是这样——”
方葵妙转过头来,一脸的莫名其妙。
“我没生他气呀。”
简单的几个字却炸得杭尚伶目瞪口呆!
“你没生他的气?”
方葵妙摇头。
“那你为什么——”杭尚伶先吸口气稳定情绪,“你为什么不再跟着他了?为什么表现得像你们两个是陌生人呢?”
一提到这,方葵妙的鼻便难过的红了。
“我不能再粘着阿谚了,他为了我,已经受了太多委屈。”
邬谚?委屈?这可真是八竿子打不着关系的词。
“那天妈妈发过脾气后,要我回房间好好想想,”方葵妙眼看向窗外,神情显得有些遥远,“她说,一切都是因为我,如果没有我,什么也不会发生。”
杭尚伶皱起眉。
“我仔细想过了,”她低下头,“妈妈说的没错。”
“阿妙——”
方葵妙举起手示意杭尚伶让她说完。
“如果我不是这么软软弱弱的,大概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吧?妈妈不会要阿谚特别照顾我,他们也不会发生如同那天那般的难堪情况,想到邬妈妈一家人因为我的原因被责骂,我心里就觉得好难过。”
“话不能这么说,照这个道理,一切都是上帝的错,谁叫他创造人类,谁叫他创造方伯母,又创造了邬谚。”杭尚伶辩道。
“不,”阿妙摇了摇头,“从小我就一直依赖着阿谚,可他不过是倒霉做了我的邻居,就得一直替我收拾烂摊子,连我自作多情喜欢上他,他都因为怕伤害我,不敢跟我明说;为了救我,他还得在大家面前演戏,还得在大家面前吻我……”她有些哽咽,又强自忍着,“阿谚真是太可怜了……”
“看来你已经帮邬谚把剧本写好了……”杭尚伶喃喃。
“那天,我就在心里下了决定,”方葵妙咬住唇,硬将眼泪逼回,“我要坚强,我不要再拖累任何人了,我——”她握住拳头,“就算没有阿谚,我也要努力的活下去!”
太夸张了吧?杭尚伶无力的翻了个白眼。
先问重点好了。“那,”她小心翼翼的开口:“你是不是已经不喜欢邬谚了?”
“我喜欢他!”方葵妙冲口而出:“我永远都喜欢他……”
杭尚伶松口气,那就没问题了,凭她的三寸不烂之舌,一定能哄得方葵妙重回邬谚身边!
她错了。
摊在沙发椅里,她无计可施的看着方葵妙。
人只要笨,脑袋就僵,脑袋一僵,遇事便转不了弯,说好听叫执着,说难听简直就是头笨驴子,教人真想拿鞭子抽她两下!
总之方葵妙心里就是认定了自己只会给邬谚带来麻烦,就是认定邬谚讨厌看到她,所以她也不愿出现在邬谚面前,更别提主动跟邬谚示好了。
“我只要偷偷喜欢他就好了。”她说道。
杭尚伶真想给她一拳。
“告诉我,你那些想法是哪来的?该不会是你妈给你下了降头吧?”她抚着抽痛的头道。
“那天,”方葵妙的手拉扯着沙发椅套上的穗子,“那天我问阿谚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阿谚他——没有回答。”
“追根究柢,你还是在生他的气嘛!”杭尚伶兴奋的拍了下桌面,在她的想法里,消气比消自卑容易多了。
“不,不是,”她站起身,“阿谚他不喜欢我,可却仍然对我那么好;一个对我好的人,我没办法回报他,还害他被骂,”她深吸口气,“我想,他一定很气我吧?我很希望自己可以做些什么补偿他,只是我怎么想也想不出我能做什么,那么,至少我能离他远点,少麻烦他,也少让他心情不好……”
“完了……”杭尚伶走向系办大门,呼的一声拉开,门外偷听的人摔成一迭,她理也不理,哭丧着脸,对着舒人杰道:“我没办法,我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