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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捂着心窝的手突地勾向方葵妙的臂膀,方葵妙一惊,抬头望向这个应该是受了伤的男人。
看到他眼里明显的恶意,她为时已晚的挣扎起来,双手握成拳胡乱挥着,两只腿也胡乱踢着,最后干脆嘴一张,狠狠朝箍着她的手臂咬下去。
凸眼金鱼手一松,嘴里低声诅咒,方葵妙不敢回头,疾步跑了起来。
才跑了两步,就被人从后揪住了黄色小背包,让她的小胖腿空划了好几下,却怎么也跑不离身后的坏人。
从眼角瞄到一辆厢型车呼的一声停在身侧,方葵妙挣扎得更急了,在这瞬间,所有曾在新闻里看过的可怕事件全闪过她脑里:强暴、绑架、弃尸……
不、不、不!她还不想死啊!她好不容易才又见到阿谚,她不要又离开他,她不要——
喉咙因恐惧而紧缩,眼泪也不知不觉滑下颊畔,方葵妙努力的想喊出声,然而从喉里挤出的,却是细如蚊蚋的哀鸣:“救命……”
谁来救救她……
“对不起。”
努力要将怀里不断扭动的毛毛虫塞进车里,凸眼金鱼一开始并没注意到那有礼的询问。
“对不起。”
直到带着礼貌及坚持的嗓音第二次从身后传来,凸眼金鱼才停下动作,凶恶而不耐的回头以台语喝道:
“冲啥?”
察觉男人的视线落在怀中少女身上,见他张口欲言,凸眼金鱼先发制人的开口,话中带着浓浓的警告意味:“我劝你别多管闲事。”
邬谚无奈的一叹,“我也不想多管闲事啊……”
看着方葵妙因泪濡湿的双眼,看着她在认出他后,那双眼里迸出的,混合了希望与信任的光芒,邬谚的叹息更深更长了。
他从来就不是个会管闲事、会见义勇为的人,他奉行的是独善其身,可不是兼善天下,偏偏身旁却冒出个方葵妙……
凸眼金鱼没时间理他,瞪着坐在驾驶座上的大板牙,没好气的喊:“啊你是不会下来帮忙喔?”
被捂着嘴的方葵妙趁他这一松懈,贝齿往他指上一咬,凸眼金鱼一受疼,本能地挪开手,嘴上禁锢一松,她含着泪意的声音便窜出喉:
“阿谚……”
那满是委屈的童声一钻进耳,再怎么冷硬的心也软了——何况邬谚的心本来就不那么冷。
“别哭啦。”只见他右脚往凸眼金鱼的陉骨一踢,右手一拉一带,方葵妙便毫无阻力的移到他怀中。
无视那一面跳脚一面咒骂的男人,邬谚低头替方葵妙抹去满脸的泪和鼻水,“你哭起来好丑。”他一面逗她,一面掐她软软肥肥的颊。
阿妙忍不住笑出声,可一面笑,泪还是止不住的直往下掉。
“到底是要哭还是要笑啊?”邬谚没办法的摇头。
“阿——阿谚,你怎么会在这?”方葵妙询问的声音里还带着哽咽。
“我跟班上同学约在前面的快餐店,”要不是见到是她,他也不需特意停下来,“你呢?联谊怎会联到这里来?”
“我们约在前面那间咖啡馆,”总算控制住情绪,方葵妙低声解释:“班代她头痛,所以我出来帮她——”
“你们聊够了没!”一直站在一旁,却完全被忽略的凸眼金鱼忍无可忍的低喝。
几乎忘记那人存在的方葵妙被吓得人一颤,看她眨着眼,手轻拍胸口的模样,邬谚的唇角添了丝趣意。他手往她额头一戳,“你呀,胆子实在有够小的。”
阿妙摸摸额头,菱形嘴儿微嘟。
“×的!”凸眼金鱼与大板牙充满威吓意味的走向前,“你是混哪的?敢惹到你×头上,你是不想活了是吧?”
“怎……怎么办?”方葵妙抓着邬谚衣角的手抖着,“阿谚,我我们要跟他们打架吗?”
“嗯……”他像考虑着什么似的抚着下颚,“干脆把你还给他们好了。”他不喜欢做无谓的事,更讨厌毫无理由的动用拳脚。
听他这么一说,方葵妙眉一垂,眼里又泛出泪水。
她一哭,邬谚倒笑了,将嘴凑到她耳边,一面紧抓住她汗湿的手,一面低声道:“记得跟紧我,不准跌倒,否则罚你三天不能吃糖。”
方葵妙惊讶的抬头看他。
没想到他还记得……
邬谚带着她往后退了一步,他细框眼镜后的眼开始游移,一会儿往凸眼金鱼与大板牙身后移去,一会儿又深怕被发现似的快速移回。
凸眼金鱼被他搞得疑心病起,一双微凸的眼珠死命往眼角移,就怕身后真有什么,在这瞬间,邬谚右手往凸眼金鱼身后一指,眼里满是惊异——“啊!”
“什么?什么?”本能的回过身,凸眼金鱼与大板牙张大着眼四处寻着特异之处。
人行道上仍旧只有小猫两三只,附近的店家仍旧是熟悉的那几间,冷风呼的一声吹过,枯黄的落叶沿着地面飞舞,一切是如此平常,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疽得——
“啊!”这回换凸眼金鱼叫了,他再转过身,果然见到那原该站在身前的两人朝前奔去的背影。
“该死!”举起手使力往还茫茫然搞不清状况的大板牙头上一拍,他气得咬牙切齿!“人跑了你是没看到啊!还不快追!”
被拖着在大同小异的巷子里钻来钻去,方葵妙的头早昏得搞不清自己在哪,只能跟在邬谚身后拚了命的跑,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来,脚也早就毫无知觉,邬谚才停下来,拉着她躲到巷底几个大酒箱后。
额贴着粗糙的木箱,方葵妙近乎贪婪的吸着甜美的空气,直到呼吸渐趋平缓,才感觉到身旁贴靠着她的身子,那散发着热气、并带着喘息的男体。
她从未与一个男人靠得这么近。
近得可以呼吸到他的气味,甚至可以听到他的心跳。
她脸有些泛红,心也莫名的跳快了两拍——但这人是邬谚呀,不是别人,是她最好、最好的也几乎是唯一的——朋友,她怎能……
心中升起些微的罪恶感,她偷偷由睫下觑他,他闭着眼,脸上微泌着汗,唇角却隐隐带着笑意。
“你在想什么?”她好奇的问。
他在想什么?他在想自从阿妙离开后,他就不曾再尝过这样的滋味了。逼不得已的将别人的事揽上身,无端耗费体力的在街上跑,这种毫无利益可言的事,他已经许久不曾做过了……
他轻笑。
“我想起从前我也常这样拉着你跑,还威吓你不准跌倒,否则就不给你糖吃。你跑得很慢,迈着小胖腿的模样总让我想起……”
方葵妙看着他难得的陷入回忆中,眼里便不自觉的渗入情意。她好怀念这样的感觉呀,自从她回来后,阿谚虽然很照顾她,可她总觉得两人间像隔着岁月化成的距离,他待她的好,总让她觉得像是一种制式的应酬。
然而在这一瞬间,藩篱像消失了,他们像又回到从前,回到那无话不谈、两小无猜的年代……
“哎,”邬谚伸个懒腰,落下的右手自然的搭着她的肩,“这样的事偶尔来上一回,倒也满有趣的。”他半自语的说。
突然被圈在他怀里,方葵妙的脸不受控制的红了红,她努力克制自己,别让想法往另一个方向飘;另一个较亲密、较不适合他们的方向……
阿谚不会喜欢上她这种女生的,所以她也不能喜欢上他,她只要能跟他做朋友就好了,做一辈子也不分开的朋友。
巷口隐隐传来搜寻他们的男人暴戾的喝声,胆子很小的她却难得的不见惧怕。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只要在邬谚身边,她总能比较不去害怕些什么。
那或许是种信赖吧?信任他能保护她,不管往哪种情况下,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有他在,她就不怕。
但为何偏偏在这时候他就不在呢?
方葵妙颤抖的贴靠在墙边,圆眼怯怯的看着围堵着她的几个女生。
这群人中,只有班代的脸孔是她较为熟悉的,偏班代的脸是其中最狰狞的。
她做了什么?是不是因为她那天没把头痛药买回去,所以班代生气了?可邬谚说不用了,他说只要她不在,班代就不会头疼。是他说错了吗?
“对不起……”总之先认错就是,她习惯性的开口。
“对不起什么?”班代冷笑着。
“呃……你的头还在疼吗?那天——”话还来不及说完,班代便抬手狠狠赏她一巴掌。
“你可真不简单,”她咬牙道:“平常装作一副蠢蠢笨笨、人兽不欺的模样,背地里做的却全是些阴险狡诈的事,你到底在邬学长面前说了我什么?!枉费我这么照顾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吗?”
方葵妙捂着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该说什么?当她什么也听不懂时。
“我……”颊热辣辣的烧着,她忍痛张口:“我没做什么呀……”
班代一听,手一扬,几乎又要赏她一个锅贴。
是身旁的人拉住她。“别冲动,小心她又跑去跟邬学长打小报告。”
“我怕她呀!”班代将那人的手甩开,“反正我是豁出去了,寒假的工读铁定没指望了,我还怕邬学长什么!”
方葵妙脑袋一片混沌。邬谚做了什么吗?跟寒假的工读又有什么关系呢?最重要的是:跟她又有什么关系?
“跟你说吧,”有人好心说明了:“班代刚接到系学会的消息,她申请的寒假工读没过。”
“那……”跟她有什么关系?
她知道布告栏上贴了各企业提供的工读机会,也知道许多人将能进大企业工读当作未来的跳板,但这一切又怎会跟她扯上关系?
“邬学长可以左右工读申请的结果,若不是你跟他说了什么,凭我的成绩,怎么可能过不了!”班代气愤道。
“阿谚?”总务股长权力有这么大?
“你不知道吗?邬学长和杭学姐他们跟各大企业的关系都不错,杭学姐又不喜欢管事,所以系学会里真正管事的其实是邬学长。”旁边有人解释。
“阿谚这么厉害啊?”她双眼惊讶的睁大。
“这不是重点!”班代不耐的说:“重点是你跟邬学长说了什么!”
“我——”方葵妙疑惑的看着班代,“我为什么要跟阿谚说什么?”
“因为——”班代说不出话来。
怎能说是因为她自己心虚?因为她一直暗地里欺负方葵妙,反正那笨蛋笨到连自己被欺负了都不知道。她根本不怕方葵妙发现,她怕的是那教人摸不着底的邬学长!
所以工读申请没过,她第一个就想到是邬学长搞的鬼,可她又没胆跟邬学长闹,只好找方葵妙出气……
“谁知道你这种阴险的人怀着什么心思!”她别过头去。
方葵妙咬住下唇。
她为什么得为自己没做过的事负责?她又哪里阴险了?心底浮起一丝不甘,她张开口想为自己辩解,可她又能说什么呢?她一向就没有那种勇气跟人争,于是嘴一闭,满口的委屈又全吞下肚去。
“对不起……”她还是只能说这三个字,手捂着脸颊,她低着头,热烫的泪轻悄无声的滑落,“对不起……”
她到底是在为了什么道歉?她不懂,一直就不懂。
“你知道错就好。”一见她掉泪,班代似乎满意了,“工读的事我不跟你计较,可你再敢在背地里做什么,小心我再赏你两巴掌!”
方葵妙小小的身子一缩!
“还有,今天的事你要敢在邬学长面前说一个字,我就让你好看!”
放完话,已将满怀怨气发泄完毕的班代,这才仰高着脸离去。
缩在墙角里的方葵妙抹了抹眼角的泪,吸吸鼻、揉揉眼,她跟自己说:她不能哭,邬妈妈在等她回家一起做蛋糕,等会儿要让邬妈妈看到她这模样,她一定会担心的。
反正也不是头一回被欺负,有什么好哭的呢?
只是,她原以为会跟班代成为朋友,她是真的那么以为……
“喂,你有没有发现自己多了个崇拜者?”
系办里,杭尚伶坐在沙发椅上,一面啜着瓷杯里的红茶,一面闲聊似的说。
邬谚握着笔的手不断在纸上动着,连头也没抬,像完全没听到对方的发言。
“啧啧,她那双眼啊,简直就黏在你身上,只要你一出现,她就再也看不到别人了。”她的话里透着些许醋味。
“工读的申请单呢?”邬谚问。
“我处理好了,”她挥挥手,“喂,你到底在想什么啊?真的是单纯的照顾青梅竹马吗?你有那么好心?”
“怎么处理?该不会又是用抽的吧?”企管系有个习惯将工作游戏化的会长,平时不碰工作,一到无聊时就会开始乱搞。
“不然该怎么做?”她反问,“运气好的就有工读机会,运气不好的就没有。哎,人生就是这样,我只是让他们提早看到人生的现实面,”她耸耸肩,“喂,你别转移话题,到底阿妙身上有什么是你想要的?”她凑近他,“你跟我说,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校庆园游会的事呢?系上这次要搞什么?”他仍旧头也不抬。
“随便、随便,改天找些人来开会,表决一下就好了。哎,你别管那些啦,再不说,以后那些要我盖章的东西我都不盖了。”干脆施以威胁。
邬谚总算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