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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自然不是,是……是我女儿认为千水门少门主与她不合适……”
“既是如此,我也认为令嫒与我不合适,为何就不可呢?”
“这……”楚无极怔窒著无言以对,脸色又青又黑,愈来愈难看。“好,我不勉强你一定要娶我女儿,但紫采衣非嫁给我儿子不可!”如此一来,他儿子和北索是连襟,起码在辈分上,他就高上北索一级,往后北素见了他就得低头。
厉千魂剑眉微挑。“为何?”
楚无极哼了哼。“你不肯娶我女儿,若是紫采衣也不嫁我儿子,我南枪的脸面岂不全被你们刷光了!”
“只是为了脸面?”
“没错!”
“倘若采衣不能嫁给令郎呢?”
“就由你来娶我女儿。”
“两者都无法从命呢?”
“那就划下道来吧!”
好,话全说清楚了,他就是为了面子,不答应就是不给面子,不给他面子就是看不起他,大家就来打一场有关于面子问题的糊涂仗吧!
厉千魂不由沉默了,他不曾想过要浪费时间去劝南枪不要计较面子那种无谓的问题,因为南枪是出了名的爱面子,要南枪不要计较面子,不如要猴子开口说话的可能性大一点。
然而追根究柢,这一切都只是为了两字“虚名”,光是南七省的霸主不能满足楚无极,他不要雄霸一方,要的是称霸整个武林,要的是武林中所有人都对他俯首称臣,要的是任何人一提起南枪就满心崇仰、敬畏。
他已经被虚荣心控制住了。
沉吟许久后,厉千魂终于又开口了。“我不想跟楚大侠动武,没有那种必要,但我们可以相互切磋一番,楚大侠认为如何?”
要打就非得分出胜负不可,但若仅是切磋,就不需要论输赢了。
一丝错愕飞快地掠过楚无极瞳孔,使他脸皮肌肉抽搐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原状。
“很好!”长枪重重的在地上顿了一下。“那就来分个胜负高低吧!”
看得出他原以为厉千魂绝不会跟他打,因为江湖上人人皆知,阎王索虽是北地霸主,但行事向来低调,若非万不得已,阎王索并不喜欢与人争斗,更不喜欢树敌,既是如此,娶他女儿应该是最好的抉择,横竖阎王索不在乎名声,做他南枪的女婿也不会辱没阎王索,屈居在他之下又有何不可?
岂料厉千魂竟选择和他打,那表示阎王索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这使得他在愤怒之余还有点迟疑。
倘若他输了怎么办?
“相互切磋只是求个更进一步,并不需要分出胜负。”厉千魂提醒他。
“如果要打,非得分出输赢来不可!”楚无极坚持道,态度十分强硬。
厉千魂的剑眉又挑高了,他知道,南枪在逼他选择另一条路,因为南枪不知道他只有这一条路,差别只在于如何走而已。
“无论楚大侠如何想,对我而言,这仅是一场武学切磋。”
楚无极眯著眼注视他好半晌。
“老实告诉我,厉阎王,为何你坚持不愿娶我的女儿,只因为你认为你们不合适,或者尚有其他原因?”譬如阎王索并非如他所以为那样不在乎名声,所以阎王索不愿意做他的女婿而被他硬生生压下一头?
眸子稍垂即扬,“那确是原因之一,但最重要的原因是……”厉千魂沉沉地道。“我曾对我妻子发下誓言,我绝不会再带另一个女人回家与她一同分享我的床,男人的誓言不容违背。”
原是乖乖坐一旁,垂首敛眸打定主意半个字也不吭的紫萝衣,闻言猝然抬起头来,惊讶的眸子感动地望定厉千魂。
是,他是对她发过誓,但他俩都很清楚,那个誓言是针对“不管任何理由,他都不能再干那种事”那句话,他却把后面的话全都给包含进去了,她也知道,他既然说出口,就是真有那个心,并非临时拿这做借口来堵楚无极的嘴。
这一生,他只会有她一个妻子,不会再有其他女人,不管是妻或妾。
情不自禁地,她伸手覆住他搁在大腿上的手背,他没有出声,连看她一眼也没有,但他的手轻悄地翻转过来,用他那大大的、粗糙的手掌紧紧地包裹住她的柔荑,仿佛在告诉她,即使当时的誓言并不包括这点,那么他现在说的正是在对她发下另一个誓言,以补足当时的不完整。
顿时,她的心宛如沐浴在晋北雪冬里的暖炉中似的,热呼呼的融化了。
“你瞧!”紫晨衣突然推推身侧的紫醒衣。
“嗯?”紫醒衣疑惑地循著紫晨衣的视线看去。“啊!”
十九年来,她们头一次见到紫萝衣流露出那样柔媚迷人的模样,就像沉浸在深爱中的女人。
紫晨衣与紫醒衣不由相视一笑。
用不著读书人,不,应该说是,读书人也不一定做得到,但眼前这位豪迈粗犷的男人就保证可以让凶悍粗鲁的紫萝衣转变成一个温柔娇媚的女人了。
“所以你宁可和我打?”楚无极脸皮紧绷,咬著牙根说,那怒意,清清楚楚。
“切磋。”厉千魂更正他的说法。
“很好,”楚无极怒极猛然起立,“那我们现在就开始吧!”声落,身影一闪而逝,不过瞬间,咆哮声已自屋外传来。“阎王索,还不快快滚出来,今天南枪北索非得分出个高下来不可!”
虚名真有那么重要吗?
厉千魂不以为然地摇摇头,而后缓缓起身,正待举步走,却被紫萝衣扯住,他回过头来,紫萝衣两眼央求地瞅住他。
“老大,什么狗屁虚名都不重要,答应我,别跟他拚,输了也罢!”
厉千魂双眸睁了睁,似乎有些意外,依紫萝衣好强的个性,就算卯上性命也要打赢的,但现在她却要他不必拿命去拚,输了也无所谓,这是为什么?
因为在她的心目中,他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自她盈盈的眼眸中,厉千魂可以清清楚楚的解读出她的心语,于是,他轻吁一口气,再倾身深深吻住她的唇,好半晌后才离开她。
“不许骂粗口!”
“狗屁才不是粗口呢!”她不服气地提出申诉。
“是粗口,不许再说!”他不容置喙地断然道,然后,宛似牛皮般粗糙的手掌轻轻抚上她柔嫩的粉颊,“放心,”他低喃。“我只是跟他切磋武学,不需要拿命跟他拚,即便他要跟我拚,我会先认输,绝不会让他伤到我,嗯?”
闻言,紫萝衣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泛现一波宽心的灿烂笑靥,放开揪住他的手,目注他大步走出去,她感喟的轻轻叹息。
普天之下,也只有这个男人能让她心甘情愿的臣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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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八章 字数:8579
乌云密布,阳光隐没,雨丝又无声无息地飘落下来,绵绵细细的,几乎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它却真真实实的沁入衣布里,悄悄地、慢慢地浸湿了毫无遮掩地屹立在天空下的人,南枪北索,还有四周观战的人。
南枪楚无极,南七省的霸主,在江湖上闯荡二十年依然看不透俗世的虚名,岁数愈大反倒更汲汲追求短暂的虚荣,不过他也有这种资格去追求就是了,能够叱吒一方纵横二十年,他在那把长枪上的功夫可说已达炉火纯青,出神入化的境界了。
而北索厉阎王,老实说,虽然他称霸北六省将近十年,江湖上的人对他的认识却相当浅薄,不然也不会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
又因为他不爱动武,见过他的身手的人也不多,就连紫萝衣,成亲近一年,她也没那荣幸见识过,不过败在他手底下的可都是江湖上高手中的高手,成名多年的棘手人物,包括北六省黑道总瓢把子,之后,北六省霸主的名衔便顺理成章的套到他头上了。
这么一比较起来,厉千魂的北六省霸主更为名副其实,因为楚无极尚未有机会打败南七省绿林总瓢把子。
“爹,你说他们谁会赢呢?”紫承风咽著口水问。
“说实话,”紫老爷紧张得几乎不知道该如何呼吸了。“我一点也不敢说!”
“这可是南方和北地头一回正式对上呢!”紫晨衣的夫婿咕哝。
“最好是三姊夫赢。”紫采衣呢喃。
“废话,当然最好是三妹夫赢。可是……”紫承尧忧心地来回看那两个依然对峙不动的人。“毕竟南枪成名得早,事实如何真的很难预测。”
“但……”
“闭嘴,人家在这边紧张得要死,你们在那边聊什么天!”紫萝衣头也不回的斥骂过来。
谁有心情聊天呀!
不过,他们了解紫萝衣的心情,于是大家都闭紧嘴巴不再出声,静静等待著场中那两人不知何时才会开始。
而那两个已对峙一炷香之久的对手,四道目光相互锁定,彼此紧紧地凝视著,气氛沉重而郁闷,这种高手拚斗之前的僵峙情势特别紧张又恐怖,因为他们都在寻找对方的破绽,以便在动上手后抢占上风,一旦真的发动,定然是惊天地而泣鬼神的龙争虎斗。
蓦地……
看不出是谁先发动的,旁人看来倒像是他们两个事先约好在同一时、同一刻发动的,楚无极的长枪平平扬起,却在扬起的刹那间暴翻猛挑,红云乍现,尖锐的啸声破空裂风,快得不可言喻的指向厉千魂,凶狠无比。
同一瞬间,陡然一阵密集的劈啪爆响,阎王索犹如层云翻滚,又若黑浪汹涌,更似千龙飞舞,扬卷起层层黑色气流,挟著骇人的风雷之势,山撼海涌的卷向楚无极,狂悍无匹。
由于毫无预警,众人猛一下抽了口气,然后就被那澎湃浩瀚的场面骇吓得忘了呼吸,直至快窒息了,才纷纷张嘴急促的猛吸空气。
“好……好惊人,楚无极和东湖秀士的拚斗根本没得比!”
“这才是真正的高手对招啊!”
长枪狂舞飞穿,带起一个个翻腾的漩涡,有如毒蛇出洞、横掠暴旋,亦似飞瀑怒涛、翻江倒海,枪抡势起,横扫八方,罡风四射,天昏地暗。
然而那条宛似活龙般的黑索更是精绝诡异,剽悍勇猛。
如同江湖传言,厉千魂那条阎王索果然是活的,不只是因为那条黑索无论盯上了谁,谁就会像是被阎王盯上似的再也逃不脱,更因为那条黑索在厉千魂手中已不仅仅是一条黑索,它随时可以转化为各种兵器,以任何方式,凭任何招法来施展,是枪、是棍,也是鞭、是钩,似游龙驭风、似虎啸鹰扬,又似惊涛骇浪、似山崩地裂。
那是一条千变万化的怪物,更是一只凌厉凶猛的魔鬼!
“真……真的好厉害!”紫萝衣作梦似的喃喃惊叹。“我仔细看过他那条黑索好几次,也没什么特别的嘛,黑不溜丢的一条,除了格外坚韧,又比一般套马索长一些之外,也只有黑索尾端多了一支似锥又似槊的利器比较特异,我曾试过要它两下却差点被绊个四脚朝天,可没想到那条没啥稀奇的黑索使在他手里竟是如此诡异玄妙,活龙活现,简直是风云变色,日月黯无光!”
“这就是武学功力程度上的差异,所以他是北地霸主,而我们只是区区小角色而已!”紫老爷感叹地道。
“啧,真是,到现在我才知道自己的男人究竟有多厉害!”紫萝衣嘟囔。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练出来的?”紫承风咕哝。
“肯定下了不少功夫!”紫醒衣的夫婿说道。
“那可不,他……”
先前是因为只见过楚无极的精湛功力与超绝的枪术,却没见过厉千魂的身手究竟如何,紫萝衣才会紧张、会担心,但此刻见场中那两人似是势均力敌、旗鼓相当,她才放下心来,开始有心情讨论起来了。
于是,就在他们说话间,一百招过去了,两百招过去了……
“奇怪,虽然他们看上去平分秋色、不分上下,但为何我会有种错觉,”紫秀衣的公公纳罕的低喃。“似是阎王索早已胜券在握,却又不愿尽早结束这场比斗,这是为何?”
“经你这么一提,嗯,我也看出来了!”紫晨衣的公公点头附和。
“真的?”紫萝衣马上歪过头去问。“从哪里看出来的?”
“从哪里嘛……”紫醒衣的公公双目紧注场中毫不稍瞬。“嗯,从楚无极的枪法招数中,隐隐可以感到一股不耐烦和怒火……”
“而厉阎王的黑索反倒愈来愈冷静、愈沉稳……”紫老爷也看出来了。
“嗯嗯,这只有一种可能……”紫承尧的岳父若有所思的低喃。
“楚无极已使尽浑身解数却还赢不了厉阎王,所以他开始著急了……”
“相反的,厉阎王尚未使出全力……”
“换句话说,真要分胜负也早就可以分出来了……”
“而楚无极除了俯首称臣之外,也没有其他路可走了。”
“是吗?”紫萝衣听得又惊喜又有点怀疑。“如果真是,那老大又为何要让他呢?”
“这个嘛……”
紫老爷和其他四位亲家相对而视,再同时转注场中,楚无极的长枪不知何时已变成了六节枪,然后,三百招过去了,四百招也过去了……
“那也只有一个可能……”
“什么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