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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知道一定是你欺负她!每次都弄哭她,你有没有一点身为男人的自觉呀!我最不齿的就是欺负女性同胞的沙猪,就算你是鸟也一样啦!”它一副正在卷袖子想打人的口吻。
“我总是在欺负她……”
是呀,以前年纪小,为了得到她的注意,他老爱欺负她,知道怎样程度的戏弄可以换来她嗔怒的一眼,而那一眼,倾注了在乎。
他常常觉得,她看他的眼神,是如此轻易就能掳获他。那双眼黑白分明、水灿晶亮,几乎是伴他熬过那段岁月里的明亮月光。
明明想汲取她的灿烂,他却总是在欺负她,让那月亮似的眼,染上薄薄水雾……“就是就是!喜欢就直说喜欢嘛,害害羞羞的很别扭耶!玩那种“爱就是欺负她”的小男孩爱慕小女生戏码,只会让人更反感……好啦,盼盼最笨了,无论你做什么,她都不会对你反感。”傻盼盼就是这种笨性格才会被吃得死死的。
黑凌霄瞪它,“多管闲事!”
“我当然要管!盼盼对我来说,就像是我的再生父母,孩子孝顺父母是天经地义的!我——”它话还没说完,就见到黑凌霄又朝它走回来,它本来以为他开始有兴致听它说教,正准备清清喉咙,好好训黑凌霄一顿,谁知他根本没将目光落在它身上,反而走向床畔,将手伸向已经坐起身,正憨柔地揉眼睛的黑盼盼。
她不是被电脑哇啦哇啦的说话声吵醒,而是她觉得自己睡了好久,没有半点声音的环境里,安静得好可怕,好像再不醒过来,她就会被卷入这股死寂漩涡里,永远无法挣脱。
直到看见黑凌霄,她才缓缓咧出笑,扑进那原本只想辅助她坐好的臂弯里。
“黑盼盼?”怎么她一早就像只粘人的小猫?只差没喵喵叫两声。
“还叫黑盼盼?!你不会叫她盼盼就好噢!”电脑主机听得很不满,立刻即时教育。
“少啰嗦,她现在又听不到我叫她什么!”黑凌霄脸上浮现一丝窘红。
“就是要趁现在加紧练习,等盼盼耳朵好了,她要是听到你这么亲密地叫她“盼盼”,她一定会高兴死的!”它像个提供主意的军师,正在教导自家不成材的昏君如何治理国家。“盼盼、盼盼……听,我念得多顺,这就是多练习的好处。她的名字本来就是迭字,又不是故意装可爱,你不用担心念起来很恶啦。快快,念一次我听听。”
“你怎么这么多事?!”他吼它一句。
黑盼盼感觉到他胸膛的震动而仰首看他,以为他在跟她说话。
“你在说什么?”她的声音还带着睡意,眯成线的眼,很认真想瞧清他的唇形,不放过任何一次蠕动。
“你弄出来的电脑,很吵。”他指指发着萤绿闪光的电脑主机。
懂了他的埋怨,她呵呵轻笑,“我也觉得它有时好吵,可是有时它又好可爱……它会陪我聊天说笑,还净出些馊主意,就像是一个姊妹淘,在我有困难时听我说话诉苦……虽然我常常威胁要把它拆成废铁,老实说,我才舍不得呢。”所以她才会在把电脑主机拆回来整修后,只拿了另一个“备份”回去,而私心将这个人性化的小家伙留在自己家里。
“呜,盼盼,我好感动……”听见黑盼盼一席话的电脑主机发出哭声,虽然挤不出眼泪,但它还能哭到打嗝。“你对我好好,呜……小黑,你一定要帮我好好疼盼盼啦,她真的好好……傻盼盼,我叫小黑明天就娶你噢——不,还是现在立刻——”结婚进行曲同时响起。
“现在怎么了?电脑的灯闪得好急,它在说什么?”黑盼盼听不见任何动静,完全处于状况外,只能从黑凌霄绷紧的脸部线条猜测。
“它在鬼哭鬼叫。”结婚进行曲的调子很柔和,足以掩盖混杂在音乐里的刺耳机械哭声——它还在感动中。
是因为她说她想把它拆成废铁才吓哭的吗?黑盼盼心里这么猜着,笑出了声。
“还好我现在聋了。它哭起来很难听,而且要哭很久。”像上回她将它的“备份”兄弟送回研究所,它也哭得很凄惨,上演十八相送,害她以为自己是哪来的狼心狗肺大坏蛋,正干着拆散亲手足的烂勾当。
黑盼盼给了黑凌霄一个“你好自为之,小女子没办法陪你一块受苦受难”的调皮笑颜。
结婚进行曲重复再重复,为此时的气氛添了些甜。
“让它去哭,别理它。”黑凌霄看着她一头黑发东卷西翘,双眼圆溜清澈,模样像个青涩涩的女娃娃——明明是个小女人了,她怎么能同时拥有天真与魅人的清艳?而从她的眼里看到的自己,竟然会有这种看着她笑,他也跟着笑的表情……他动手轻扯那几绺作乱的发尾,但成效不彰,才松手,发尾又自动弹跳回原位,还像在耻笑他似的一颤一颤。
他的动作,让黑盼盼想起自己现在是用刚睡醒的丑样面对他,她有丝羞赧。“我的头发早上都是这样不听话的……洗个头就好。”呀,说到洗头,从出事到现在,她好几天没洗了……至于到底过了几天,她也不是很确定。
“你暂时不要让头碰水,别忘了你头上还有伤。”
“可是好痒……”明白他无声的告诫,她还是小小埋怨。
“不要去搔。”他捉开她枢着头皮的食指。“反正又不难看。”
“什么?”她好像看到他补上什么话,但她来不及捕捉。
他摇头,脸色古古怪怪,有些不自然。
“你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他指她的脑袋伤口。
“有点晕……”在黑凌霄露出惊异又揉合了紧张的神情时,她心里一甜,看出他的担忧,却又舍不得让他操心,随即将整句话说完。“睡太久了,头晕。”看他严肃的俊颜缓缓放松,她也跟着笑。“我现在一定浮现出双眼皮了对不对?这就是睡太饱的铁证。”她凑近他,方便他瞧清她的眼皮。只要她睡饱饱,浮肿的眼皮就会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将她晶眸衬得更灵活有神的双眼皮。
因为靠他极近,她看见他黑潭似的眼,深瞅住她,眨也不眨。
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少女的羞涩让她想低头避开那如火焰般的凝视,但又碍于她现在只能靠双眼来充当她的耳。
“难道不是吗?”她疑惑地问。今天双眼皮反常噢?没跟她一块儿睡饱吗?
“有,很清楚。”黑凌霄足足迟钝了十秒才回答她。
黑盼盼觉得他的反应有些奇怪,至少不像她认识的“黑凌霄”,想问些什么,他却又放缓说话速度,让她读他的唇,“你想吃些什么?我去买回来。”现在这顿是早餐中餐加下午茶一同吃了。
她想了想,“我们出去吃好不好?我想顺便配眼镜。”不然要眯着眼看人,眼睛好累。
“你头上有伤,不要出——”
黑凌霄要反对,也正提出反对的意见,但黑盼盼根本没给他机会说完,起身溜下床。只要她双眼一离开他,就算他在她背后大吼大叫也于事无补,她半个字也听不到。
他跟上她,想将被打断的话说齐。
“黑盼盼——”大掌还来不及构到她的细肩,她已经一路摸索地转进更衣室里。
“盼、盼!盼——盼!把“黑”字去掉啦!”电脑主机嚷着。“厚!很难教耶!笨小黑!”
“啰嗦什么!闭嘴啦!”黑凌霄面对它,很难有好脾气。尤其它那一副“我教你是为你好,你要叩头谢恩”的高调,让任何一个好脾气的人都想砸烂它!
“我没有嘴啦!”啦啦啦,它只有喇叭,还可以调音量噢!
“你不只没有嘴,更没有脑!”
“我当然没有脑,我只有CPU、记忆体、硬碟、主机板,还有更多族繁不及备载的大小配备啦!怎么样怎么样——”它跩,它好跩呀!
就在黑凌霄与电脑主机互相瞪视、针锋相对间,黑盼盼已换上一件折领白外套及鹅黄色七分裤,一蹦一跳地回到他身边。
“我好了。可以走了吗?”她只差没摆出感冒药广告女模特儿的姿势。
现在拒绝也没用了。黑凌霄点头,率先要走。
“我看不到路……”
黑盼盼的嘀咕咬在唇里,像小媳妇受委屈的抖调。
“小黑,盼盼说她看不到路啦!你还不赶快回来抱她走——”
电脑主机叽喳地吠叫,黑凌霄顿住身形,有些气恼自己的粗心大意。
他折回她面前,长躯背对着她,有段小距离,可是在黑盼盼模糊的近视眼界里,瞧清楚一只伸向她的厚实大掌,没有任何催促,静静地将掌心朝上,等待着她……她唇角抿起雀跃的笑,不让笑容消失得太快,只将这股甜意全锁在此时此刻。
搁上暖暖小手,让他修长有力的五指,牢牢握住她——她的手掌软软的、小小的、滑滑的,在他的指节轻握下,像团细致棉花,好像只要多施些力就会握疼了她。可是他又担心不握紧她,那只柔腻的手掌会随时随地从他抡握的拳间滑落。
放开了她的手,他原以为会感觉失落的人是她,没想到当他被迫将手心里的温暖小掌换成吃饭用的塑胶汤匙时,竟然会被那份莫名的空虚所震撼。
桌上看来可口美味的食物变得可憎,但他只能强压下脑子里突生的念头,默默扒饭。
“我一定要向你说对不起。”
黑盼盼的声音有些闷,像是下了多重大的决心才硬挤出来的。
“对不起什么?”他问,才发现黑盼盼根本没抬头,只是盯着她眼前那盘和风套餐,径自说着话。
“我是个差劲的家伙,嘴里说着愿意看你自由去飞,心里却根本不是这么想。你可以骂我是口是心非的小人……我很抱歉让你受了伤。”她并不想破坏此时两人难得的宁静关系,可是这番话一直梗在她的心头,不吐不快。无论她在他面前表现得多坦然,她却很内疚自己曾做错了事。
“你那时问“是你要人来抓我的?”我的答案是“我也不能否认”。因为我可以用言语欺骗所有人,却骗不了我自己的心。那次的围捕行为,是因我而起。我害怕失去你,好害怕好害怕……你给我的感觉又是飞得那么快,当我发现你已经架构出一个新生活的蓝图,在那个世界里,你有稳定且感兴趣的工作,你的周遭开始有朋友,还有对你心仪的漂亮女孩子……”黑盼盼很庆幸此刻她的四周是如此安静,所以她不会被任何声音打断想说出口的话,也不会听到自己的嗓音有多凄然,更不用担心他会如何反驳她。“我找不到可以介入的地方,我害怕自己会变成你想要抛弃的过去阴霾,我……我不要这样!我在心里一直说,我不要这样,就算我是笑着告诉你,要你好好去过你的新生活、要你自由展翅去飞……就算我开心地跟你saygood…bye,但我的心不是这样说的,它说,我放不开你;它说,留下来;它说,不要走……”她深深吸口气,“我很抱歉,我只听到自己的心在说什么,却没去听你说,忽视了什么才是对你最好的。我好自私……”
她不是好人,做不到那种放手等于放过自己的宽容;她也不是善良的人,天真地以为折断他的翅膀,就能拥有他。
她面前的那碗味噌汤加入了两颗佐料——她的眼泪。
“你不要怪我爷爷,他只是听到了我藏在心里的奢望,以为将你捉回来对我才好……如果不是因为我先有了这么坏的念头,他不会让裘德去抓你的,所以不要怪他……真的很对不起……”
她说完,深吸口气,接下来就看他做何反应了——抬头看我。黑凌霄洒了一桌子的盐,在桌面写下这四个字。
她像个等待宣判死刑的罪犯,等着接受他的愤怒,听话地望向他,颇讶异没看到他暴跳如雷,她……甚至看不出他有任何的情绪波动。
“你那时为什么来?”他问。
她因为双眼蓄满眼泪,没看清楚他问什么,她抹抹眼,用眼神要他再重复一次。
“裘德来捉我的时候,你为什么出现在那里?”他耐心再问,速度放得好慢好慢,几乎每个字都像要花上好几秒。
她凝视着他,低头,又看见桌上那四个字,只得再抬起头。
他在等她的答案,她也不想隐瞒——
“我不想害你失去一切。”
她的回答,好轻,也好坚定。
然后,她察觉到黑凌霄的手覆上她的手背,他的容颜有些低垂,及肩的黑发散敞在肩胛及颊畔,挡住了她看清他脸上表情和唇形的机会。她不确定他此时是在说话还是在低声咒骂她,或者,只是沉默?
她听不见黑凌霄的笑,也听不见黑凌霄的回答。
“这样就够了,盼盼。”
只要有这句话,就够了。
好像有些事情,是她失去听觉之后也跟着遗漏的。
她总觉得黑凌霄好像常背着她在说话……虽然她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是她真的有这种感觉。
是在和电脑主机吵嘴吗?否则按理来说,他不和她面对面,她根本“看”不到他说些什么呀……而且,不知是不是她每次抬头看他都晚了一拍,他唤她的名字时,她好像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