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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如,若我能侥幸不死——”
“别再说死这个字了,我听了好害怕!你不会死的,我不准你死!”纤细瘦弱的双臂用力抱紧他,呜咽的嗓音里都是不舍和牵挂。
剧烈的痛楚从他的心脏漫向全身百骸。
在这场冗长的梦境中,他分不清楚自己是醒着还足睡着,分不清楚自己是元别浦还走宁越……
清晨乍醒,元别浦把冷水泼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过来。
怔怔地盯着镜子中的自己,忽然间,镜里闪过一个人影,黑发披散、冷肃狂傲的脸孔是那么酷似自己。
他骇然,重重地喘息。
淡黄色的玉韘就在他的胸前轻晃着,若有似无地轻敲他的心口。
他明白了。
他是元别浦,但他也曾经是宁越。
第三章
就在发表专题报告的前一天,辛敏儿终于接到了元别浦的电话,告诉(奇*书*网。整*理*提*供)她古墓的3D动画模拟已经完成了。
她兴冲冲地赶到工作室,刚一进门,就看见豆豆朝她嘘了一声。
“辛小姐,元哥才刚刚睡着,行动请小声一点,要是现在把他吵醒了,他一定会大发脾气的。”
“他现在在睡觉?”辛敏儿压低声音问。
“对。元哥交代我们,等你来了,就把档案叫出来给你看。”豆豆蹑手蹑脚地把她带到元别浦的工作桌前,然后从电脑里把古墓的3D动画模拟档案叫出来。
“谢谢,我慢慢看。”辛敏儿拉开椅子坐下。
“要不要喝咖啡?”豆豆细心招呼。
“不用了,我早上才喝了一杯。”她笑着摇头。
“好,那你慢慢看吧。元哥说,你觉得什么地方有问题就写下来,等他睡醒以后会再修改。”豆豆交代完毕后,转身回自己的座位去。
辛敏儿呆呆地盯着电脑画面,第一张是古墓全景,逼真得令她吓一大跳,好像身历其境一般,簇新完整的程度,更像是墓穴刚完成时的样子。
接下来的壁画,每一张都立体而清晰地还原了壁画原始的样貌,包括线条、色彩、衣饰。
看着静止的画面就已经让她惊叹不已了,当“静闽郡主”栩栩如生、皎洁甜美的容貌出现时,她整个人完完全全被震慑住,几乎不敢相信。
她知道元别浦是一个很出色的动画师,作品一直很受客户欢迎,他最擅长的是建筑物,可以无中生有地建构出一间唯妙唯肖的大型博物馆。但是她也知道,元别浦对于古墓,尤其是中国古代的墓室和文物,是完全没有涉猎的。虽然自己的女友是考古队员,但他也不曾对考古产生过一点兴趣。
可是现在,她看着精密细致的墓室、壁画和“静闽郡主”,逼真细腻的程度已远远超出她的想象,她不敢相信这是只靠她拍来的几张残骸照就可以办得到的。
突然间,她发现古墓全景那张的石棺旁斜靠着一把弯弓,但是她拍回来的照片上并没有,当初她进入墓室时也没有看见这把弯弓。其实经过千年,木质弯弓早已腐化成尘上了,不可能有人知道当时的陪葬品还有一把弯弓的。如果没有人知道,那……元别浦是如何得知的?
难道元别浦自己搜寻到什么资料吗?
不可能。她立刻推翻这个猜测。才短短几天的时间,她不相信元别浦能做这么多事,何况这个小墓室的挖掘,连大陆当地的报纸都仅仅只有数行的报导,他是不可能找到任何相关资料的。
辛敏儿愈想愈感到骇异,一种不可解的恐惧在她心底膨胀开来。
她倏地起身,快步走到角落的沙发床前,蹲下来,仔仔细细地端详着熟睡中的元别浦。
他像是几天没刮胡子了,下巴长满了胡渣,身上的衬衫有两颗钮扣没扣好,露出了一片结实的胸膛。
辛敏儿低低地叹口气,他实在是个很迷人的男人,当初对他一见钟情,不只是因为他帅气的外表,而是他身上有一种现代男人没有的沉雄气度,有一种她喜欢的气质,像是古代领兵征战的将军股,英姿勃发、傲视群雄。
忽然,她注意到他脖子上挂了一条皮绳,记得他从不爱配戴饰品的。她轻轻拉起来一看,顿时惊愕得脸色骤变!
他竟然把古玉戴在颈子上!
看着已经脱胎的古玉,她浑身泛起一阵寒意,指尖微微发冷起来。
“别浦!”她觉得焦躁惶然,迫不及待地想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见辛敏儿叫唤的声音,正在建火车模型的豆豆和铁金刚惊讶地探出头来看她,然后彼此互望一眼,像在用眼神说:不是交代她不要吵醒元别浦的吗?
“别浦,我有话问你!”她轻轻摇晃着他,焦虑地喊。
元别浦蹙了蹙眉,睁开眼睛看了她一眼后,又再度闭上。
“我很困,有什么话等我睡醒再说。”他抓起抱枕把脸盖住。
“不,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问清楚!你为什么要把古玉戴在身上?”辛敏儿像没听见他说的话,迳自追问着。
元别浦不动,也没有回答。
“你居然还盘摩过它!为什么?你要做这些事为什么没有事先告诉我?这块古玉并不是你的东西呀!”
元别浦倏地丢开抱枕坐起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她。
“我记得你说过,这块玉韘和象牙印是‘静闽郡主’之物,除了她,谁都不该拥有。”
“没错,但是‘静闽郡主’早就死了,而我是第一个发掘这些陪葬品的人,所以它们应该是属于我的!这些东西我只是暂时放在你这里请你帮我保管,你应该知道最后是要还给我的!”她不知道元别浦为何突然会对古玉产生兴趣,甚至看重到让古玉脱胎并随身配戴的地步,这意味着他要这块玉,要养这块玉了。
“那你开个价好了,我愿意跟你买。”他语气平淡。
辛敏儿震了震,一瞬间,她突然觉得元别浦看着她的眼神很陌生,就像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他看她的眼神一样。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块古玉?”她感到极度不安。“只要你能给我一个好理由,我会给你的,可是我要知道为什么?”
“并没有什么太特别的原因,就只是因为我很喜欢。”他无法对她说出自己这几天的梦境和心情,说了只怕会吓住她。
“这古玉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居然会让你很喜欢?”看多了出土文物的辛敏儿,觉得这件古玉实在没什么太特别之处。
“我说不上来,就是感觉很喜欢罢了。喜欢一件东西,也不是非要给一个具体的理由不可。”他轻描淡写地说。
从来只热中于高科技产品,对古代文物不感兴趣的元别浦,居然会看中一个小小的、不起眼的古玉,这让辛敏儿觉得太反常了。
“好吧,如果你真的这么喜欢这件古玉,我可以给你没有关系。但是,我希望你把古玉拿去净化一下再配戴,毕竟是从墓里出上的,我怕你会沾染上邪气。”她认真的提醒。
元别浦淡淡一笑,没有多作表示。
“我刚刚看过你做好的影像档了,我想知道那把弯弓是怎么回事?你为什么会凭空弄出一把弯弓放在石棺旁?我拍的照片里并没有那把弯弓。”
“那里本来就有一把弯弓。”他不假思索地答。
辛敏儿心头一惊。
“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那把弯弓是他放的。元别浦在心里说道。
“如果你觉得不妥,我可以把弯弓拿掉,你就当是我幻想出来的好了。”他深吸一口气,闭眸躺回沙发床上。
辛敏儿沉浸在不可理解的困惑中,她直觉他变得很不对劲,紧抿的薄唇透着漠然不可及的郁挹。
“别浦,你究竟是怎么了?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烦恼的事情?告诉我好不好?别这个样子,让我替你分担,好不好?”她急切地握住他的手,心慌得不知所云,觉得他陌生得令她害怕。
“我没事,让我睡一不好吗?”他轻轻把手抽回来。“档案我已经让豆豆转好了,你直接带走就可以。”
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接连几日在梦中见到的景象,每一个片段都清晰如昨。每一次在梦中痛醒、每一次解开一个疑团。他就失魂落魄得愈加厉害。
这些虚无缥缈的前世预感,他无法告诉任何人,更不能告诉敏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想办法遗忘前尘悲伤憾恨的记忆,平静地过完他的今生。
他连自己都帮不了,任谁也都是爱莫能助。
“别浦,你的态度变得很奇怪,你是不是……讨厌我了?”辛敏儿直接往最坏处想,忍不住哭出声来。
元别浦坐起身,无奈地把她揽进怀里。
“敏儿,别胡思乱想,我只是太累了。等我休息几天,你也做完专题报告以后,我们再计划出国玩的事,好吗?陆他轻哄着。
“好。”辛敏儿破涕为笑。“明天是我的重要日子,你来不来?顺便看看你的成果,好不好?”
元别浦笑着点点头。
“这块玉看起来是有灵性的。”她把他胸前的玉韘托在手心细细观察,沁色的地方似有光影流动,诡魅得令她不安。“别浦,你一定要拿去净化过再戴好吗?我总觉得这古玉有些邪气,不净化干净会害了你的。答应我?”
“好。”他言不由衷。什么邪气的说法,他是从来不信的。
不过,他确实必须摆脱前世的记忆纠缠。不管宁越和“静闽郡主”之间曾经有过什么样动人的恋情,都与元别浦无关。
他是元别浦,怀中的女友是辛敏儿,他不能让属于宁越的前世记忆混淆元别浦的人生。
或许,玉韘的问题不在于净不净化,而在于他根本不该拿回它,因为那是属于宁越和“静闽郡主”的东西,不是元别浦的。
玉韘的命运应该是长眠地下,入土为安。
他不该惊扰。不该。
“宁越,救我——”
这已经是元别浦记不清第几次听见这个声音了。
声音似远似近,不知从何处传来,一而再、再而三地在他耳畔呼喊,总是令他的心隐然绞痛。
他起身吞了一颗安眠药,强迫自己入睡。
他希望不要有梦,不再做梦,但是,梦还是来了。
灵魂离开了身体,像化作羽毛般飞了出去,穿过黑夜迷雾,仿佛电影般疾速地掠过一些片断,那些属于宁越的悲欢岁月。
四周忽然静下来,静得除了自己凌乱急促的喘息声外,其它什么声音都听不见。
他蓦然睁开眼睛,似曾相识的熟悉和寒冷迎面扑袭而来——
十一月的冬夜,入夜后的树林里凛寒刺骨。
宁越把火起得壮烈,驱走了一些寒意。
“很冷吗?”他把盔甲、战袍和弓箭卸在一旁,用力拥紧宫六如,以自己的体温温暖她颤抖的身躯,暖着她冰凉的双乎。
“不冷,你的身体很暖。”她贴着他的身体,脸颊磨蹭着他的胸膛,倾听着他规律的心跳声。
“饿吗?如果饿了,我想办法弄东西给你吃。”他轻轻梳理她散乱的鬓发。
“不,我不饿。天快亮了,等天亮以后再说吧。”她凉凉的指尖柔柔地抚过他脸颊上干掉的血迹,然后停在他的耳朵上,温柔地拧住他的耳珠。
宁越抬头仰望天上那颗闪耀着红光的恶星,它像豺狼凶狠的目光般,不怀好意地盯着他们。
“六如,等天亮以后,我立刻带你回我的家。”他不安地抱紧她,力道重得令地生痛。
“你的家?”她困惑地抬眼看他。
“是,我的老家。”他低下头凝视着她,温柔地扯唇一笑。
“我很小就离家了,老家有我爹娘,还有一个妹妹。”
爹娘……宫六如想起已葬身王宫的父王和母后,心像撕裂般痛楚。
“我跟着你,你去哪儿我都跟你去。”她抓住他的手放在颊边,如今,宁越是她此生唯一可以依靠的人了。
“跟着我过的是平民生活,你可愿意?”
“如今的我还有选择吗?”她淡然一笑。“就算我还能选择,你应该知道,我一直都定选择你的。”
“我知道,只是累你受苦了。”他在她耳畔柔声低语。
“平民夫妻与世无争,只要能跟你在一起便不是受苦。以后你不用征战,我也不必为你的性命担忧;你可以种种田,或是养些牛羊马匹,我可以替你缝制衣裳,做饭给你吃,我们……还可以养几个孩子。”她把脸深深埋进他的臂弯里。
宁越环抱着她,微微笑起来。
“睡一下吧,还要赶一天的路才能到我家。”
“好。”
他们紧紧依偎着入睡,静静等待曙色来临。
清晨的薄雾在树林间慢慢流淌。
战马不署地踏动马蹄,雾气被搅动了。
宁越敏感地睁开眼睛,他稍稍一动,宫六如立刻惊醒过来。
“怎么了?”她疑惑地看着他。
“嘘!也许是追兵,我们快走。”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拉到战马前,弯腰去拿地上的战袍、盔甲和弓箭。转过身时,他看见宫六如双目盯着前方,脸上满是惊恐的神色。
什么能令她感到如此惧怕?
宁越的心一凛,蓦地转头,见茫茫雾气申隐隐有个黑影,箭早一上弦,弦早已拉开,目标正瞄准着他!他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