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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琼,我不会让琥珀去古家做工。”
“干妈……”
“我一年到晚见不到她,去了古家,我就等于失去了琥珀。”何太太很不高兴:“别说三千元,六千元也不做。”
“干妈,让我去侍候古夫人吧!我可以在下午二时至四时,或者八时后回来见你。”琥珀完全被三千元迷住了!
“冷姑娘说得对,其实,她回来陪你吃完早茶回古家,还不到十点钟。”
“不。”
琥珀决定的事,根本没法可以改变她,何太太的反对,胡太太的挽留,胡太太甚至一咬牙,愿意加她三百元人工,前后是一千三百,还答应放她十五天假期,让她去外旅行,又跟她说了半天好话,可是,结果琥珀还是辞工不干。
星期三早上八时半,琼姑派古家的汽车来接琥珀,琥珀只带一个新皮箧,何太太哭着送她上车。
古家的司机一直把汽车驶上山顶,经过不少路程,终于在一间别墅式的巨宅前停车。
古家没有王子宁家的科学设备,电动门,闭路电视都没有。但是古家的房子,比王家的还要大,而且古董满屋都是,一脚踏进去,就知道屋中主人,家财超过亿万。
琼姑带她进人小偏厅:“夫人还没有醒来,你在这儿休息一会吧!”
琥珀看了看壁钟,琼姑含笑迎过来:“夫人今天的心情很不错,她愿意见你,你跟我到楼上拜见她吧!”
踏上楼梯,楼梯上铺上厚厚的地毡,琥珀的心情,随着步伐而紧张,古夫人是个怎样怪的老太婆呢?她患了什么病?她将会怎样对付她?
琥珀咬一下牙齿,镇定着自己,人家肯付出三千元,总不会让你好过,所以,受气是难免的事,为了钱,她愿意忍受一切。
到了三楼,琼始在一扇门上,轻轻敲了敲房门。
“进来!”很低沉的声音。
琼姑小心地旋开门球进去,她轻声说:“夫人,我已经把冷姑娘带来了。”
琥珀看见一张巨型大床上,坐着年纪看来有五十多岁的女人,头发多半已白,面色青黄,很瘦。她穿着一件浅栗色的晨褛,正坐在床上吃早点。
她的床上架着一个餐架,餐架上是一个金餐盘,盘上放了餐巾和早点,她正在吃粥。
她抬起了头,看了看琥珀,又继续吃她的东西,看样子,她对琥珀没有兴趣。
琥珀看了她一眼,很怕。
这房间太大了,阴森森的,所有的门窗都关上了,丝绒的窗幔已拉开,但是,仍然拉下白色的窗纱。那巨大的房间,除了古夫人和琥珀,琼姑和两个佣人正在等候着。
古夫人皱了皱原来已有很多皱纹的眉头:“你没有告诉她,我不喜欢蓝色?”
琥珀看了看自己身上那粉蓝色的裙子,内心又是一阵慌乱,她正要开口,琼姑说:“对不起,夫人,她下次再也不会穿蓝色。”
“唔!”古夫人把金色瓷碗一推:“今天的粥为什么这样咸?厨子发热气?”
“夫人,我立刻为你煮一碗鸡丝面。”
“算了,什么胃口都给她糟塌了!”
“夫人,冷姑娘……”
古夫人一面用餐巾抹嘴,一面看琥珀,她的眼睛好厉害,像一把锋刀:“她年纪太轻,太漂亮,一定没有工作经验。”
“她在胡国伟医生医务所,已经做了差不多两年护士。”
“我不认识什么胡国伟。”古夫人掷下餐巾:“在未找到好的护士之前,让她留下吧!”
“谢谢夫人!”琼姑用手肘碰一下琥珀。
“古夫人,谢谢你!”
“冷姑娘,你现在应该侍候夫人吃药,药都在夫人的架子上,每天服四次,餐后服,以后的工作我会告诉你。”
“谢谢你,琼姑!”琥珀走到古夫人的床前,正要伸手拿药瓶,突然古夫人大喝一声:
“你干什么?”
“我侍候你吃药。”
“你没有洗手就碰我的东西!”她尖叫,声音低而轻,但是仍很惊人。
“冷姑娘,你应该去洗手,夫人的洗手间在里面。”琼姑连忙说。
“对不起,夫人!”琥珀立刻走进浴室,浴室好华丽、宽敞,但是,琥珀无心欣赏,她连忙把手洗净,走出来,琼姑和其他两个佣人已经出去了。
“把手伸过来!”
琥珀伸出十只手指,古夫人看了一遍:“你的皮肤很白,手型很美,但是白皮肤,漂亮的手,并不等于是一双清洁的手,你有没有用肥皂?”
“用过了。”琥珀噎了一下:“夫人,我可以侍候你吃药了吗?”
“唔!”
琥珀曾经见过不少药,从古夫人所服的药丸,她知道古夫人一定患有心脏病,不过看药的份量,她的病,不算很严重。
十二时半之前,琥珀要念报纸给古夫人听,然后扶她到窗前坐一会,她透过窗纱看窗外,可以看上一个钟头。这时候,琥珀要为她把床上所有的枕套、床单、床罩全部更换;十二时半古夫人再次上床,琥珀侍候她吃午餐;午餐后是吃药,和打补针;然后到下午二时,她侍候古夫人午睡,并把所有丝绒窗幔拉上。
两点钟,是琥珀和琼始吃午饭的时间,这一段时间,琥珀总算舒了一口气,她一面吃着美味的小菜,一面向琼站打听古夫人的事。
“为什么屋子里只有一个主人?”
“本来是两个,老爷去世后,就剩下了夫人,唉!她也真可怜,孤零零的一个人。”
“他们的子女呢?”
“没有子女,我由第一天进古家工作,这间屋子一直只有两个主人。”
“那么说,夫人是不能生养。有钱人家,怎可以没有人继承香火?老爷会不会在外头有了另一个女人?甚至可能还有了子女?”
“不可能,因为老爷和夫人十分恩爱,别的不说,夫人认为自己不能生养而埋怨,她好想领养一个孩子回来,让老爷做个现成爸爸,可是,老爷一直反对。”
“那当然了。”琥珀把一大块中式牛排挟在饭碗上:“领养的孩子又不是自己的骨肉,老爷才不会那么笨。”
“你猜对了,老爷反对夫人领养孩子,就是怕夫人因为疼爱那个孩子而分薄了对他的感情。”
“你是说,老爷在吃醋?”
“唔!”
“古老爷去世的时候,年纪有多大?”
“五十岁。”
“去世很久了吧?”
“不足四年。”
“不足四年?”琥珀讶然:“夫人的年纪比老爷还要大?”
“怎么会,夫人才不过四十五岁,老爷比她大九年。”
“才四十五?我以为她已经六十了呢?她看起来又老又丑!”
“是的!”琼始吃完饭,正要喝汤:“夫人现在又老又丑!”
“她凭什么迷住老爷?”
“她迷老爷,怎么会?”
“难道老爷迷她?她有什么好,就算她现在四十五岁,可是,她瘦得像压扁的蔗皮,满面皱纹,脾气又怪又坏,整天躺在床上,好像连走路都不会,她有什么好处?”
“你所看到的,都是老爷去世后的古夫人,她以前完全不是这副样子。她四十岁的时候,还像三十余岁,身材适中,脸型和五官都很漂亮,说话柔柔的,十分温柔,对老爷十分体贴。琥珀,也许你不相信,古夫人以前是个美人,很讨人喜欢。”
“几年间,变得那么利害,实在令人难以相信。”
“改天我把古夫人的相片给你看,你一看就明白了。”
“琼姑!”琥珀咬着苹果问:“夫人为什么不喜欢蓝色?”
“因为老爷飞机失事那一天,是穿着蓝色的西装,所以,她怕看见蓝色,她憎恨以色列,老爷死于以色列。”
“飞机失事?”
“不错。”琼姑站起来:“我要到市区买东西,别忘了四点钟侍候夫人吃下午茶,今天的餐谱就贴在厨房里,饭后没有事做,你可以到处走走,参观一下。”
琥珀吃过午饭,立刻回到自己的房间。她的房间,贴近在夫人的睡房,是个四套房:会客室、卧室、更衣室连化妆间,还有私人浴室。
房间里铺上墨绿色地毡,绿底银花墙纸,绿色丝绒窗幔和浅绿色的窗纱,房间内的一几一桌和摆设,都十分豪华。
琥珀有生以来,第一次自己拥有这样华丽舒适的地方。
她把房间的窗口全打开,窗外看到的全是树和花,向南的窗子还可以看到大海。
露台上种了好几盆玫瑰,还有一张睡椅,琥珀坐在那藤制的睡椅上,用手帕盖住脸,闭上眼睛在打瞌睡。
睡了一会,有人叫醒她。
“冷姑娘!”
琥珀扯开手帕一看,一个佣人推了一辆餐车进来,餐车上放了食物。
“啊!”琥珀跳起来:“夫人吃下午茶的时间到了?”
“不是的,冷姑娘。”佣人笑起来:“夫人午睡还没有起来,她的茶点仍未弄好,现在三时四十分,是冷姑娘吃下午茶的时间。”
“我?”琥珀吐了一口气:“谢谢。”
琥珀匆匆吃了下午茶,到楼下,琼姑还没有回来,她跑了不少路,一直向厨房走。厨房好大,像个小菜馆的厨房间,她和厨房的佣人笑着打招呼,她看见夫人的金托盘上,放着一瓶茶,一盅奶和一瓶糖,厨子正在做CHEESEFENCAKE。
琥珀见茶点没有做好,时间还没有到四点钟,于是,她去找刚才送下午茶给她的佣人。
“可不可以给我找一个花瓶?”
“冷姑娘要怎样的花瓶?这儿有许多花瓶,大、小、盆头、插头都有。”
“我要一个小而精致的,越名贵越好,不要大,因为我只要插一支花。”
不一会,佣人把花瓶带进来,说:“冷姑娘,琼姑说这是个古董花瓶,很值钱的,不知道合不合用?”
“很好,很精巧,谢谢你,请把夫人的茶点拿到这儿来,时间差不多了!”
佣人答应着走进去,琥珀拿着花瓶到花园,摘了一朵含苞待放的红玫瑰,装了一点水然后插进瓶子里,她回到大厅,餐盒已放在茶几上。琥珀把花瓶放进去,揭开盖食物的盖子,便送上古夫人的房间。
先敲了门,古夫人答应了,她才推门进去,她先把餐盒放在一边,然后去扶夫人起来,替她穿上晨褛,把餐架子推到她的面前,然后很小心的把餐盒放在餐架上。
“谁放的玫瑰?”
“是我放的,夫人。”
“你的坏主意真多!”古夫人拉长了她那张又瘦又干的脸,手一挥把整个餐盒甩在地上,茶啊、奶啊、糖啊、点心和花瓶碎片满地都是,吓得琥珀目瞪口呆。
“我最讨厌耍花招的人,你呆瞪着我干什么?”她在吼她。
琥珀连忙蹲在地上收拾东西:“夫人,真对不起,但是,你要吃东西服药的。”
“还不快按铃叫人来清理地毯。”她比琥珀乡下的老师还要凶:“你把我的房间弄得又脏又臭,哼!”
琥珀按了一下壁上的叫人铃,不久,两个女佣进来,她们看了琥珀一眼,立刻帮忙做清理工作。
“阿三,吩咐阿芳送一杯牛奶给我。”
阿芳进来,琥珀连忙洗净手去拿药丸。
“不吃!”古夫人手一推。
“夫人,每日吃药四次,是不能中断的,否则就失去效用。”
“你说话真多,讨厌。”
“夫人,刚才我自作主张,是我不好,我知道错了,请求你的原谅。夫人,把药吃了吧!你犯不着为了我,连身体也不顾。”
“哼!”古夫人抓起药丸,抛进嘴里。
古夫人吃了药,琥珀扶她上轮椅,推她到窗前看风景。
“为什么推我到这里来?”
“早上你看东面,东面可以看到园中的花草,这边是南面,可以看见大海,换一下环境。”
“你的坏主意太多,我不喜欢换来换去,快把我推到那扇窗去。”
琥珀暗叹一口气,只好照办。
五点半,琼姑带了几个男人分别进来,他们都是替古夫人工作,向古夫人报告一天的业务情况。别瞧古夫人病得好像没有气似的,其实她很精明,同时,也关心古老爷留下来的生意。
七点半,晚餐开始,琥珀再也不敢打玫瑰花的主意,好好的做她的份内事,古夫人一面吃饭,一面把电视机的遥控器放在手里,按了一个又一个,然后用力把控制器一掷:“根本没有好节目。”
“丽的电视长篇剧——《追逐》很不错!”
古夫人盯了她一盯,继续低头吃饭。
吃完晚饭,琥珀侍候她去洗手间,然后就侍候她上床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