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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跟白宸浩说让他把《凤仪图》拿来给自己,因为一出口便是太过昭彰的野心勃勃。
不过此刻云裳的感慨可不在这上头。听丽妃的口风,竟是对当年恩怨毫不掩饰——既不掩饰自己吃过亏的事实,也不掩饰对黎后的极端厌恶。难听就是难听,刻薄就是刻薄。直来直去,不绕弯子,有什么说什么。见她竟是这样坦荡直白的女子,云裳不由有些纳罕,心里更生出些刮目相看的敬意。却不想,话到后半句,丽妃却忽然冒出些如小媳妇儿般委屈的软话来,听得云裳一个没撑住,“噗嗤”一下子笑了出来。
丽妃挑眉,“你笑什么?”
“姐姐真会开玩笑。”云裳看她眼神,知道她已经猜到了自己为何发笑,越性儿一气说完,“哪个不知道啊,当初那阵仗虽让姐姐受了委屈,可吃亏的人却是皇后……”掩口一笑,满眼天真烂漫的笑容叫人恼都恼不起来,“姐姐性子刚强,为人又最是桀骜大胆,但今儿这么一说,倒好像是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
掩袖吃吃笑了一会儿,忽听丽妃冒出一句:“你以为性子刚强的人就不会受委屈了么?”
听这个意思,当日与黎后之间怕是还有曲折。云裳猜着丽妃下面还要有话,便收了声静静等着。不想丽妃却再不肯往下说了,等了半晌,到底没提那些往事,只沉沉叹了一句,“有些事……怎么说呢。便是这世上再也没有一个人敢让你受委屈了,人人都捧你,心里也还是会委屈的……”
“你不懂。”
“说穿了,人心,到底不甘吧。”
迂回跳跃的几句,听得云裳云里雾里,不知她到底想说什么。可是看见丽妃眼底的怅然,闪念间忽又想起沐风行来,不由得也勾起了几分伤感。触景生情想了想,他倒是一心想让她不受委屈的,可弄来弄去,最后却把她弄进了宫门——这一路前途未卜,虽然荣华无边,可心里的苦,有谁知道?要是将来真有什么事,只怕受点委屈还都是小的。弄不好,生死都难料。
两人各揣心事,闷闷坐了半晌,相对无话。
丽妃来琴微殿的本意,一则是为了看那张《凤仪图》,二则是要刺探云裳的性情。如今坐了半日,似也有些腻烦了,又见云裳木木地出神,便不再多说什么,默默喝了杯里的茶,伸手唤来敏珠,“去叫王嬷嬷吧,在你们这里叨扰了大半天,我也该回去了。”
云裳回过神来,赶忙挽留了两句。
“您且稍坐。”敏珠不慌不忙打发了小丫头去请人,这才笑嘻嘻的回丽妃的话,“外头落雨了——刚才您来的时候天正晴着呢,我估摸着底下人怕是没备雨具。不妨事,已经吩咐人去取了,只是得委屈娘娘多坐一会儿。”
丽妃转头一看,果不其然。两人在屋里说话说得入神,没留意到窗外竟落起细雨来。春雨雨丝极细,虽绵密入织,却是渺无声息。沙沙地打在房檐上,恰如花瓣飘散在风里。
“这才是天意留人。”云裳抚掌笑道。虽才是下午,但天色阴沉,仿佛将暮。“雨虽不大,但这当儿出去,少不得要污了裙子。姐姐不如再多坐一会儿,叫他们备了辇来再走。”
西临皇宫不比沐府,没有串联各处能避风雨的九曲回廊。后宫贵眷们逢着雨雪天气或是懒得走动时,都是用四人抬的肩辇。
丽妃不应声。
目光转到窗外。微雨的天,濛濛的雾,风里溅起极细极细的花香。闪念间似乎想到了什么,忽然转头对云裳说,“你先前不是说要去飞音殿么?”
云裳会错意,以为她还在为自己打算去拜见端妃的事情不快,忙答道,“看这天气,今天肯定是去不成了。我改日再……”
“不用改日,我现在就带你去见她。”不由分说地冒出这样一句,丽妃脸上闪出一种有些古怪的笑意来,“不过,我猜她这会儿肯定不在飞音殿。”
说着,完全不给云裳反驳的机会,拉起她的手就要出门。云裳看她神情古怪,生怕她有什么别的盘算,本能的挣了两下。
姜氏是习武之人,手指虽纤细,力道却着实不小。决意拽住了她,云裳哪里还能挣脱得开?推推搡搡行至门口,实在抗不过去,云裳忽然灵机一动,用脚尖踩住了袖子上垂下的轻纱。
身上的衣裳是最时兴的宫装,天水碧色的广袖罗裙,宽大的袖摆轻盈而夸张,点缀其间的翠色纱罗足有数尺之长,盘绕着,从肩头一直垂到地上。云裳暗暗踩住了一根垂在地上的纱带,借着丽妃拉她的劲道,佯装踉跄——两下里一用力,撕拉一下,满绣云纹的罗袖上裂出条一尺半长的口子来。
丽妃闻声回头,瞧见云裳露在衣袖外面的一段莹润玉臂,顿时愣在那里。
撕坏了衣裳,自然无法跟了她去。敏珠在一旁看着,心里早有阻拦之意,只是碍着身份不好开口。如今看到这一幕,忙不迭上来打圆场,“咳,这广袖罗裙美虽美,可是真的不大方便。淑媛您快换下来,奴婢这就给您找件旁的去……”
云裳掩着袖子,欠身跟丽妃告了个罪,转身就要退到内室更衣。忽听丽妃柳眉倒竖大声喝道,“都给我出去!”
声线极其严肃,完全是不容反驳的命令语气。吓得敏珠打了个愣怔,立在那儿半天没敢动。丽妃见她不走,瞪了一眼,“出去!”
此时恰巧王嬷带着丽妃的仆从们到了门口,丽妃扫了眼自己的人,拍案斥道:“都给我退到外面去!没我的话,一个都不许进来!”
她对下人一向宽和,此刻忽然发威,顿时唬得王嬷一身冷汗,忙不迭带了人退下去。敏珠虽一时摸不到头脑,但看这架势,也不敢反嘴,只得随着王嬷等人退出了寝殿。
丽妃反手关了门,一脸凝重的走到内室里,在床畔的花凳上坐下。云裳不明就里,也摸不透她在玩什么把戏,便小心翼翼的跟了进去。
“这些天你睡哪儿呢?”一开口,惊得云裳说不出话来,“先前有人跟我说他从不碰你,我还不信……如今看来,却是真的了。”审视的目光在她身上巡了几遭,停在被撕裂的衣服上。云裳循着她的目光低头看去……罗袖上裂开尺把长的口子,口子里露出一截瓷白的左臂,沿着小臂往上……半遮半掩之间,赫然露出几点猩红的斑痕!
恍然警醒过来,顿时只觉头晕目眩。云裳膝下一软,缓缓跌坐在床边的脚踏上。
“十二夜。夜夜临幸琴微殿。”丽妃低头瞥她一眼,声音恢复了平静,“陛下跟前最得意的新宠……臂上却还带着处子才会有的守宫砂!这要不是我……而是被其他人看见,引出什么不好听的闲言碎语来,你说我该怎么办?杀,还是不杀?”
元公主不在,丽妃代掌后宫权柄,大小事情都是她说了算。
涔涔冷汗沿着云裳的脊背滑落。到底……到底还是被人给知道了。丽妃看穿了白宸浩冷落她的真相,便无异于握住了她最大的把柄,此事若是传扬开去,她以后在宫里还怎么做人?心中万马奔腾般翻滚过无数想法,还未想出什么好的对策,忽听丽妃沉声问,“你这几夜到底是怎么过来的?”
云裳扶着床沿站起来,再不敢对她有所隐瞒。指了指外面的花塌,“我……睡那里。”说着,心中一阵委屈,忍不住落下泪来。
委屈,却也不全是委屈。她感激丽妃没有当众拆穿她,但她也知道,经了今日这一场,自己是彻底栽在丽妃手里了——纵使心中对这个女子有万般的好感,她也不敢贸然去提那个“信”字。人心何其险恶,总归还是要防着她,谁知道是不是当面坦荡背后一刀?
丽妃似乎也看穿了她的心思。她蹙眉想了一会儿,自言自语似的说道:“别误会。我生气可不止是为了你。”
错愕抬眼,只听丽妃继续说道,“这宫里不得宠的人多了去了,远的不提,飞音殿就有一个现成的。不值什么。刚入宫的嫔妾被冷遇,甚至一年半载都见不上帝君面儿的也有的是,不算什么大事情……可你不一样。你是他千方百计弄进来的人,轰轰烈烈迎娶了有正经名分的。这些天他又夜夜盘桓在你这儿,起居注上都记着呢。到头来你却还是处子之身……这要是传扬开去,外面人怎么想?说你的闲话事小,要是说出什么别的不好听的来——”
云裳闷了半天才明白过来丽妃没说完的话里的意思,顿时羞得满脸通红。丽妃点到即止,并不再往下说,只皱眉道,“他的性子现在越发是没边儿了,这么活色生香的一个大美人儿,竟肯这么冷落着?”
听见她竟敢数落帝君,云裳不由吃了一惊。虽然知道丽妃胆子大而且又得宠,却万万想不到她会敢说这样的话。丽妃瞥她一眼,“你不必诧异——当年我随他入宫时他曾亲口答应过,今生今世都不拿什么宫规礼仪来羁绊我。”说着说着又有些愤愤,颇有些为云裳不平,想要替她出头的意思。云裳可不敢劳动她,连忙摆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看白宸浩的态度,显然是不想别人知道内情。关起房门心知肚明心照不宣也就罢了,出了琴微殿,再不能提。今儿要是由着丽妃把这种闺闱之事闹到他眼前去,自己以后还有立足之地吗?
见丽妃卯足了劲要给她争公道,云裳暗自跺脚,却又无计可施,想来想去只捡到个最简单的法子,脱口问了出来——“帝君如此大张旗鼓迎我进来,姐姐看了,心里竟半点都不恼吗?”
女人之间,最难免的就是醋意冲天。她是宫中最得宠的妃子,云裳忖量着,自己地位虽然比不过她,但一来出身高门,二则得到了那幅人人都想要的《凤仪图》,加之先前十二夜的“承宠”……怎么说姜舒眉心里都该不舒服一下子,可现在看来,她倒好像并不嫉妒,反而只想着替自己出头,这算什么道理?
“难道我姜舒眉在你眼里竟是那样小家子气的人?”扬声一问,似是很有些恼怒。但很快,丽妃展颜一笑,“你肯说这话,我倒真是高兴。”她伸手拉住了云裳。“好妹妹,你既是真心来问,那我也跟你撂一句实话。若说吃醋,难免是会有的。但别的——呵,我早看开了,便是没有你,也总还会有其他人。”
总还会有其他人。
云裳慢慢咀嚼着这句话,舌尖上竟渐渐沁出一丝苦意来。
眼前这个女子,她对帝君是真正用了心的吧……曾几何时,也是纵马江湖的骄傲人物。却肯为了他,收起张扬的个性,折了翱翔的翅膀,心甘情愿的困囿到这深宫里来。
她爱他。
可这爱的代价……太沉重了。失去自由,没有未来,看不到希望。甚至就连他的爱,都得不到完整的一份。总还会有其他人。是的,就算没有沐云裳,也还是会有别的女子,婕妤美人昭仪修容,后宫三千佳丽如过江之鲫,无数颗流星闯入她爱的天宇,这种事,防都防不来。
丽妃苦笑了一下。她早看开了,没什么放不下,没什么可挂怀。“都是女人……女人何苦为难女人?”眼波轻轻一闪,一抹清透的诚挚浮现出来,“要是别人不跟我使坏心眼儿,谁会有兴趣去掺和那些下三滥的事情?没得丢了身份!”
说罢,又默默静了一会儿。四下里无话,只有雨声淅淅沥沥敲打在窗上。牛毛变了珍珠,雨声越来越清晰,竟是下得大了。
“帝君这个人啊,久了你就知道了……他心里到底在想什么,谁也猜不透。”隔了好一会儿,丽妃才又开口,“但我想,他这样对你,总还有更深些的用意。”
“姐姐……”
“你什么也不必说。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是为了你。”丽妃抬头看了云裳一眼,嘴角弯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不用急着信我。人心这东西,历来最是靠不住,日子久了才知道是真是假呢。再说,我说的话你也未必全信。各自是怎样的性情人品……只有以后慢慢走得长了才能看清。”
话头一错,转脸看着窗外濛濛的雨雾。“方才说要带你去见端妃……你到底是去还是不去?”
云裳低头品着她的那些话,心里确实也拿不定主意该不该信她。末了听见她这样问,皱眉略一思索,决定不再推脱。“去!”
肩辇刚拐了两个弯,云裳心里就大呼不妙。本以为是去见端妃,可没想出了琴微殿后,丽妃的座驾竟是一路西行,奔清思殿方向去了。
云裳的肩辇跟在后面,喊停不是,掉头也不是,一时慌乱了方寸,不知该怎么办。
清思殿是帝君的寝宫。按照宫里规矩,除非白宸浩宣召,否则妃嫔们是不得随意前去的——仗着帝君金口玉言的那番承诺,仗着他对她的专宠,丽妃可以堂而皇之藐视宫规,有恃无恐。可她呢……她沐云裳可只是个才入宫没几天的嫔妾,此番贸然闯去帝君寝殿,万一白宸浩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