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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是什么企图?”林笑眉从来就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地方可以引起别人图谋之心。
好奇死了,直向他追问,偏偏佟至磊这会儿竟成了掩口闷葫芦,一个字也不说,存心吊她胃口,任她套话、逼问,他就是慢条斯理的喝他的咖啡,用一双含笑的眼看她,再度闪动邪恶之光。
他喜欢故作神秘不开口,她乾脆自己推敲他可能会有的企图;然后,她双眼一亮,很肯定的叫:
“我知道了,你想利用我来使那些倒追你的女人死心对不对?这样一来,你不仅可以耳根清静,更可以心无旁离去追求你想要的女朋友。”不会错的,一定是这样,不然他成天与她乾耗着就太没意思了。
不料,佟至磊连开口丢一个字给她也懒得,直接摇头,用很遗憾又很怜悯的眼光看她,像在看一个小呆瓜似的那一种。
“你今天突然对哑吧这工作感兴趣起来了吗?如果我没猜对,你至少要给我没猜对的理由让我心悦诚服,不然我就当我猜对了。”
他终于开尊口了,但出言十分恶毒:
“当然没猜对。要应付那些成熟美丽兼世故的女人,你哪是对手!只一回合下来就包你尸骨无存。想扮我女朋友这角色还得先将自己训练得比那些女人更强悍,否则一出门,你只有等着被欺负的份。再来,这种私事,我通常自己处理,绝对不拉旁人下水。”
笑眉不信的看着他。他这个人很奇怪,老把他的生活与公事形容成战场,遣词用字都非常壮烈。有那么精彩吗?为什么她不曾感受到?不过,他身边的女人的确都很美。可是若以她们的美来影射她的丑就有失厚道了,因为近些日子来,她更知道即使她不是国色天香,却也清秀可人,人见人爱。她绝对不是带下出去的丑女。他可是认为她很丑?
“你真的觉得我带不出门吗?”她觉得她很需要他的答案。
这会儿,佟至磊神色转回正经了,他很郑重的摇头,并且眼光在她脸上打量良久,才道:
“不,你不会比别人逊色,也不是带不出门,你的美不在肤浅的容貌。谁都知道三分姿色全由七分打扮而成,不要硬拿这表相与那些女人比较。纯真自然的气质是你最大的本钱,比起那些终有一天必会成鸡皮鹤发的外貌,你的美丽是永远不会褪色的。”
她闻言一笑,神色开朗地道:
“不管你是哄我骗我,还是日行一善都好,谢谢你的赞美。现在我知道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女人爱慕你了,在你的眼中每个女人都是美丽的。”
佟至磊只是笑,没有反驳。总有一天,这个小东西会知道他眼中的美女只有一个,见了她第一次,就渴望再见第二次。与她相处的时光是最愉快的,他从来就不知道竟然能与女人相处得这么轻松自然而无需防备。他受够了每一双别有用心又充满引诱的眼。在忙碌的上班时间过后,他最不需要的就是再小心防范那些将他当白马或种马甚至是金龟看的美丽女人。
回国时他曾以为隐瞒家世会使他活得自由又无骚扰,可是事实证明没有那么好的事!台湾的中产阶级,那些事业有着落并且能力美貌出色的女子,即使高声提倡单身贵族,事实上一个个都睁大精明的眼等待一个才貌学历足以与之匹配的男人出现,然后下手抓牢不放。不仅那些单身女贵族们会相中他这块肥肉,连那些甫出社会、一心幻想美丽恋情的小女生更是拿他这一类上班族当目标。他从来就不知道台湾男人缺货到这种程度。因为常看报纸上写着进口泰国新娘或大陆新娘,好像台湾男人也有娶不到老婆的困扰,想不到在他身边看到的却不是这么一回事。
也许他应该觉得很荣幸,在公司之中,二十五岁以上未婚的男人只要五官端正,穿上西装、打上领带,一个个看来都人摸人样,而且饱受众色女子倾慕。有的男人甚至趁这现象大享艳福,同时与数个女孩交往,并且仍不以此为满足的四处找目标。如果他性好渔色,以他首席单身汉的身份要招来一卡车美女绝对不成问题。偏偏,他觉得追求自己不想要的女人,连抱着玩玩之心都感到十分的浪费生命。他不能理解将下班时间花在约会上有什么好处。像呆子一样捧着一束花去等一个女人,用将近一世纪的时间等她化好妆,就对着一张像是面具的脸开始约会、吃饭、看电影,营造罗曼蒂克的气氛,两人拼命表现最浪漫的一面,将自己想像成白马王子或白雪公主,聊着风花雪月的事。然后抱着疲倦的身体入眠,赶着第二天的上班。这种一成不变的公式,理智看来实在是万分无聊。佟至磊在学生时代深刻体认后,便决定不再做这种蠢事。劳民伤财无所谓,最不能忍受女人为了表现最好的一面而虚伪故作淑女。
如果他非要不可,他也绝对不会娶那种女人。但他也曾经想过,他要的女人如果不是死了就是还没出生。幸好他不是长子,他大哥早已给佟家生下继承人,于是父亲没有催他娶妻,而且答应让他从基层做起,并且设定了十年的时间要让他一步一步进入董事会的核心。
必要时,婚姻可以用为一种手段;可是只要他不想,父亲也无意勉强,因为父亲心中有点怀疑他是清教徒思想那一派的人,并且比和尚更清心寡欲,从没有见他招惹过什么女人。
是这个社会出问题,而不是他太怪异。对自己不动心的女人还硬要去招惹就很奇怪。人人以当花花公子自许,女朋友的数量竟也可以拿来互相较劲。男人很奇怪,女人就更奇怪了,一旦她们掳获某个花花公子的真心会非常得意洋洋,高兴自己是雀屏中选的那一个,却无法忍受自己会是众多玩伴之一。男男女女各自玩着这种游戏,乐此不疲成了一种常态,他这般固执反倒显得怪异了。某方面而言,他知道自己是很传统保守的,西方教育无法改变他一直存在的思想。他和全天下男人一样希望在新婚之夜看到自己的妻子落红,而这个理念的深植,衍生出他的自律与忠贞。如果他要他的妻子纯洁无瑕,那么他自己也要清白自守的回报她,这样他才有资格去要求妻子的纯真。
可是,放眼当今社会,恐怕没几个人会有这种想法了。连女人们都希望自己的丈夫是身经百战后成为她们的唯一,并且是最爱,这种想法宠坏了男人对自己行为的放纵。处在这种圈子中,他不想批评些什么,只能让自己躲开那些纠缠,不与他们玩那种游戏。而多年来,对女人,他真的死心了。
但,这小东西出现了,她好小、好天真,坦白无邪的脸上闪着孩子般无伪的光彩。对什么事都好奇,没有一般小女孩儿的骄纵与任性无知。她的脑中像是有一根天平,在施与受之间注重平等。勇于承认事实--虽然她把自己的长相看太扁了。她的每一个思想反应全表现在一张小脸上。基本上,她是有些男孩儿气的,性子率性随意不拘小节;更正确一点的说,她还未成熟到开始幻想爱情那一类的东西,即使她爱看别人发生爱情故事;但那思想并不存在她大脑中。对这一点,佟至磊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忧。要如何让这小家伙开窍呢?昨日再见后,他已肯定他要她,问题是,小家伙并不明白爱情这东西是什么。如果直接对她宣告两人要谈恋爱了,他相信,看到的反应绝对不是她的含羞带怯小女儿娇态,恐怕是兴致勃勃充满好奇的眼光,天天追问两人要怎么谈才叫恋爱!搞不好还会准备笔记本做记录以便参考。这样一来,还能叫谈恋爱吗?
不过,目前这情况,也能算是稍入佳境了,他与她都有聊不完的话,等到日子一久,她总有开窍的一天。谁说这样不能算约会呢?他喜欢真实心性的交流、喜欢聊全天下最普通的话题,而不要骗人的罗曼蒂克与风花雪月。瞧着她那张会说话的表情真是有趣极了。
在他沈思之时,林笑眉努力吃着冰淇淋,一面观察他的神游表情。这个男人的好看是很多面的--昨天入她梦的佟至磊有些坏坏的,喜欢逗着她玩,可是陷入深思的他有着一种诗人的忧郁气质,会让人忍不住想抚摸他一双浓眉,想探索他的内心世界,那模样看来着实教人有些心疼。再回想上回见他半裸的样子,如今再度想起还是觉得性感透了。他衣着整齐时很有贵族的气势和距离感,可是他半裸时就不会那么生疏了,只是多了一点危险与落拓。所以说他这么出色,不利用色相来帮助事业真的太可惜了。
吃完冰淇淋,她决定接续刚才的话题。不说话互相盯着看感觉好怪异,像两个白痴一样。她清清嗓子:
“你还没说明你的企图是什么呀?”
他笑着揉了揉她的秀发。
“找人陪我解闷呀!走吧,该吃正餐了,到士林去吧!”
他这种动作含着一种娇宠的意味,让笑眉感觉自己像一只小猫,眷恋主人的抚弄,父亲也不曾有过这么亲爱的动作。她的头在他手掌下摇动,闭上眼笑。
“你让我觉得自己好小好小。”
“你就这点可爱。”他自然的牵起她的手。
“如果你是我爸爸,那会是多么棒的事。”她真心的说着。
““却不希望你是我女儿。”他别有深意的看了她一眼,直接往柜台结帐去了。
跟在他身后,笑眉不是十分明白他话中的意思,明明他那种动作是很亲爱的,怎么这会儿又撇清了呢?她不懂。唉,大人的世界真的很复杂,如果她想懂,就要逼自己快些长大。
但是,她不愿意逼迫自己。虽然她突然很想弄懂佟至磊心中在想什么。对自己笑了笑,反正,知道他对自己好,那就够了。
第三节
在放学之前,天空突然落下滂沱大雨。八月份是雷雨季节,见怪不怪,只苦了一大票没有危机意诚的老师与学生了。早上还见一片蓝天灿烂,中午就变脸成黑天暗地,看来下午也不必计画什么玩乐的事了。林如月原本想趁今天周末带笑眉去百货公司买几套较有女人味的衣服打扮一下。老见她T恤、牛仔裤,一点女人味都没有!已经二十岁了还没有一点长大的迹象,她这个当母亲的连带忧烦起来,聪明与天真并存实在是矛盾的;但笑眉就是。笑眉的直觉很准,很有自己一套看法思想,并且善于评析别人的心思,可是这种聪明却无法进入她天真的大脑中,她对什么事都是好奇又不解。她可以看穿别人内心的念头,却无法理解他们何以如此。大人世界中深沈与做作或等级之分是她所不明白的,她总认为大人喜欢把简单的日子过得很复杂,一句简单的话说出口竟然还可以带着双关语、弦外之音或者反讽。她学不会,也不想学,在她天真的世界中,那种故作姿态是很愚蠢的行为。
这样的笑眉立足于社会可预见绝对无法适应。她太聪明,却也太天真。如果长久无法协调,结果很清楚,不是她被孤立,就是她会一再地在寻求友情中碰壁。
林如月承认,她是喜欢这样的女儿的。当初离婚的提出,最先开口的是十二岁的笑眉。
她不是早熟,也不是无知,而是她看得太明白,这种日子再过下去没有一个人会快乐。笑眉生平最大的目标是顺心随性过生活,大家一同快乐过日子,不要有所勉强。
林如月盯着长廊外的大雨,许多老师与学生都给家长接走了,她没有动,唇边露出浅笑。
笑眉太真,而这个社会需要面具才得以生存,可是,近来笑眉似乎过得很开心,也许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人太杞人忧天了。社会的形态充满了各种面貌,也许,笑眉幸运的在工作中遇到真心坦诚相对的朋友。在福利社或餐厅的场台中,没有职能较劲,就不会有尔虞我诈;没有太高的学历,就学不会卖弄文字游戏说尖酸刻薄的话。职业无分贵贱,这是她对笑眉说的,所以林如月没有反对笑眉做着一个月薪水九千元的工作,只要她开心就好。
雨下得很猛,像瀑布倾泻,她双手抱住大袋子,背靠着廊柱,不知道自己还要等多久才能走回家。今天车子送去保养,没有雨具.她连走到校门口搭计程车的机会都没有。走廊内的燥热凝结了一股蒸气浮在她镜框上成一片白雾。她摘下眼镜收入袋子中,才两百度,没有到非戴不可的地步,也许以后也不用戴了,一个四十岁的老女人还怕引来追求者的觊觎吗?
太看得起自己了,她对自己笑了笑。
一柄黑色雨伞(五百万保障的那一种)出现在她视线内,拿着伞的,是一只白晰学者型修长的手,连同袖子与手掌全是湿的,出现时并且有些颤抖。
不必抬头,她就知道是谁,叹了口气,这个二愣子!抬头看向雨伞的主人差点笑出来,努力保持最古板无味的表情看着本校最高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