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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妹妹先不要我的,你知道不知道,是她先嫌弃我的。”
我说:“你他娘的胡说,我妹妹怎么会不要你?”
他被我这一句话,说到伤心处,眼泪顿时就流了出来。
我说:“我妹妹不可能不要你。”
“你说不可能就不可能?”
“那究竟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明明是喜欢她,大家好端端的,她却说翻脸就翻脸,突然说不喜欢我了,说不想跟我谈了。”
我立刻相信这家伙说的全是真话,我知道我那妹妹的怪脾气,这太像是她做的事。我妹妹永远都会做出一些反复无常的举动,这绝对就是她的性格。小伙子抹了抹眼泪,气呼呼地对我说:
“打够了没有,好事做到底,你再往我脸上打一拳吧。”
我想也没想,又是一拳,这是一记直拳,把他打了个跟头。
他很快又爬起来,说:“打得好,你再打!”
我突然感到很没意思,突然觉得被打的要是我就好了。我真希望也有人这么在我的脸上揍几拳。我告诉他,我已经打够了,现在应该是轮到他来打我。我说我就站在这,无论你怎么打,绝不还手。我说我现在有些后悔了,我真他娘的不该打你。他的眼角已经高高地鼓起来,不止一处在流血,然而却以一种非常不屑的神情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骄傲。
我说:“你动手呀,发什么傻!”
他仍然以不屑的神情看着我。
我说:“动手呀。”
最后,我只能落荒而逃。回去就责怪我妹妹,我妹妹一听,立刻也跟我急了,她把我好一顿臭骂,连脏的字眼都冒出来了。我说这是你让我教训教训他的,我听你的话做了,你反倒又怪我。我妹妹于是就冲上来,在我背上一阵乱拳头。她说我让你教训他,你就教训他,我要你杀了他,你难道也真的杀了他。我这妹妹向来是不讲道理的,我母亲还在一旁跟着说风凉话,说有什么事不能讲讲道理,干吗非要动手,像小流氓一样。我不服气地和妹妹争了几句,又和我母亲吵了起来,我妹妹突然没头没脑地说:
“老四,你情绪不好,不要拿自家人煞气好不好。”
“什么叫拿自家人煞气?”
“反正你是情绪不好。”
我恶狠狠地对我妹妹说:“不知道是谁的情绪不好,不知道是谁在没事找事。”
“是你,是你,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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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果我们就气势汹汹地吵起来,越吵嗓门越大。我妹妹那脾气,从来都是吃亏不起的,她倚小卖小,又是哭又是闹。临了,只好是我让她,只好是我躲出去。对这种不讲理的丫头有什么办法,打又不能打她,骂又骂不过她。我只好躲到外面去,不过,我妹妹说得也对,那时候我和她的情绪都不好,都像火药似的一点就着,说爆炸就爆炸。甚至连我母亲也是这样,这一家人都有些活得不耐烦,都活得不顺心,看谁都觉得火冒三丈,都觉得别扭。说老实话,当时我宁愿待在农村,宁愿当一辈农民,也不愿意再住在自己这个家里。这个家只能让我觉得更烦恼,让我活得更不自在。我回南京只是为了能看到阿妍,赖在这家里不走,只是为了能和阿妍在一起多待一阵,可是我们真正能在一起机会并不多。
第二章(二)
阿妍的母亲永远像防贼一样地防着我们。她就怕我们有机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我们单独在一起的时候,房门永远虚掩着,即使是这样,她也会常常冷不丁地走到房间里来。她的眼神里永远带着一种警惕,千方百计地监视着我们。其实那时候我们都很保守,在别人面前,老是做出一本正经的样子,连亲一下的机会都不怎么有。阿妍也明白她母亲的用心,她并不属于那种开放的女子,但是她母亲越是这样防着她,她就越反感,反感了,就会有反叛的念头。有一次,是夏天刚开始的时候,大家的衣服穿得都少,她一时冲动,竟然带着些赌气地要跟我做那件事。
当时是在玄武湖公园湖边的石凳子上,天正在黑下来,她说干脆这样做了算了,索性生米煮成熟饭,让两个人都死心算了。她说的这两个人,是指我和她母亲。阿妍的想法很简单,想通过这件事,既证明她已是我的人,彻底消除我的疑虑,同时也让她母亲彻底断了拆散我们的念头。那时候的玄武湖还很荒凉,天一黑,就再见不到人的踪影。我自然是很冲动,男人到一定岁数,对异性的欲望自然而然地会强烈起来,像火山一样等待着喷发。不过我还是很好地控制了自己,我觉得这是一道绝对的界线,阿妍要用做这件事来证明她爱我,我就要用不做这件事来证明我更爱她。我要向阿妍表明,如果我是真的爱她,就应该看中这个,我要证明给她看自己是有毅力和耐心的,我要让她相信,因为爱,所以一定要坚持到新婚之夜。
我当时热血沸腾,心中狂跳不止,但是最出格的举动,也只是一边又一边地抚摸她的Ru房。在这之前,我不过是隔着衣服,捏过她的胸部,现在我的手已伸了进去,在她的帮助下解开胸罩,从后面绕到前面,轻轻地放肆地按住那两个活蹦乱跳充满弹性的奶子。阿妍的奶子绝对是第一流的,我这辈子经历过许多女人,没一个女人的奶子可以与阿妍相比,没有一个女人的奶子像阿妍的那样充满爱意。那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夜凉如水,蛙声轰鸣,隐隐地能看见湖边的柳条轻轻飘指,她的两个奶子绷得紧紧的,尤其是那个|乳头,就像两粒坚硬的葡萄一样。
对阿妍的爱成了我的精神之柱。只要能和阿妍在一起,什么样的委屈我都无所谓,什么样的窝囊我都能忍受。在回城探亲的日子里,我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唯一感到有趣的就是天天陪她上班。阿妍被分配到菜场里卖肉,那是一个国营的大菜场,每天一大早就开门了。我混在卖菜的人群中,看她挥舞着砍刀剁肉,看她用秤称肉,看她算账收钱。她在那一心一意地干活,知道我在不远处看着她,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买肉的队伍排得很长,那时候卖肉可是一个很吃香的工作,买肉的人总是陪着笑脸。阿妍永远是红光满面,围着围裙,戴着护袖,高高地将刀举起,对准了一大爿猪肉,一刀砍下去。
接下来,知青开始纷纷离开农村回城,当兵,上大学,读中专,招工,各式各样的名目,每年都有,甚至每月都有。我周围的人走得差不多了,阿妍走了,李惠娟走了,冯瑞成了一名工农兵大学生,他自己也觉得奇怪,按照他过去的成绩,根本不可能考上大学的。到这时候,阿妍再也不跟我唱什么扎根农村的高调了,这时候,上调已成了最迫在眉睫的事情,当时明摆着的现实就是,如果不能调回南京,我们的所有幸福根本就无从谈起。那时候我和阿妍之间的通信,基本上都是在谈怎么样才能调回南京,我们应该怎么做,应该找什么人,开什么样的后门。回南京是我们幸福的基础,不回南京所有的事情都将失去了意义。我用尽了一切心思准备离开农村,可是怎么也成功不了。
也正是在那时候,我和谢静文搞到一起去了。这真是个说不清道不白的故事,我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就会这样。世界上许多事情本来不需要什么理由。那时候,谢静文早和那个打乒乓的王哲军吹了,要说这两个人究竟是谁把谁给吹了,我始终没有搞明白过。谢静文后来又和一个叫罗文的知青谈对象。这个罗文一度对她十分痴情,好像还给她写过什么血书,可是一旦被推荐上了大学,这小子立刻就忘恩负义,几乎再也没有什么信给她了。谢静文当时已经借调到公社的小学教书,与我疯狂思念阿妍一样,她也是成天惦记着那位罗文,天天都要去邮局看有没有他的信。罗文的信少到了不能再少的地步,谢静文去邮局,带回来的常常是阿妍给我的信,这让她变得非常嫉妒,也非常羡慕。
“老四,又是你的信,想不到你小子还真有些能耐,居然就能把阿妍牢牢地掌握在手心里。”
我那时候也不在生产队干活,被调到了公社农机厂当工人。工人当然比农民好,可是当了工人就意味着失去自由,我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一回南京就是几个月。我们当时已不可能安心地待在农村,反正是想走走不了,不想待非得待下去。
谢静文当时的人生目的,是像罗文一样去上大学,为了这目的,她什么都愿意,甚至愿意与公社书记睡觉。偏偏我们的那位书记并不好色,她打扮得漂漂亮亮,想主动送上门去也没用。我们的公社书记根本就不吃那一套,美人计不管用,谢静文反倒落了一个轻浮的名声。关于她生活作风不检点的风言风语本来就很多,于是罗文就趁机和她分手了。与罗文分手让谢静文感到异常愤怒,她跑来找我,要跟我要学武术,学太极拳。
谢静文来拜我为师的时候,我觉得很好笑:
“怎么,学了拳去打罗文?”
谢静文冷笑说:“不学拳,我也照样能打他。”
我不怀好意地笑着,说我帮你教训罗文怎么样,保证打得他跪下来求饶,打得他回心转意。听了我的话,她立刻有些不乐意,说别跟我说废话,我这个徒弟你倒是收还是不收。我说收徒弟当然没问题,只是我老四从来还没收过女徒弟,这女人也能学打拳吗。谢静文说,凭什么说不能,毛主席说了,妇女能顶半边天,你可别小看了我们。我笑着说,你知道毛主席他老人家那话是什么意思,妇女能顶半边天,意思是说,只能顶半边天,是只能派一半的用场。
谢静文说:“老四你竟然敢重男轻女,不跟你费口舌了。”
最后,谢静文还是缠着我,说:“喂,我这徒弟,你到底收不收,给一句话。”
我说自己真的没收过女徒弟。
“这好办,就收一个试试,不过你可别指望收学费。”
我因为父亲的传教,多少年来,无论刮风下雨,都要坚持练练拳脚。说老实话,像我这样会一些功夫的人,都有些好为人师的脾气,因为一个人打拳十分寂寞,有人愿意陪着你一起练,并不是什么坏事。我才不在乎什么男徒弟女徒弟,只要愿意,谁学都是一样。不过,并不相信谢静文是真的想学拳,我前前后后教过不少人学打拳,可是没有一个学成的,因此我也不指望她能学好。
谢静文却很自信,说:“我这人和别人不一样,我学什么都能成。”
一开始,是在小学的操场上教谢静文打拳,那里看的人太多,注意力集中不了,后来就去了吴王山烈士陵园,在纪念碑前有个很大的空场。谢静文小时候学过舞蹈,学起太极拳来特别容易,一招一式,一教就会,一点就通。缺点是太舞蹈化,太轻飘,太像表演。她是个极度聪明的女孩,学什么都用心,都肯动脑筋。在我记忆中,那时候她一天到晚都在用功读书,什么样的书都读。谢静文和我不是一类人,她天生就是一块读书的料。和罗文分手以后,她变得更加疯狂,我从来没见过一个像她这样读书不要命的人,老是捧着一本书,有时候走着路还在看书。谢静文后来考上了大学,又读过研究生,最后又去了美国,成了美国大学里的教授,这说起来,真是一点都不奇怪。
第二章(三)
谢静文所在的小学就在我工厂隔壁,大家都住集体宿舍,住的地方也挨得很近。知青已经走了好多,我们不免有些相依为命的意思。那段日子,谢静文常常看阿妍给我的信,这些信差不多都是她从邮局带给我的,她觉得自己既然付出了劳动,就应该有所回报,这所谓回报就是分享我和阿妍之间的秘密。她十分好奇我和阿妍之间会说些什么,渐渐地,阿妍的信对她来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因为我们的关系很快发展到了不同寻常的地步。我说的不同寻常当然不是打拳,而是指已发生过了那种事情。
有一天练完拳,汗淋淋的谢静文突然神秘兮兮地问我,敢不敢晚上到这烈士陵园来。我们通常都是大清早到这来打拳,然后她去学校,我去上班。这么做差不多已持续了一个月,天天都是这样,我不明白为什么她突然又会冒出这么一个怪念头。
我说:“是不是想试试我老四的胆量?”
谢静文说:“别废话,敢还是不敢?”
“要不要我说老实话?”
“当然是老实话。”
“这天底下,还真没有什么我老四不敢的事情。”
谢静文的眼珠子瞪得滚圆,瞪了一会,的溜溜转起来:“那好,今天晚上十点正,我们在这见面,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就不见不散。”
我首先想到的是她又要玩什么恶作剧。谢静文是个不肯安分的女孩,她总能想到一些荒唐的鬼点子。那天正好是阴历的七月十五,也就是民间的鬼节。当时还是在文化大革命中间,我们知青根本不懂得那些封建迷信的玩意。我只是有些犹豫,想自己到底应该不应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