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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有了你,又去招惹别人,我这是替你出一口气。”密索恶狠狠的口气舯出不祥。
“密索,告诉我你到底做了什么傻事?”琪雅掩不住口气中的惊惶。
“我什么傻事也没做!”密索的大笑充满报复意味。“那个脚踏两条船的家伙喜欢玩火,我就让他玩个过瘾。”
火!
倚月猛地喘了一口气。密索该不会……
齐霖待在仓库里。采收季节刚刚过去,仓库里堆满了晒干的春茶。
火!倚月醒悟过来。密索打算烧死齐霖。
天哪!齐霖有危险!不!不行!她必须立刻回去阻止!
她跌跌撞撞地冲离小屋,奔回齐家主屋。沿路横生的树枝冷不防勾倒她,震出她体内的空气,也挤出了她惊骇交加的眼泪。
失火了!她再爬起来冲向大屋,喉咙居然哽咽得喊不出声。
“齐……齐妈……”她用力抹去颊畔的泪痕。
远远的,主屋在望,她张嘴再试一次,终于找回自己失去的声音。
“齐爸爸,齐妈妈!”狂奔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直接撞在紧闭的铁门上。“快点开门,齐爸爸,仓库失火了!”
“求求你们开门!”她几乎泣不成声。“失火了!齐霖被关在仓库里面!求求你们快点去救他!”
没人应门。为什么会没人应门?
不!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她必须立刻赶到齐霖身边!
齐霖──
空气中腾荡着火因子不安的温度,对流的风将传导向各个角落。
距离主屋五十公尺远的仓库似乎发生异状,齐父站在窗前眺望,不期然发现仓库屋顶的树枝以一种奇怪的方式颤动着,仿佛正随受着某种气流的吹拂。
多年的经验告诉他,库房里可能发生不寻常的异状。
他转头招呼妻子,夫妇俩急匆匆地奔出主屋。
整座仓库由铁皮和钢架搭盖而成,为了防止湿气濡浸了内部的茶叶,当初并未设计窗户,反而以完善的空调设备取代,目前由仓库的外观完全看不出内部的情况如何,但铁屋上端飘浮着氤氲冉升的液状空气,显示沁凉的夜风已经被烧热了。
“喂,里面发生了什么事?”齐父才赶到门口,立刻感觉到一股扑面的热气从铁皮墙向外袭来。
“爸……咳咳……爸爸。”齐霖猛烈地敲打铁门。“里面失火了,快把门打开。”
“失火!”齐父这一惊非同小可。“忍耐一下,我马上救你出来。老婆,快点去找其他人来帮忙灭火。”
齐母显然不愿意离开儿子、丈夫,却没有其他选择。“我马上回来。”
她转身狂奔回主屋打电话。
齐父掏出仓库钥匙,发现它一点用处也没有。
门锁被人破坏了。有人拿斧头劈坏了电子锁,并且把备用锁也用石灰土塞满,蓄意让任何人无法把门打开。
该死!齐霖居然被关在火场里!而他只能眼睁睁站在门外,一点办法也没有。
“失火了!”
“仓库失火了!”
“齐老板在仓库里!”
一小群工人接获得齐母的通知,遥遥跑铁皮屋。讯息飞速在邻近村民之间传播开来,嘈杂的叫嚷夹杂着忙乱的脚步声,汇集向焚烧的仓库。
“齐霖,齐霖,你听得见我吗?”齐父必须肯定儿子的神智是否清醒。
“里面完全烧起来了!”齐霖隔着铁皮大喊。“自动消防洒水系统也坏掉了,爸,快把门打开!”
齐父没有浪费时间,立刻指挥现场工人。“阿里布,快去拿手压帮来,泼湿铁皮降低外墙的热度。其他人把所有的铁锹、斧头汇集起来,我们必须破门而入。”
“其他人快点过来救人!”阿里布大喊。
工人手持着铁追、铲子等各式工具,纷纷凑至近密封的入口。
“齐伯伯──”倚月一路从家里冲过来。
“齐霖──火──”她喘得无法说出完整的句子。
“我知道,我们正在想法子弄他出来!”齐父将她推到旁边,急着救出儿子。
“密索!”倚月哭着大喊。“是密索放的火!”
什么?
瞬间,所有人停下手中的动作。
“小姐,你不要乱说话。”阿里布胀红了脸,冲过来大吼。
“真的。他刚才告诉琪雅,被我听见了。”她噙着眼泪指控。
“好了,好了,救人要紧,现在先别讨论责任归属问题。”齐父大声吆喝,“你们发什么呆?还不快点灌水!其他人去打截树干来,我们试试看撞开铁门。”
“齐霖!”她奔向仓库的入口处。“齐霖,你还好吧?”
双手刚触到铁门,嗤地一响立刻被它灼烧的势度逼退几步。
“倚月,快离开这里!咳咳──”齐霖听见了她的声音。
他不希望倚月看见这些景象,尤其当他很可能葬身火窟的时候。
整座仓库如同一具精心铸造的大铁笼,前后前出口皆被破坏,内外都无法打开。热度一波一波地升高,近千排架子上的干燥茶叶更助长了火势的蔓延。
整座仓库的干货完全引燃,逃生的空间越来越有限,再加上浓烟逐渐吞噬新鲜的冷空气,齐霖的呼吸系统正承受着难以言喻的威胁。
轰隆声响,一排铁架子垮落下来,他及时往旁边跳开。架子瘫倒在门板后,完全阻隔了前门的出口,也中断了他和外界的联系。
扬起的烟尘冲进他的鼻翼。
“咳咳!”灰烟吸进肺中,齐霖严重地呛嗽起来。他的眼眶因为刺痛的泪水而红肿模糊。
不行,即使门外的人冲进来也帮不了他,两方人马已经被废铁骨架隔开了。如果再不想法子脱困,他迟早会变成一只烤猪。
他必须想法子离开火场。
齐霖在火线中迂回,闯向右侧的出口,徒劳地试图撞开铁门。
没用!可见他当初请人设计一座门锁镇密的仓库多么成功。
空气的温度接近沸腾,他怀疑自己怎么可能还能生存在这种密闭闷烧的环境中。角落再度传来砰然巨响,一连排的茶叶架耐不住高温,崩溃坠地。
翻卷的烟舞让他几乎看不清前方的情景。
真的要葬身此处吗?他再度弯身猛烈咳了起来。
齐霖……
他仿佛听见倚月叫唤他的名字。这是不可能的!她的声音不可能透过重重阻碍,传达到他所处的角度。
齐霖,后面……
他真的听见了。是错觉吗?
他停顿片刻,而后,下意识地朝仓库后方移动过去。
延烧而至的火焰吞没他的衣袖,在他皮肤上灼出一片殷红的水泡。齐霖跌跌撞撞地挨到火场的左后方。
死角!眼前只有一处直角铁墙,无路可逃!
“该死!”他居然把自己陷入死角。
齐霖,抬头看上面……
殷切的叮嘱再度响起。
上面的活门,我上次逃出去的地方。
对了!他猛然忆起,那道活门!倚月曾经从那里逃出去过。
他本来打算利用它作为另一管空调设备的出风口,却因为事忙而忘了,事后也一直没有将它封死,如今居然变成他唯一的逃生机会。
齐霖精神一振,开始找寻垫脚的台架,几个被火焰彻底焚烧过的空铁架成为他最好的抉择。他脱下衬衫包住手掌,以免被乌铁的余温烫伤,然后三、两下凑齐了几个焦黑的支架。
砰!两座铁架朝他倾倒下来,差一公尺瘫在他的头顶上方。
必须加快动作才成。
齐霖艰困地爬上支架,手指隔着衬衫终于触及天花板,用力撑开活门,鲜美甜冷的空气立刻冲进他的肺叶。
成功了!他几欲虚脱地深呼吸一口气。
齐霖有种感觉,出去之后,他会在同一个角落的墙外看见倚月。
他用两掌撑住出口,骨肉偾起,缓缓将身体举向屋顶。
刚探出半个身子,已经听见倚月激动叫嚷的呼声:“他会从这里出来的!一定会的!他知道我曾经从这个角落爬出来过。”
“苏小姐,老板起码困在里面烧了二十分钟,我们把门撞开了也没看见他,只怕……”
“胡说!”她凶恶地反驳。“齐霖要是敢死在里面,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他!永远不会!”
“嗨……”一声有气无力的招呼从仓库顶飘下来。
蓦地,所有争辩在夜风中止息。
齐母原本伏在丈夫怀中哭泣,也突然停住抽咽,抬起泛着泪意的眼睫。
倚月的嘴唇僵成半开的角度,眼睛发直。
大家全以为自己见到鬼了。
齐霖狼狈地向他们挥挥手。“各位。上头真的很热,有没有人可以帮个忙,带我去乘凉?”
“老板?”这声不敢置信的惊呼盖过整山区的所有声源。
齐霖叹了一声,显然大伙儿全呆住了,短时间内没有人会回过神来帮他。他认命地沿着树干慢慢爬下来。
“老板。”
“齐霖。”这次的声浪稍微失去统一性。
他居然还活着!
当齐霖的双脚终于着地,汹涌的人墙一窝蜂地挤向他。他的耳朵几乎被震聋。
“太好了!”
“幸好你没事!”
“我们都以为你──会来不及。”
“逃出来就好,逃出来就好。”
好几记兴奋的拳头追打在他的烫伤部分,闪也闪不过,但他的心思暂时从疼痛中移开。
“倚月?”齐霖的眼光在人群中搜索。
人群自动分出一条隙缝,宛如一道连接着银河两岸的鹊桥。桥的彼端,佳人盈盈而立,神情恍惚的凝视他。
“齐霖……”泪水仍然挂在她的颊上,迷茫的双眸几乎无法接受自己所见到的事实。“齐霖?”
虽然她一直告诉自己他不会死,虽然他也真的活生生地重现她眼前,但是──她的大脑停摆,完全失去思考的能力。
齐霖替她解决不知所措的难题──他缓缓敞开手臂。
“齐霖!”倚月飞扑进他的怀里。
一场火灾,烧掉了齐氏茶业本季的全部收成,但,没有人在乎。
众人端凝着紧紧相拥的人儿,眼中噙泪,嘴角含笑。
此时此刻,一切已经无所谓了。
真的无所谓了。
他们还有彼此,不是吗?
齐霖贴近她耳畔,倾吐着坚定而自然的情话,不再拘谨、不再掩饰──
“我爱你。”
尾声
八月盛暑,正午毒辣的艳阳投射著令人张不开眼的强光,氤氲空气在山谷间呈现液状的飘浮错综,仿佛满山头的茶树被大太阳蒸出了。空气中甚至可以闻嗅到茶叶的自然芳香。
齐家客厅里,倚月哼着歌儿,大刺剌的翻开报纸。
“有没有?有没有?”三个齐家人全挤在她旁边探头探脑。
“好像不是这一版,爸,你找找看地上那两张。”齐霖随手抓过沙发上的第二份报纸,埋头钻研起来。
“也!”倚月突然跳起来欢呼。
“是不是中了?”齐家三口瞪大眼睛,等着听好消息。
“不是,‘歌异魅影’的作者安德鲁……韦伯明年初要来台湾访问。”她开心地大喊。“他是我最崇拜的现代音乐剧大师哦!”
拜托!三记白眼不约而同杀向她。
“找找看第七版。”齐母提醒儿子。
众人冷漠的反应马上引来她不满的嘀咕。对喜欢音乐的人而言,韦伯访台是大事情呀!齐家三口居然一点也不关心,显然这个家庭缺乏音乐涵养。
倚月不敢苟同的摇了摇头,回头继续看报。刚翻开社会版,头条的判决新闻立刻?引住↓的眼光?
纵火案审察终结,主嫌密索因罪证不足开释。
这场纵火案前后的一、二审和上诉期间大约进行了四个月,而控告他的人,出乎众人意料之外,居然不是受害最大的齐霖,反而是其他不满密索罔顾众人安全的山民坚持到法院按铃申告。
当其他村民前来拜托齐霖出面做证时,他非但拒绝了,也硬性规定倚月不许去。主受害人都不吭声,这场官司当然打不起来。
“类人猿,你看。”她挤到齐霖身边和他分享新闻。
他随便瞄了一眼,笑了笑,不予置评。
“笑什么?都是你啦!”她忍不住埋怨。“我明明说过可以出庭做证嘛!有了我的证词,一定可以定密索的罪名。”
“得饶人处且饶人,他又不是故意的。”齐霖终于“矫正”他的发音机能,开始以完整的句子交谈,不用人逼问。“酒醒之后他已经有了悔意,阿里布也同意送他去疗养院戒掉酗酒的毛病,那就给他一次机会,有什么不好?”
当然不好!她永远不会原谅那个企图烧死“她的齐霖”的家伙。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火灾事件平息后,琪雅总算看开了,也为自己替齐家制造的纠端感到满心歉疚,终于决定接受台中一家私人诊所的聘用,正式展开她崭新的人生。
眼看少了一个情敌,倚月乐得合不拢嘴。整件火烧仓库事件的唯一收获,大概只有这一点了。
“在这里,我找到放榜名单了。”齐父忽然大喊。
四颗脑袋赶紧凑过去,同时搜寻着十数所大专院校今年的上榜名单。
浏览第一次,苏倚月……没看到。
第二次,苏倚月……还是没有。
第三次,苏倚月……天呀!真的落榜了。
“怎么可能?”齐霖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