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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前一眼才告诉我,你不会留在原地等我,下一眼又告诉我你爱我。」她
挥了下手,绽出一丝寂寥的笑,「你究竟爱我什么?你又知道我多少?」
你的对手是「凌曼宇」。她脑子里有千奇百怪的思想,在在阻挡着你得到她。
若你希望她对你敞开心房,就得想办法说服她,你确实是她的真命天子。
他顿了一顿,开始考虑该如何开始。
「关于夏克劳德家族的传说……」
「那只是个迷信!那只是个传说!我不能把我的感情建筑在一个传说上。而
且你的「传说」已经出现过了,她现在躺在你家的后院里。」凌曼宇松开他的
手,自行往前走。「你的传说不是我!」
佐罗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可是今晚并非最好的时间。她的情绪太低落了,
任何事情只怕都听不进去,他必须另外找一天才行。
他在前廊上及时拦住她。
「曼曼,答应我,不要再去想那些让你沮丧的事情。」他握住她的双臂,紧
紧看着她。「今天晚上好好休息一下,明天我们找个时间谈谈,我有许多话必
须告诉你。」
凌曼宇愣愣地回望他。他很少摆出这种严肃的神情,是什么事情这么重要呢?
「儿子!」
轰地一声,夏氏大宅的门突然拉开。
凌曼宇全身一震,连忙转身。
「宝贝儿子!我们回家了!」
「看看你,还是一副头好壮壮的模样。咦?这部胡子是怎么回事?查德跟我
说你留起大胡子来,我还不信呢!」
突然间,一堆人如流水般从门里涌出来,凌曼宇被挤到旁边去。
儿子?
佐罗神色一凛,看着她想说些什么。
「好了你,小瑞留不留胡子都一样好看。」一名妇人推开那个缠住佐罗的男
子笑骂。
「儿子?」她呆呆望着眼前的一堆人——
一名娇小而活力充魄的六十来岁妇人,一位身材比佐罗矮一颗头、但是横向
体型宽一倍的六十来岁男子,还有查德,郎霈,铃当,及几个四处跑来跑去的
小孩。
「曼曼,你听我说……」佐罗连忙插进来。
凌曼宇不理他,直勾勾地瞪着中年美妇,「你们是他的——父母?」
「是啊。」妇人愉悦地点点头。「啊,你一定就是查德说的那个,把小瑞迷
得七荤八素的美人儿吧?」
「小瑞?」她呆呆重复。
「曼曼……」佐罗不死心。
「瑞恩啊!」他父亲冲过来,用力抱她一下。「傻女孩,你不会和我儿子谈
了半天恋爱,还不知道他的名字吧?」
凌曼宇瞪向他。
「你的名字叫瑞恩(Reign )?」
「那是……」佐罗开始觉得脑袋要裂开来。
「而你们还活着?」她转向形象淳朴的夏克劳德夫妇。
「呸呸呸,小姑娘,你怎么初次见面就咒我们死呢?」夏克劳德先生不满了。
「我们当然还活着,我们只是带着瑞恩的侄子侄女去美国拜访他堂弟而已。」
夏克劳德太太宽容地拍拍她脸颊。
「后院那一对坟墓……」她晃了晃脑袋,努力想理出头绪。
「那是我弟弟夫妇的墓,唉!」父亲大人不胜欷吁地叹了口气。「真是遗憾
哪!」
她还来不及想太深,又有一名年轻男子从门里走出来。
「你!你就是边桌那个相框里的年轻男人。」但不只如此。
虽然他本人老了一点,比印象中矮了一点,也发福了一点,可是她脑中铮地
一响,一切如流水般回涌,压藏了十几年的记忆相簿一张一张地翻出来。
「哥大!研究生宿舍!」凌曼宇指着这个男人喊:「你叫做……叫做……」
叫什么名字呢?她努力要想起来。
「是你,你是当年那个来找安可仰的漂亮女孩。」那个男子朗声大笑,给她
一个热情的拥抱。「我叫锐恩(Rane),想起来了吗?」
「对,锐恩!」
凌曼宇轮流看着他和佐罗。
锐恩(Rane)和瑞恩(Reign ),发音一模一样的名字,却是两个截然不同
的男人,相同的是——他们都来自夏克劳德家族。
所以佐罗根本不是无父无母,别无家人!
他的父母非但健在,他还有一堆侄子侄女,这表示在他这一辈应该有更多的
兄弟姊妹或堂表之类的。
这阵子大宅子之所以如此空荡,只是因为家人们全去美国探亲了!
他甚至不叫「佐罗」,他连名字都骗她!
她紧紧按着刺痛的额角,闭上眼睛。
「该死的!你们全部给我进屋子里去!」大熊发怒了。
一堆人给他吓得全身僵住,连跑来跑去的小鬼头都像一二三木头人停住。
「呜,哇……」
「呜呜呜,哇……呜……」
一个开始之后,其他的全部开始了。顷刻间,小孩子的哭喊响彻门廊。
「唉,有话好好说,干嘛用吼的呢?」父亲大人叹气。
佐罗闭了闭眼睛,咬紧牙根,额角青筋爆跳。
为娘的到底比较敏感,隐约知道儿子和漂亮小姐之间有问题产生了。
「好了好了,大家全进去,咱们让小瑞与台湾来的小姐好好聊聊。」
前廊顷刻间清场,只剩下郎霈小两口,与他们两人。
凌曼宇突然觉得万念俱灰。
连一个口口声声说爱她、希望她留下来的男人都藏了一堆秘密,她不知道自
己还能相信谁。
「曼曼,你听我说,我就是想告诉你之前来不及告诉你的事……」
「佐罗、瑞恩或不管什么名字,」她的头痛得快裂开来。「这真是一件可笑
的事,我竟然连你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
或许她从来没有认识过他。
「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解释清楚。」他轻轻说道。
但是她累了,她真的累了。
过去几个星期犹如走马灯一般,转得她头昏眼花,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不断蹦
出来,她已经不知道自己该看往哪个方向。
现在,她只想待在一个自己熟悉的地方,让她可以理出一切头绪。
「郎霈,我好累,我想我可以躺下来,睡上一百年都不会醒……」她的额头
抵在郎霈胸前,闭上眼轻轻地说:「请你带我回台湾好不好?」
第九章
滴滴、滴滴——
一只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把闹钟按掉。
睁开的眼睛继续盯着天花板,而已经盯了半个多小时。
已经不需要天天早起了,定闹钟只是多年的习惯难改而已。
回台湾的第二天,她便约了经纪公司的好友出来,详详细细说明自己的心愿,
最后辞掉经纪人的职务,并且把一部分股份卖回给她,回复为一个单纯的小股
东。
官方说法,她目前失业中。
凌曼宇约莫可以想象,父亲大人知道她辞掉工作之后,又会以何等批判性的
眼光看她——
「公司也是你自己说要开的,我当初可不就反对过?现在公司也给你张罗好
了,不过两三年,又说不干了,你这辈子做什么事都是半途而废。」
但她多年前就厌烦了为了取悦他而活,她不会再让这些话伤害她。
只要他仍然是铃当心目中的慈祥爷爷,她可以在如斯的父女关系里找到平衡
点。
起床盥洗、更衣、梳发,接着发呆的地点移到客厅沙发。
本来以为回到熟悉的环境里,混乱的心会找到平静。可是,回到台湾已经三
个多星期了,她只觉得每天的茫然感有增无减。
你对自己其实很没有自信,但是你懂得用坚强的面具武装起来。
你天生不喜欢将就环境,却又不喜欢战斗,所以若有任何东西让你不意,你
通常选择转身就走。
原本听了觉得刺耳的话,却在冷静下来之后,一点一滴地沁进心里。
她终于发现佐罗有多么了解她!
在外人眼中,「凌曼宇」无疑是成功的——
「她」出身书香世家,外貌姣好美丽。「她」受过高等教育,永远衣履光鲜,
周旋在一群影视名人之间,顾盼自得。「她」是个称职的经纪人,又拍得一手
好照,世界上似乎没有什么东西是「她」想要而得不到的。
只有她本人知道,自己的内心有多么空洞,对未来有多么茫然无依。或许父
亲终究说中了一件事,她这生注定一事无成。
厌烦了在家对着天花板大眼瞪小眼,她抓起车钥,离家到东区去。
在街上闲晃时,四周购物人潮如流水,一点都看不出是普通上班日,可是她
仍然觉得孤单。
「嗨,曼曼!」突然有人拦住她。
原来是之前合作过的一位连续剧制作人。
「嗨,黄姊。」她回一声招呼。
「我听说你已经辞职了?可是那间经纪公司不是你开的吗?」黄姊好奇地打
量她。
「我和陈小姐一起开的,因为我还有其他计画,所以暂时退到幕后当纯股东。」
她微笑解说。
「原来如此,真可惜,我觉得你干得满好的。」黄姊看一眼腕表。「我赶时
间,得先走了,再联络啰。」
「Bye…bye。」
其实两人都知道,倘若她不打算继续留在影视圈发展,将来联络的机会大概
不高了。
行进路线转向仁爱路。
整排青伞般的行道树被风一吹,摇曳着沙沙轻语。
闭上眼,恍惚中有种回到塞里亚那,午后坐在前廊聆听树语的错觉。而且一
回眼,那个男人会倚着门柱,灰色的眸心含着浅浅笑意。
凌曼宇睁开眼,不由自主地回头。
繁忙的台北车头,面无表情的行人匆匆走过。
没有艳日,没有海洋,没有沙滩,没有熟悉的大胡子。
什么都没有。
她错了。
她以为这只是一场短暂激情的艳遇,自己不会想念他。
她也以为自己对佐罗一无所知,其实,她记得他的许多事。
她记得他会固定走在她的右前方,这个角度正好让他的影子形成蔽荫遮挡她。
她记得他心情好的时候,总是胡子先笑,接着是眼睛,最后才是唇角。
她记得他最喜欢她肩膀连接颈项之处的那个小窝,每次做爱时,总是会先缠
绵不舍地舔吻着那一处。
还有他喜欢边开车边哼歌,但是平常绝对拒开金嗓,拿刀子抵在他脖子都不
唱;他喜欢故意装出凶巴巴的脸吓她,真的吓到她之后又会有愧疚感。
他是个意志坚定的男人,却是只心肠柔软的熊。
然后,凌曼宇明白自己为何会被他所吸引。
佐罗拥有一切她所渴望的特质——坚毅勇敢,脑头清晰。他完全明白自己要
什么,而且尽最大的力量争取。
他说得对,他是特殊的。
在她的心里,他是特殊的。
他是唯一一个真正让她心动的男人,但是她太习于故步自封,所以把他挡在
心门外。
凌曼宇转身回家,窝在沙发上,抱着自己继续发呆。
可悲的是,对于迟来的觉悟,她心中充满伤悲,却挤不出眼泪。
她觉得自己仿佛从里到外彻底的干涸了,一阵风就能将她如沙尘般吹散。
叮铃铃铃铃铃铃——
门铃响了十二、三声,她才恍惚从迷茫神游中回来。
「嗨。」
门外的男人向她打招呼。
凌曼宇定定望着不速之客,脑中感到无比的熟悉,又无比的陌生。
张狂的大胡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线条坚硬的下巴,薄唇少了虬髯的
遮盖,形状更性感分明,勾起时带点儿玩世不恭;挺直的鼻梁长度适中,灰眸
如春天的晨雾,蕴含无限深意。
之前的大胡子似乎有视觉放大的效果,所以当时只觉他体格硕大的惊人;如
今块头依然魁梧,却显得比例适中,优雅修长而不让人感到压迫。
这是一张五官立体分明、酷帅到极点的脸孔,目测年龄则比留大胡子时减少
十岁左右,走在路上必定勾引着每个女人回头看他。
他比锐恩本人更像当年的锐恩。若她第一时间看见的是这张原形,早已抓回
记忆。
「嗨。」她木然回道,混乱的思路还未决定该如何反应。
「你有一样东西掉在我家里,我刚才不巧路过附近,就顺道送来。」他从牛
仔裤后口袋抽出一本小册子,递到她眼前。
她的护照。
凌曼宇低头看了几秒钟,木木地接过来。
「谢谢。」
咚,门关上。
她坐回沙发里,继续发呆。
叮铃铃铃——
「还有一样东西你忘了拿。」
一大袋底片。
这是外景队遗失的专业用胶卷。
「谢谢。」照样接过来。
咯,门再关上。
叮铃铃铃——
「我又找到另外一样东西。」
这次是当时失踪的脚架。
然后是衣服、道具、闪光灯,甚至有一把洋伞。
凌曼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