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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箴接过一瞧,大喜过望。「对对对,怎么会拿去垫桌脚了?」
「前天吃饭的时候,你说餐桌歪歪的,就随手拿了一迭纸去垫。」
「难怪我找不到。」他快快乐乐地捧着资料窝到客厅去看了。坐上沙发前还随手一拨,将椅上所有文件扫得如秋叶纷飞,落满一地。
房卿妩看了他懒散的神态一眼,忍不住问道:「你的文件数据这么多,为何不用计算机管理,找起来也方便?」
「谁要去做那些归档工作?」一言下之意,无比嫌恶。
房卿妩也是搬进来后才发现,严箴的屋子会这么乱,不是因为他懒惰、不爱清洁,实在是他根本不懂得整理之法,最后只好把东西乱堆。
他唯一拿手的是从墙角堆起,一直堆到天花板,然后再堆另外一迭,渐渐地,一间房堆满,再堆另一间。而他的工作又忙,累积文件的速度快得吓死人,难怪两、三年就得换一层公寓住,全堆满了嘛﹗「可是你不归档,找起东西来不是很辛苦?」
「有什么关系,反正我找得到就好。」这句话由刚刚还找东西找得快发疯的人口中吐出来,委实没半分说服力。
房卿妩低叹一声。「我找个时间帮你归档如何?」
「好哇!如果你看得懂这些文件的话。」他边说,边点燃一根烟,让缈缈的烟雾帮助他集中注意力。
烟味窜进她鼻端,她轻咬一声。「那我就用你房里的手提电脑帮你整理喽﹗」
「随便。」实在是不大相信她有本事管理这一屋子文件,因此他回答得也不甚热络。
「我明天就开始,晚安。」她对他挥挥手,又咳了两声。
「晚安。」他抬头困了她一眼,看见她纤细的身躯似乎又缩水了几分,拱着背咳嗽的样子十足惹人心疼。「身体是自己的,要懂得照顾。」
她楞了下,他的关怀温暖了她的胸口。「谢谢。」无奈才一张口,喉咙又痒了起来,猛咳数声。
他微怔,望了一眼指间的烟。「你……该不会怕烟味吧?」
她顿了一下,疑惑地颔首。「有可能。」
他只想昏倒。「你连自己是不是怕烟味都不知道?」
「我闻到烟味会有一点咳嗽,但还不到怕的地步。」她笑一笑,轻耸肩。「你抽没关系啦﹗我回房睡觉就闻不到了,晚安。」
他望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房门的另一边,好半晌,里头仍有几声低咳传出,每一声都带着一根刺,不是很利,也没多大,但就是刺得他的心麻麻疼疼。
手中的烟突然变得沉重,忍不住地,他把烟捻熄在烟灰缸里,低头看起文件,只是心始终定不下来。
又过了十分钟,他无意识地摸摸榈在牛仔裤里的香烟,还有大半包,他一口气拿出来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里,揪结的心这才松了开来。
「瞧她瘦的,改天买些好东西帮她补补吧﹗」快乐地一扬唇角,连他自己都没发觉的柔情自体内漾起,让他忽然有了想要宠溺她的念头。
第五章
严箴坐在客厅里,面前摆着一碗汤。
那碗汤原本还冒着腾腾热气,但随着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热气散尽,碗里的鸡汤上头结出一层淡淡、乳白色的油花,恰如他布满寒霜的面孔。
「搞什么鬼?哪有女孩子每天工作到三更半夜还不回家的?」终于,在凌晨四点半,愠怒激发休火山爆出炽热岩浆,严箴因为房卿妩的迟归气炸心肺。
「这个混蛋,回来我非骂她一顿不可。」再也坐不住,他起身在客厅里来回走动。「每天八、九点出门,天亮了才回家,她一天睡几个小时啊?」没见过谁这么拚命的!刚饷窗膊慌掠忻⒚幻ā!?
很火,全身的血液都在滚沸,但焦急却更在其上。
他坐在客厅里等了她一夜,心情从原本的期待变成担忧。
台北治安这么差,她一个女孩子走夜路没关系吗?她每天工作十七、八个小时,身体可受得住?她会不会累倒路边,无力爬回家门……无数凄惨的画面在脑海里盘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担心她?
「房卿妩,你这个王八蛋!」理智消失,忧心的他再也等不下去了,冲进房里,捉了车钥匙,正准备出门寻人。
喀啦一声,大门被敞了开来。
房卿妩疲倦中隐含憔悴的脸庞出现在玄关。
严箴满腹焦躁登时消散,代之而起的是一种无力与心疼。好好一个女孩子,干么把自己累成这样?
房卿妩看见他,难掩惊讶地问道:「你好,还没睡啊!」她的声音有着几许沙哑。严箴忍不住皱眉。「你搞什么鬼?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她瞄一眼手表。「快五点了,你要吃早餐吗?」心火窜燃成灾,他怒吼。「谁跟你说早餐了?」
她瑟缩了下。「那……你在工作?」他急喘了几口气,才缓过被火烧哑的喉咙。「我是在等你,你为什么每天工作到天亮?不知道有人会担心吗?」
她一怔,原来他是在担心她啊!好熟悉又遥远的感觉,自父母死后,她就再也不曾被这样关心地怒骂过了。如今重温旧梦,只觉为限温馨……「对不起。」她深深鞠了个躬。「我最近轮晚班,才会弄到天亮才回来。」
他眉间的皱纹拢得半山高。她应该是在牛哥的PUB工作吧?但牛哥是那种会叫女孩子轮晚班,搞到天亮才放人的木头吗?改天得跟他讨论一下,别老让她忙到天亮,她的身体撑不住的。
「算了,你去洗澡睡觉吧!」「喔!」她点头,努力撑着已累到极点的神智对他微微一笑。「严大哥,谢谢你的关心。」
他挥挥手。「真感激的话就别老是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的,瞧着怪碍眼的。」她嘻嘻一笑,知道他凶恶的面具下藏着一颗温柔的心,否则怎会为她等门到天亮呢?
「我会注意的,晚安。」她越过他,走向卧室。
严箴轻数着她迟缓的脚步,那沉重的每一步都敲在心头上。
「现在的年轻女孩子都不懂得照顾自己。」他摇头,目光从她疲倦的背影移到茶几上早已冷透的鸡汤。
依照他过往的个性,这份被糟蹋的心意早该扔进垃圾桶里眼不见心不烦,可这回,他无论如何也不想丢了它;这可是他买来食谱,费了七、八个小时才熬好的人参鸡汤呢!
「也罢,谁叫她是老牛委托照顾的人呢?万一回去的时候少了根头发、掉了根毛,老牛还以为我虐待她,多划不来。」
他端起鸡汤走进厨房,放入微波炉里,按下开关。黑暗的微波炉里亮起光,汤碗在里头转,他困了一眼,心突然慌了起来,赶紧退到一旁。
不知道在怕什么,就觉得微波炉里的汤似乎在运转着什么可怕的阴谋,正企图改变他的人生。
两分钟后,微波炉发出「当」地」声,宣布食物已热好的消息。
他走过去打开一瞧,原本已冷透的汤再度冒起腾腾白烟,人参香味逐渐散发出来,刺激着他的嗅觉。
脑海里忍不住浮现她手捧汤碗优雅轻啄的景儿象,波涛汹涌的心湖像沈入了定风石般,瞬间变得平和而愉悦。
戴上隔热手套,他端着碗,快步来到她的卧室前。
「小妩儿。」他敲门轻唤。
里头无声无息,连一丝灯光也没泄出,好象根本没人住似的。
「怎么回事?不是刚回来,难道这么快就睡了?」他好奇地扮了下门把,她没锁门,房门一推就开。
他探头查看,晨曦中,一副纤细如风中弱柳的娇躯正摆平在床铺中央,工作服没换、鞋子也没脱。
她太累了,累到连先洗澡再睡觉都做不到。
他走进去,瞥一眼她憔悴的容颜,那曾经丰满的双顿瘦得都凹陷下去了。
「干么把自己搞得这么累呢?」手指情不自禁地探向她黑了一圈的眼眶,想象她的劳累,他心里溢满浓浓的不舍。
「明天找牛哥谈谈去。」放下鸡汤走出卧房的同时,他决定要为她争取劳工应。得之福利。
房卿妩在尖锐的闹铃声中痛苦地醒转。
「天哪,全身都好酸。」连翻转都困难的身体好象不是自己的,完全不听她的使唤。
「怎么会这样?」使了老半天的劲,地辛苦地爬起。
耳朵可以清楚地听见全身关节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明明她才二十四岁,筋骨却似八旬妇人般僵硬。
「痛死我了。」轻喊一声,她连滚带爬进了浴室,打开蓬蓬头,等待热水的降临、冲刷掉她满身的疲累。
「幸好今天早班休假。」要不以她这种身体再去站一天的柜抬,非累死不可。
「不过今天要帮严大哥整理资料。」这是前些日子她答应他的。虽然近几日她已陆陆续续整理了一些,但因工作繁忙,进度尚不及万分之一,她预料要弄完这堆数据最少需要一年。。
搬进来近半个月,她没有强迫这间屋子做出任何改变,虽然常觉得他乱丢的文件数据让人很发疯,但她记得他说过,希望她尊重公寓里所有房客的生活方式,她既然答应了,就要做到。
「待会儿要从哪里先整理起呢?」她想着,任热水淋着酸疼的身子。水柱敲击的力量像煞一双无形的手,揉挂着她僵硬的筋骨,不半晌,疲劳尽消,她恢复了原先的清爽。
「哈,好舒服。」淋完浴,她走出浴室。「这时候如果有一瓶冰冰凉凉的牛奶喝该有多好?」正想着,她眼角瞥见床头柜上摆着一只汤碗。
「什么东西?」端过来嗅闻,是人参鸡汤的味道,可已经冷了,鸡油结冻浮在汤汁上,让味道变了样。
「可这玩意儿怎么会放在我房里?」记忆回到凌晨,她下班回家,严箴正待在客厅里为她等门。「难道……这是他放的?」
「他干么端碗人参鸡汤给我?」疑惑才生,脑海里自动浮现他「凶恶的关心」……不知道有人会为你担心吗?别一天到晚把自己弄得要死不活的,自己的身体要自己照顾……想着想着,手中的碗莫名变得沉重。
这碗已经走味、冷掉的鸡汤里,装满了他对她的关心呢!
胸口一阵热,几许水气笼罩她眼眶。她端起碗,一口喝掉。冷掉的鸡汤有种可怕的粘腻感,就算已经咽下,那恶心仍是缠绕着舌头不放,直令人作呕。
可当汤汁流过体内,她却清楚地感觉到四肢百骸里有股突然涌起的力量,是他给的,暖暖的,既温馨又甜美。
匆忙换好衣服,她端着空的汤碗来到客厅。严箴正快乐地趴在笔记型计算机前找数据,他怎么也没想到房卿妩整理归档的能力这么强,不过几天,他已发现自己翻找数据的速度快了许多。
他正在考虑要不要花钱送房卿妩去读书,因为要整理完他的资料,最少得会六国语言,而她目前整理的只有英文和意大利文的部分,可能她只会这两种外语吧!
这样的语言能力在外头已算顶尖,但在他这里却大大不足。如果由他花钱送她去进修,她学成再来帮他工作,一来,他可以省很多麻烦;二来,她不必累得半死做一堆工作,让他天天牵肠挂肚的。这岂非两全其美的好计?。
「严大哥。」她出声打断他的思绪。
严箴抬头看见她,微吃一惊。「妳今天不用上班啊?」
「我今天休假。」她笑得像朵迎风初绽的水仙花儿,清纯又甜美。
他心头猛一怦,然后急速地狂奔了起来。不知怎地,她今天看起来好漂亮,像个灵艳可爱的小仙女,他不禁瞧得呆了。
房卿妩羞怯地望了他一眼,期期艾艾地开口。「严大哥,那个……谢谢你的鸡汤。」
他这才发现她手中那只空的汤碗,原先熬汤给她唱,只是念在她一片辛劳,为他整理资料的分上,再加上她又是牛哥托付的人,才多关心几分。
可如今见了她红艳艳的双顿,水色透亮的睦眸似喜似瞋,娇柔绝美;他心中原本平凡的好意瞬间变质,发酵成一股奇异的感觉。
「没……没什么。」他的身体有点热、喉咙干干的。
「我刚刚喝完了,很好喝,谢谢。」她低头浅笑。
「嗯嗯嗯……」他连点了几个头,忽然想起什么似地叫道:「你刚才喝的?」
「是啊!」不晓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惹来他的大吼,她微惊。
「已经放了一个晚上,连冰也没冰的鸡汤,你干么还拿来喝?也不怕拉肚子。」「可是没坏啊!」
「重点不在这里。」他头好痛。「以后像那种东西就别喝了。」「嗯……」她考虑了好半晌,就在他以为她会乖乖听话的同时,她突然吐了句。「如果已经怀掉的话。」
换言之,东西若没坏,她就继续吃喽!他突然很想见见她的父母,看看到底是怎样的教育,竟会教出这样「天才」的女儿?
房卿妩水亮的眸绽放出一缕温柔的光彩。「那汤的味道很浓郁,可见煮汤的人费了很大的心思。食物有食用期限,可心意没有,我们若不能回报别人的好意,至少要学会珍惜,你说是不是?严大哥。」
所以她才坚持喝汤吗?低喟一口气,严箴笑了。「大概吧!」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