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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枫红这个人比起行歌来,更让她常常感到费解,这个男人在玩世不恭、贪吃多话的外表下,又藏著一副什么样的面孔?
“叩、叩、叩。”有人在轻敲门板。
“谁?”大概又是那个热情过度的店小二。
“睡了吗?能不能帮个忙?”居然是枫红的声音。
盂如辣没好气地回答,“睡了。”
门外没了声音,连脚步声都没有。
过了半晌,她猜他还在门口,又问:“有什么事?”
他吞吞吐吐地说:“赶了一天的车,肚子饿了。”
“店里没有吃的?”
“这家店的厨子手艺太差,我吃不下去。”
听起来他的声音是有些虚弱,不知道是肚子饿的,还是那道伤口的关系?犹豫了下,她还是给他开了门,就看他愁眉苦脸地站在那里。
“能不能拜托你帮我下厨做点吃的?”
她瞪著他,像是要把他给吞到肚子里去。
你以为我是谁?凭什么给你做饭?
这话她差点脱口而出,但还是硬生生地咽了回去。最终,她还是跟著他到了这家店的厨房,大概是他早已和店内的伙计打好招呼,付了银子,所以厨师及店小二都不在厨房,灯倒是亮著。
孟如练觉得自己之所以会答应他,并不完全是为了想取得他的信任,好取得那把剑,而是因为他一脸的委屈样,就像是饿了三天的孩子,让她又好气又好笑。
厨房里能用的食材没她想像的多,她正在想能怎样快速凑合出一顿饭打发掉这个馋鬼的时候,他突然递过来几个鸡蛋。
“你会做香酥饺吗?”
她皱皱眉,“不会。”不会是因为没见过这种东西。
枫红又拽过来几样东西,碗筷、葱花、一小袋子面粉和一点肉馅儿。“挺简单的,就是用蛋黄和面粉擀成皮,然后放进肉馅儿、葱花,上锅煎熟就可以了。”
孟如练抿起嘴角。这人还真是得寸进尺!本想给他随便下碗面条就好,谁知他居然冒出什么香酥饺的鬼主意。
不过,到底她还是给他做了,只为了能尽快堵上他的嘴。
看到他大快朵颐,几乎连自己的手指头都要吞掉的吃相,令她虽然想笑又必须努力忍住。这个人是不能多给一点好脸色的,否则说不定他又会提出什么过分的新要求。
“你真是冰雪聪明,只消我从旁指点了三两下就能做出这样的水准,比我家原来的厨子做得都好吃。”他正津津有味地解决掉最后一个饺子。
“你家原来还有厨子?”落枫草舍据说只是一间小茅屋,枫红也是独来独往,不曾听说他有亲人。关于他的身世,行歌从没有具体地告诉她,她自己也只是从市井小民的口中听到过一些流言,但都是很模糊的。
枫红笑著说:“其实在我记忆里菜做得最好吃的是我娘,可惜她很少下厨,后来我只好指点我家的厨子做。不过现在你的手艺比我娘当年还要好,以后想吃这道菜,我就直接来找你好了。”
孟如练看著他,“你娘莫非是大户人家出身,所以从来不下厨?”
他将盘子放到锅台上,背对著她从水缸里舀出清水将用过的工具一一洗净,他的声音被哗哗的水声掩盖,听得有些不真切。
“我若说,从前我是一个富家公子,过著茶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家有良田万顷,佣人无数,你信不信?”
她定定地望著他的背影,沉默片刻,“不信。”她不信哪个富家公子会像他这么吃没吃相、坐没坐样的。
他回头咧嘴一笑,“果然聪明。”
还是平日里那种大剌剌的笑容,但为何她的心中却有种不安?莫非他的话并非谎言?莫非这就是枫红那扑朔迷离的身世实情?莫非这是他故意将身世的一角泄露给她知道?
“吃饱喝足,我也应该尽我之责,送你回房休息去。”他右手不方便,但动作还是很快,一会儿工夫就已将厨房收拾干净。“或者,要不要我陪你看月亮?”
“不用,这两步路我自己会走。”她才不要大半夜再被他纠缠不休,否则今晚就别想睡了。
但枫红还是很“尽职”地将她送回房,待他正要上前说几句感谢的话,孟如练却将房门迅速一关,把他的笑脸和感言全挡在门外。
“唉哟,撞到我的鼻子了啦,好疼。”
听到他在外面呻吟,孟如练的嘴角在不经意间挂上淡淡的笑意,只是这抹笑容外人无缘得见,而她自己也全无察觉……
第六章
终于来到京城。马车在吴王府门口停下,孟如练递上行歌事先留给她的帖子,吴王府本来趾高气扬的侍卫一见,立刻变得必恭必敬。
“请姑娘稍等,我进去和管家禀报一声。”
枫红在她身后说:“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她站在原地动也不动。
“报仇不是你人生中唯一能做的事情,逝者已矣,但来者可追。”他的声音有些急切,“若进了这道门,很多事情可能就不是你所想像的那样,到时候你就是想反悔,都来不及了。”
孟如练依然没有回头。
“或许你会笑我是小人之心,但是行歌凭什么这样帮你?你以为他真的心中坦荡无私,只是想为你的手艺找到一个更好的去处吗?”
这一次,她的手指似乎微微颤了颤。
以为终于说动了她几分,他忙又说道:“你要想成名,要想得到更高的位置,我一样可以帮你!”
刚才进去的侍卫引领管家走了出来,管家很客气地对她拱了拱手,“孟姑娘是吗?行歌公子已经派人带话过来,吩咐要好好关照姑娘,姑娘里面请,你的房间我们已经备好。”
“有劳您了。”孟如练轻轻开口,头也不回地跟著他们走进王府大门。
枫红扬声道:“过几天我再来看你,若遇到难处,就叫人到京西的城一锅饭馆找我。”
这时,几骑快马从远处疾驰而来,紧接著有人飞身下马,大喊道:“快去通报你们吴王!孙延寿来踢他的门了,看他见不见……”
这声音洪亮刚劲,枫红一听就觉得耳熟,他定睛一看,脱口喊出,“小孙?怎么是你?”
那个高声说话的大汉看到他也愣住了,几步走过来一把抓住他的双臂,使劲儿晃了晃,“枫红?你这混小子怎么死到这里来的?”
他苦笑道:“铁腕将军真是名不虚传,你我这么久不见,你要送我的见面礼,该不会是把我的两条胳膊给拧下来吧?”
那大汉名叫孙延寿,是镇关大将军孙不老的侄子,也是当朝赫赫有名的将军,因为一双臂膀比常人都有力气,曾经在战场上徒手拧断几十把敌人的钢刀,所以又被敌人送了个“铁腕将军”的外号。
他与枫红是多年的好友,每次见面总要嬉笑打闹一番,但是今天孙延寿神情严峻,眼神锐利如刀,像是强压著一股怒火,随时都要爆炸似的。
开过玩笑之后,意识到气氛不对劲,枫红沉声问:“出了什么事吗?”
“我叔父今天被皇上下旨,以通敌叛国之名捉进天牢,择日会审问罪!”
枫红登时震住。虽然对于孙将军被紧急召回京城之事,他已做好最坏的打算,却没想到事情还是发生得太快,快到来不及让他多做准备。
他平静了下心绪,“你确定是吴王做的手脚?”
孙延寿恨恨地说:“我买通了几个当值的太监,确定是吴王这些天一直在皇上耳边扇风点火,今天他更是在早朝上举出一大堆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伪证,终于让皇上相信我叔父通敌叛国。”
说时,他冲著大门挥起拳头大喊道:“吴王,你给我滚出来!”
枫红拉著他快速向大道走去,“现在不是和吴王正面冲突的时候,他连镇关大将军都可以陷害,你这个小小的副将,他当然不会放在眼里。”
“我才不怕他!大不了把我们叔侄关在一起,让天下人看看他们到底是怎么陷害忠良的!”
他厉声喝道:“你是疯了还是傻了?这时候居然会做这种以卵击石的傻事?万一连你也被抓,边关谁来镇守?孙家军不就成了俎上肉,任人宰割?这正是吴王最想看到的。如今他不过是忌惮孙家军的实力,怕逼得太紧会让孙家军暴动,所以才没有动你,只有你这个傻瓜才会乖乖地自己送上门去让人宰!”
孙廷寿顿时被他骂醒了几分,急问著,“那你说,我现在该怎么办?”
“四城守军总兵和你孙家是三代故交,你先去他那里避一下,以防皇上查封将军府,把你们全体拿下问罪。若有危险,你立刻出城赶回边关去,一刻都不能在城里停留。”
他听得毛发倒竖,双目圆睁,“你要我逃跑?”
“是保存实力!”枫红推了他一把,“你现在就去,两个时辰之后我去找你,我们就在西城门会合吧。”
“那你要去哪里?”
枫红咬咬牙,“去找这件事的幕后始作俑者!”
偌大的京城繁华鼎盛,踏歌别馆却建在京郊一片密密的竹林之中。曲径通幽,见而忘俗,与它的主人在世人心中的想像如出一辙。
平时,来踏歌别馆的多是名人雅士,即使见不到名满天下的行歌公子,这片竹林依然是京城中人最爱提及的一块象征神秘和传奇的上地。
但是今日,有个人从竹林外闪身而入,如旋风般卷起林中萧瑟的竹叶,直冲向踏歌别馆的大门。
“来者请报上名号!”踏歌别馆的门口闪出几个青色长袍的人,手中皆是一把霍霍长剑。
来人被阻挡却毫不减速,反而一蹬身边的竹竿,借助弹力加速冲向大门。
“来客留步!”见喝不住这人,那几个青袍人长剑架起,摆出一个剑阵,剑光将那人团团围住。
赫然间,银光中飞出几道绿色光影,持剑的青袍人全都“啊”地叫了声,随即长剑落地。
就趁这时,那人已经破出重围闯进馆内。
半空中缓缓飘落的那几道绿影,竟然是几片竹叶。
“行歌,.看你做的好事!”冲进馆山门,枫红眼就看到端坐在厅中,正在悠闲喝茶的男人,他挟著风势冲过去,当胸就是一拳.
行歌飘飘然从座位上掠起,落到枫红身后的位置。
“枫红公子,来得好快啊。”
那语音如歌如咏,本是世界上最美妙的声音,但听在他耳里却如夜枭鬼鸣。
他转身怒视著对方,“我说的话你大概是忘记了!”
“抱歉,枫红公子的话向来颇多,我不知道公子指的是哪句?”行歌眨眨眼,和他兜圈子。
“我说过,若再相见,我不再客气!今天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不和我决战一场,要不就立刻停止你所有的阴谋诡计,将孙将军解放出来!”
行歌回道:“我从不受人威胁,你的这两个选择没有一个是我喜欢的,抱歉我不选。”
“行歌啊行歌,你害这么多人,半夜睡觉不会作恶梦吗?”他双掌一扬,“既然你执迷不悟,那我只有杀了你,免得你再为害世人!”
“听说你手上从不沾血腥,今天居然会为我而破戒,也是我的荣幸。”行歌斜睨著他,“只是你凭什么认为你能胜得了我?别忘了,当日你的手是被谁刺破的?今日可没有初舞的解药救你。”
“除了下毒、用暗器,原来你就没有别的本事了。”枫红连连冷笑,“比武对招最忌讳用‘老’,你若不怕就试试看。”
行歌凝视著他如火燃烧的眸子,双袖慢慢鼓起,真气流转,大战一触即发。
“住手!”门口扑进来一条白色人影,挡在两人面前,“除了打打杀杀,你们就没有别的解决之道吗?”
“初舞,我不是叫你回家休息,又回来干什么?”行歌没想到他会突然现身,脸色一变,伸手去拉他的肩膀。“你让开。”
初舞霍然转身,“我听说了孙将军的事,你到底还是做了!你答应过我什么,还记得吗?”
他沉默下来,许久,幽幽地说:“你知道,有些事情,我身不由己。”
“到底有多少事你是真的身不由己?还是你连自己的心都无法控制了?”他惆怅地说,“若你忘记你答应过我什么,或许你也忘了我曾对你说过什么。”
行歌的神色不再平常自若,“初舞,你在这时要挟我?”
“不是要挟,只是倦了。”垂下眼睑,他低声说:“天下无不散之筵席,人人都说行歌和初舞犹如双生于,形影不离,其实你是你,我是我,从今而后,我们各走各的阳关道,再不相见!”
“初舞!”行歌右手急扬,袖子拂上他的后背,初舞眼皮一沉,软软倒靠在他肩上。
冷眼旁观,正自纳闷的枫红一见初舞倒下,惊问:“你把他怎么了?”
行歌的眸光如冰,“我现在没空理你,你走。”
“孙将军的事情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他瞬间沉默,之后又答,“看在初舞的面子上,我不会要孙不老的命。”
“仅是如此?”
“枫红,别得寸进尺!惹急了我,后果不是你能承担!”行歌勃然变色,“快走!”
看了眼昏迷不醒的初舞,恰见一行眼泪从他眼角流出,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