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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突如其来的吻让闻笙全身僵化,有那么一秒两秒,她思维整个白掉了,忘了作出任何反应。
直到箫箫柔软的舌头,探入她口中,想要顶开她的牙齿深入,闻笙像触电一样惊醒,冷汗淋漓。
用力将箫箫推到地上,闻笙气得浑身乱战,喝斥他:“你胡闹什么?!”想要拿枕头砸他,手边一时又抓不到枕头。
箫箫从地上站起来,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盯着她:“你们接过吻吧?”
闻笙无言以对,又羞又窘又怒。除此之外,满心惊怕。她一直当箫箫是小孩子,但是看着箫箫站起来,带着一丝男孩子式的不甘的神情,她猛然惊觉,原来不知不觉的,箫箫早已长成挺拔少年。
只有那双俊秀眼睛里的某些神光,依稀仍是他小时候的样子。小时候的箫箫,遇到有想要的东西得不到的时候,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闪烁的,就是这样的光芒。
箫箫盯着她,眼睛清亮沉静,嘴角微微扬起,有一点孩子气的委屈又有一点不甘的挑衅:“接吻不就是一种技巧游戏吗?谁都会,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非他不可?我一样可以的,而且会比他更温柔。”
闻笙一阵头晕目眩,手扶住床沿,她盯着箫箫,听到自己的声音清晰地问他:“箫箫,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法律现在不能阻止我们了。”箫箫冲口而出,在看清闻笙的脸色时,不由地有些后悔。
闻笙又是伤心又是生气,拉过床上的枕头狠狠地向他砸了过去:“你……你明天就给我滚去北京,不到大学毕业不准来见我!”
枕头砸中了他的肩膀又弹到地上。从小疼惯了宠惯了,即使是急怒攻心,闻笙仍然舍不得用枕头去砸他的头。
被软软的枕头砸中并不疼,但闻笙那句话让箫箫如蒙重击,截然变色:“姐姐,我……”他万万没想到闻笙会说出这样重的惩罚来。这不是撒个娇就能逃掉的事。
箫箫幻想中的美好明天是可以和姐姐朝夕相伴,在北京全新地度过,抹掉杭州那令他恶心的记忆。不幸,现在被闻笙的一句话粉碎。
箫箫脸色灰败,喃喃地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闻笙看着他,又是生气又是心:“怎么会变成这样?难道你不知道怎么会变成这样?几千年的伦理纲常,你没学过吗?你……”
“姐姐,我……”箫箫刚想说什么。
闻笙已经摇头:“你一个字都不准再说,我不会听你分辩。”
闻笙静坐了一会儿,下床,开始分别给两个人收拾行李。箫箫乖乖的,一句话都不再说,站她身后,看她慢慢地一件一件地收拾东西。
她的动作很慢,叠一件衣服就要用十几分钟,仿佛是叠了这只袖子就忘了下只袖子应该怎么叠似的,要愣在那里想一会儿,才能继续。
箫箫现在很后悔,非常后悔,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在去北京的前夜忽然失控,惹怒了姐姐。他盯着闻笙的背影,有些发呆。
如果是从前,当姐姐因为某些事生他的气的时候,他会走去她身后抱住她,把下巴放在她肩上磨磨蹭蹭,一边懒洋洋地撒娇认错一边给她讲一些东拉西扯的笑话哄她开心。他讲的笑话并不是每次都好笑,但姐姐永远会被他逗笑,然后,原谅他犯的错。
那都是些小错,但这次不是。
箫箫看着她的背影,越来越清晰地认识到,她那句“不到大学毕业不准来见我”的涵义,觉得一阵阵发冷,似乎预见到那难熬的孤独。
箫箫忽然间无限怀念那些可以磨蹭在她身边撒娇讲笑话的时刻。今晚之后,他永远也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闻笙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无时无刻不在后悔。这并不只是箫箫的错,更大的责任应该归咎于闻笙本身。
所有的男孩在某一段时间都会有恋母的倾向,或轻或重,或长或短,这很正常,但必须善加疏导。但闻笙毕竟只大箫箫半个小时而已,她根本不懂得怎样做一个合格的母亲。她只记得要宠着箫箫顺着箫箫,弥补他年幼无母的缺憾,却忘了时间过得如此飞快,箫箫不可能永远是那个窝在姐姐身旁撒娇的小男孩。
弥补他年幼无母的缺憾,何尝不是弥补自己内心的缺憾?闻笙心中的自责和后悔像潮水一样淹过来,她觉得是自己的自私和疏忽害了箫箫。
等闻笙收拾好那些东西,已经六点多钟,天已经快亮了。九点钟的飞机,七点多也就该往机场出发了。
箫箫沉默地,去洗漱换衣。
他的行李并不多,大部分东西都弃置在学校。医院里只有临时添置的生活用品和几套换洗的衣物。闻笙只把他的衣服收拾装了一只背包,递给他。
“我去办出院手续。还有,我会给你的卡里打钱,不够的东西,到北京再买吧。”
箫箫看着她,没有接那个背包:“真得要四年不见面吗?”
闻笙看着他忧郁皱起的眉头,心中一软,但立刻地,她强迫自己硬起心肠:“嗯,四年之后,你长大了再来见我。”
箫箫轻声道:“我会想你的,很想。”
闻笙眼睛一酸,几乎流泪,想了想,答道:“不用四年也可以,带你的女朋友来见我,跟我证明你能照顾她或者她能照顾你。”
箫箫看了她半晌,接过背包,一声不响地出了门。
在北京首都机场下机时,箫箫果然看见徐为。这次没有司机,徐为是自己开车来接箫箫。
徐为看到只有箫箫一人,很惊讶:“你姐姐呢?”
箫箫没有理他。一方面是心情糟糕,一方面是因为徐为是成海岩的朋友,箫箫对徐为的态度相当冷淡。
“我自己来就好,徐律师你还是先回吧。”
徐为笑:“你自己来?你知道接下来怎么安排?你知道什么时候去考试?你并不是正常合法地上大学,小朋友,你是在破坏我们伟大祖国的高考制度。”
箫箫哑然。他一向聪明,但斗嘴总也斗不过徐为。
“你姐姐留在那边还有什么事?她想再见见成海岩?”
箫箫烦躁地道:“别跟我提这个人。”
徐为只是笑而不语。他开车带箫箫去自己的房子。
徐为在二环有一套三室一厅,装修完备,但他经常在邵华强那边,几乎没有回家住过,所以可以借给闻笙姐弟。
徐为带箫箫参观房子,给他讲解一些必要的事宜,讲了一会儿,猛然想起什么事,徐为笑道:“小朋友,你一个人会做饭吗?”
箫箫不答,答案显而易见。要何闻箫先生炒个鸡蛋,恐怕都不是易事。
徐为大叹:“可惜了我这全挂子装修的厨房啊。我原本还指望闻笙来了好好利用一下,我也能常回家来蹭几顿温馨的家常饭。”
箫箫丢给他一句:“想得美。”
将钥匙交给箫箫,徐为道:“我还有事,先走了。你怎么折腾都行,别把我这房子烧了就行。”
他已经出门,刚要进电梯时,箫箫跑出来叫住他。
“怎么了?”
箫箫咳了两声,终究还是说出口:“谢谢你。”
徐为看着小孩那别扭的表情,不由地笑出声:“谢我什么?”
“谢谢你救我,还有帮我找学校,还有借你家给我住。”
“最后一个谢我收下,不过前两个我不要。”
箫箫一怔。
“前两个谢,你不要给我,留着给你最讨厌的成海岩吧。”
箫箫呆住半天,徐为已经笑着离开了。
拿什么证明你不爱她
从徐为口中得知救自己的人是成海岩之后,箫箫一声不吭地把自己闷在屋里好几天,最后完成了一幅泼墨奔马。
新的老师是一个脾气颇为和蔼的、六十多岁的老太太,名叫范荑,原籍上海,嫁到北京多年,身上依然有挥之不去的上海味,是央美一位手握实权的副院长的夫人。待人非常亲切,头脑聪明,擅长交际,看得出来对学生的管教并不严厉。
考试之前,徐为陪同箫箫去见这位范老师。
范荑一开始对箫箫的印象并不很出众,因为晓得是走她家后门进来的插班生。但看了箫箫这幅画,不由地生出几分惊喜之心,再打量箫箫时,同样是和蔼的眼光,却比刚见面时热忱多了。
“笔法熟练,气势也不错,在你这个年龄,是非常难得的了。”她这样夸奖箫箫,又问了句,“你和成海岩先生是什么亲戚?”
徐为替他答道:“成先生算是箫箫的表哥。”
“怪不得,强将手下无弱兵。这一笔泼墨,酣畅淋漓,倒是有几分曾晶当年的风格。她那时学过国画,也是我给打的基础。她应该指点过你吧?”范荑复又拿了那幅画端详。
徐为答道:“这孩子没去过上海,他和曾小姐还没见过两面,谈不上什么指点。”
箫箫忽然插了一句:“老师,我这幅画能卖吗?”
范荑听了,先是吃惊,接着就笑:“画家就是要卖画为生,你以后卖画的日子长着呢。小小年纪,这是着的什么急?”
“我想知道它价值多少。”
范荑点点头:“也好,对自己有个估量,以后的发展方向就比较清楚。我给你放在熟悉的画廊里吧,看看别人的评价,你心里可以有个谱。”
徐为和箫箫在范老师家略坐了一会儿就告辞了。等他们走后,范老师又拿起那幅画,看来看去,仍是江青脸笑容。
其实箫箫的画倒未必见得真有多么好。但范荑非常喜欢里面透出来的那股无拘无束的劲儿,活泼泼的,压抑不住,富有灵气,富有生机。这些,只有在天资既高年龄又小的作画者身上才能找到。
这种感觉,依稀是当年曾晶少女时代的气息。
想到曾晶,范荑心血来潮,拨给曾晶一个电话。
电话接通以后,曾晶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惊异:“范老师?你怎么会忽然打电话给我?”
“那孩子的画真好,性格也乖巧,你们给我找了个好学生啊。”
曾晶一头雾水:“您在说什么?”
范荑笑:“都是自己人,还装聋作哑地干嘛呢?事情还是你李叔叔经手办的呢,已经妥当了,不会有什么问题。保送生这一块本来就是个漏洞,年年都有人打这个主意。就是我们不碰,也让别人给得了便宜去了。你只管放心。哪天回北京,打个电话,阿姨请你吃饭。”
“我是真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范荑惊讶:“咦?你不知道?难道是成海岩还没来得及告诉你?就是他托我们转来美院的那个小表弟啊,秀秀气气的一个小男孩。今天到我这里来坐了会儿见个面,给我带来一幅他的泼墨,我一看,就想起你来了。那股劲儿,和你小时候可真像。”
电话那头静了一会儿。范荑正奇怪,听到曾晶问她:“范阿姨,那孩子叫什么名儿?”
“姓盛,叫盛阳。”
“太阳的阳?”范荑觉出一点不对劲。
“是的,有什么事吗?”
“没事没事,”曾晶笑,“他应该和我提过,可能我忘了。我还有事,我先挂了啊,回北京的时候,我会记得向范阿姨讨还这顿饭的。”
“对了,还件事。那孩子把画放在我这儿了,想找个画廊挂挂,看看反应。你是他表嫂,不如就放在你的京文吧,我给你寄过去。”
曾晶放下电话以后,立刻让曾焱去查有关盛阳的消息。凭她的直觉,她感到这和何闻笙有关系。
她立刻打电话给曾焱,让他查盛阳这个人的来龙去脉。
不消几分钟,曾焱已经调出盛阳的全部档案。北京男孩盛阳,档案非常普通,没有任何令人怀疑的地方。
但是,当看到档案中的照片的时候,曾焱像被一道闪电劈中眉心,从内到外,整个人都焦掉了。照片中那张清秀的脸庞,分明就是那个和他有过春风一度的小小少年何闻箫。
他立刻又调出何闻箫的档案,却发现已经是申报死亡的户口,并且,档案中的照片已经被换过,根本不是何闻箫。
曾焱觉得自己的头有些昏沉,他需要好好地休息一下。
曾晶在网络另一端催促:“把盛阳的资料传给我,还有,给我调出何闻箫的档案。”
曾焱没有照办:“告诉我你想干什么。”
曾晶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过一会儿,道:“其实我已经猜到结果了。何闻箫的档案,一定是死亡销户了吧?”
“为什么你要找这两个人?”
“不是两个人,是一个人。并且,”曾晶停下来考虑了一会儿,决定不再瞒着哥哥,“这个男孩的姐姐,是我和成海岩之间的第三者。”
曾焱还在对着屏幕消化曾晶的这几句话时,曾晶已经径自结束了对话。
这个偶然得到的秘密让曾晶既得意又愤怒。何闻箫是国美的学生,联系一下有人和她提过的国美的丁伟被学生拿刀刺成重伤的事件,前因后果已经明了。
这不是一件小事,牵涉众多,干系重大。他肯这么做,毫无疑问地是因为何闻笙。曾晶觉得其情可怖,他为了那个小姑娘,居然肯做这样的事。
曾晶打电话给成海岩。
从巴黎回来以后,他们一直在分居,夫妻关系已经名存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