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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然没事,只不过头上肿了个大包,可是你……”齐三的神情迟疑着。他的手在她光泽微黯的发上轻抚。“你还不知道因为你跌下马车身受重伤,你已经几乎昏迷了四天……”他暂时对她隐瞒了他们曾有过孩子的事。
她终于醒来了,而他不容许让她再出任何差错,所以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她的身子调养好,至于其它事,只能晚一点再说……
气气曳
李宛妍醒来的好消息立刻传遍齐家上下。
一时之间,整个齐家洋溢着欢欣轻松的气氛。而若不是齐三派人把关、暂时不准人打扰夫人的休养生息,恐怕大家早把“忘心园”的门槛踩平了。
不过依主要负责照料夫人的福婶不时透露给众人的讯息,倒令大家颇觉欣慰。因为经过这十天半个月的调养下来,夫人身上的伤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精神状况也不错。
而且齐三竟还很有心地,把以前就很护惜李宛妍的容婆婆请来陪她好一阵子,这令她的心情要不好也难--她唯一不满的,就只有爷竞不让她下床活动活动……
似乎怕她的情绪受到影响,不管她再怎么保证自己承受得住,齐三就是一点也不肯对她透露之后他对李家做了什么--她当然清楚齐三绝不会放过她爹。她只是想知道,如今她爹怎么样了而已……
看来,就算他再怎么对待她,她还是恨不了自己的亲爹啊!
李宛妍闷闷地喝着福婶为她熬的补药。
“福婶,我的身子已经好很多了,这补药不需要再喝了吧?”微蹙秀眉,她实在怕了这早晚都要喝的补药。
正在屋里收拾的福婶,俐落的动作突然一顿。接着她略显僵硬地对李宛妍解释。“那个药……对你的身体很好,那个御医说你最好再多喝几天……”这的确是补药,而且是胡御医为了她流产过后虚弱的身子所开的药方。
夫人仍不知道在她的肚子里曾有个小小的生命成长,却已经失去。为了她的健康,不必爷的吩咐,大家也都有志一同地闭口不对她提起这事--可福婶时时想起,还是忍不住为夫人感到心酸难过呀!
“是吗?”李宛妍没对福婶的话产生怀疑,倒是自己突然叹了口气,眼神迷离了起来。“福婶,我也希望这补药能补补身体的空缺……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身体的某个地方好空虚,好像……缺了什么……好像我曾经有过某样东西,又失去了它……”她轻喘着气,一手竟不自觉地抚向自己的小腹。“我……从我醒来后,我就有这种怪异的感觉……可我也一直告诉自己这只是我受伤后的后遗症,没事,这种感觉很快就会消失……可是……可是……”
她连最亲近的丈夫也没说,主要是怕他担心、更伯他为她这奇怪的幻觉再把她禁足个十天半月。不过现在面对信任的福婶,她终于忍不住对她吐露出纠缠她至今的困扰与不安。
听到李宛妍迹近事实的话,再看着她似乎无意识地碰着自己小腹的动作,福婶的眼眶刹红,几乎冲动地想开口告诉她真相。可最后她还是强忍了下来。
为人母的天性直觉,果然是再怎么样也掩藏不了的!
“福婶,让我来,你先下去吧!”齐三微带喑哑的低沉声音突然在这时响起。
他在门口挥退了伍青潭,踏着依旧沉稳不紊的脚步直来到床前。
他已经听到她们之间所有的对话了。
李宛妍仰起头,怔怔地望着齐三。
“爷,您是打算要……”福婶似乎可以猜出他的用意了。她有些不忍。
不过此刻齐三的所有心思全在李宛妍身上。他抬指滑过她的下巴,接着在她身畔坐下。
福婶知道答案了。微叹口气,将独处的空间留给两人,她悄无声息地退下了。
李宛妍端详着他不寻常沉凝肃然的神色,莫名有种有事要发生的直觉。她的心不禁怦怦跳动。
“爷,怎么……怎么了?”她有些急切不安地想抚平他眉间的皱痕。
齐三深邃恻然的眸光一瞬。他乍地握住她关切的小手,接着轻缓地,他带着她的手往下,移到她平坦的小腹,停住。
“妍儿……”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李宛妍被他从未有过的无奈、阴郁神情震慑。似有所思、似有所感地,她下意识低头看着他们两手交叠覆着的她的小腹。
一股没来由的热浪冲进了她的眼,她的视线迅速模糊了。
明白了!她明白了!
他还说不出口的话,她却明白了。
豆大的泪珠蓦地滚下,并且滴落在他的手背上。
齐三一震。
李宛妍这时突然展开双臂,紧紧地抱住他的腰、紧紧地将自己深埋进他温暖宽阔的胸怀里。接着,她无声、但却激烈地开始啜泣起来。
回抱着他心爱的女人,感觉到她没说出来却深刻的痛,齐三的心也仿佛被狠狠划过一刀。
“妍儿,别闷在心里,哭出来!”他诱哄着她。
他的话仿佛是一个打开她可以尽情宣泄情绪的开关。她哽泣了一下,接着终于放声大哭。
悲伤的、沮丧的、痛楚的各种心情藉着大哭发泄出来。李宛妍哭得凄凄切切、哭得惨惨烈烈,直到她哭得没有声音、直到她哭得头昏脑胀,她才渐渐停止了哭泣。而且就在她哭累到没有力气时,她竟昏昏沉沉地睡了去。
JJJJJJ
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也或者,只是一下子,李宛妍突然惊醒过来。
张开酸涩红肿的眼,她发现一阵熟悉的呼息就在她的耳畔。微转过眸,她的丈夫正把头埋在她的颈肩,一只手臂则搁在她腰际地睡在她身边。
她的喉头不由一紧,眼眶又一红。
暍!糟!她不能再哭了!
眨了眨眼,她勉强为自己挤出一个微笑。
窗外,银色的月光透进来,而除了唧唧虫鸣声,四周俱是一片宁静,彷佛天地万物都已沉入梦乡。
李宛妍感受着齐三沉稳的呼吸、温热的躯体就在身畔。渐渐地、渐渐地,她原本躁乱翻腾的心平静下来。
轻轻地,她将齐三勾在她腰际的手臂移开,接着她小心翼翼地离开他温暖安全的包围,下床披衣。
回头看了仍在床上安稳沉睡的丈夫,她清柔甜蜜地微微一笑,然后悄悄步出房。
在柔和的月光下,夜里的景物若隐若现,凭添了一股朦胧美。
李宛妍只是坐在屋外的石阶上,完全任心思空白地怔望着小园里的幽暗树影。
夜凉的空气里,清雅的花香也随风飘送。
被夜里吐露芬芳的花儿勾动情绪,她轻缓笑了。
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几不可察的动静,接着一抹昂藏的身影极自然地坐落在她身畔。
李宛妍仿佛一点也不惊讶他的出现,视线仍落在前方的园里,她默默将头斜斜枕在他的肩膀上。
齐三伸臂将她揽入怀。
“我们的孩子……有多大了?”静静地依偎着他,一会儿,她终于轻不可闻地开口。
“大夫说两个月。”他的声音听来平静。
李宛妍又沉默了一下,而她的手忍不住温柔地抚着自己这曾孕育了两个月生命的小腹——之前她竟一点也没察觉自己怀有身孕……
“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大意错信了我爹,如果不是我逞强要逃走,我们的孩子也不会……”她的情绪又要开始剧烈地起伏。
齐三的浓眉一挑,突地低下头,有效地阻住了她接下去的自责——他成功地让她完全忘了之前的心思、成功地让她娇喘不已地完全说不出话来……
“这件事再千错万错,错的人也不会是你!”齐三等待她恢复了正常的呼吸,这才双手捧起她仍酡红羞烫的脸蛋。他认真地、瞬也不瞬地看着她。“告诉我,你还愿意为我怀孩子吗?”
屏住呼息,李宛妍的颊更红。“爷,我当然愿意……”
嫁给他为妻,她一心只想着爱他、为他做尽一切事。可在这一切事里,她就偏偏没想过“孩子”的事。直到失去了,她才发现自己竟疏忽她可以为他做一件最美的事——就是他们的孩子!
“那么,我们很快就会有下一个孩子!”齐三以一种奇异坚定的眼神定定凝视住她。“失去第一个孩子,只会使我们更珍惜我们下一个拥有的,也使我更珍惜你……”知道自己曾有孩子却又失去,他不是不感到心痛,不过和孩子比起来,他更关心爱怜的是她。“忘了我说过我只要你快乐吗?现在我还是只有这个心愿,懂吗?妍儿!”
心儿激荡得厉害。李宛妍的身子不由轻轻发颤。
深呼吸了一下,她接着朝他漾出一朵灿烂清艳的笑花。
“不!你还有一个心愿!”她想起青潭总管曾暗示过她这件事,现在她终于有机会开口问他了。
齐三不掩惊讶地扬扬眉。然后他笑了。
“青潭跟你说过什么了?”他的神态和声音都轻松慵懒了下来。
“他要我亲自问你!”她干脆躺下,舒服地将头枕在他的腿上。这样她便可以不费力地仔细看着他。“爷,我可不可以知道你那另一个心愿是什么?”她的灵眸已经又见慧黠光芒了。
看着她总算恢复了先前的笑颜光采,齐三也悄悄放下心中的大石。
淡淡微笑,他先是弯下身在她红艳诱人的樱唇轻啄一吻,接着才在她耳畔低低地说出她好奇已久的答案……
日子,就在平淡、偶尔出现惊喜中悄悄溜过。
而就在这春去秋来之间,皇室的太子之争在惊涛骇浪中落幕,五皇子玄熙如愿登上宝座;二皇子因为被挖出许多重大缺失,地位在皇帝面前已一落干丈,稍后更莫名其妙在一次出游途中被一群神秘人劫走打个半死,至少还得在床上躺个半年才爬得起来;腾王爷又和齐三恢复往来、朝阳郡主依旧勤跑齐家,还真的把李宛妍的功夫学了五成像;至于李宛妍,自从那一日起便不再过问她爹、过问李家的事,即使后来知道李家突然势败运衰、风光不再,她还是什么也没问——她是彻底心死了!
这日,桂花飘香。
不过,齐家的两位爷,此刻可急得没那闲情去欣赏花香了。
“不会吧?大哥就真的这么狠心丢下我们走了?”齐恩然不敢置信地发出哀号。
“大哥信上是说要携大嫂去看遍天下的奇花异草,他又不是不会回来!”齐行然扬着手中的信。
“是喔!你好像忘了家里的事业都是谁在主持、谁在顶着的。现在大哥这一走,我们要怎么办?”齐恩然最先想到此事的严重性和后果,他的脸色已经惨白。“完了、死了!”
被他这一提醒,齐行然原本安然的神态也开始不自在起来。
“什么完了、死了?有我帮着呢!怎么可能会让你们这么快死!”伍青潭笑眯眯地站出来说。
两兄弟同时面如死灰地看向这笑得实在有点奸诈阴险的总管老大。
“我……呃……我想我真的不是做这大事的料,还是让行然代替大哥好了!”齐恩然首先大义灭亲。
“那怎么可以!我……我也不行……我没大哥那种脑袋!”齐行然老实地推托。
“行啦!你一定行!你二哥我可是从以前就很看好你做事的魄力、毅力加耐力,我说你行就行!”只差没嘴里生出莲花来。
“不行、不行!”不为所动。
“行、行、行!”
“不行!”
“停!”懒洋洋地替两人的争执做结。伍青潭就连眼睛也是笑的。“你们两个谁也跑不掉。难得爷终于想通了要放自己一个长假,你们身为他的亲亲爱弟,以后也该学着分摊他的担子、开始习惯做做爷一直在做的事!”
兄弟俩面面相觑。总算渐渐认清一向为他们遮风挡雨、安排好一切的大哥,现在真的丢下他们,和爱妻跑去游山玩水的残酷事实。
“那我们……要做什么?”
伍青潭朝他们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一口白森森的牙。
“要做什么?很简单啊!首先,就从做牛做马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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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扬起轻烟,绝尘而去。
车厢里,幸福的少妇娇懒半偎在丈夫怀中。
“你真的放心把工作全交给他们哪!”
“有青潭在。何况真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他也找得到我。”
“‘放长假’!爷,恭喜你终于达成这个心愿!可我还想恭喜你另一件事……”
“嗯?”
“再几个月后……你就要当爹了!”
“……”
“爷?!”
“马车!立刻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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