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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耳 乐小米-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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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暖看了看他,眼神里满是嘲讽,不知道是在嘲讽宁辞镜还是在嘲讽自己。

    宁辞镜瞥了她一眼,说,收起你的清高吧!像你这样的女人,我见多了!自甘下贱却还要自命不凡!哼哼。他冷笑了两声,随后离开。

    许暖发疯似的冲进了浴室,拼命地冲洗,仿佛想要将自己的骨肉搓得分离一样——洗掉堕落的肉体,只留下清白的骨头。

    眼泪混着热水汹涌而流,她张大了嘴巴,发疯似的在浴室里吼叫着,似乎想要放肆宣泄自己所有的痛苦和恐惧。

    最后,她倒在了浴室里,紧紧地抱着自己的双膝。

    从浴室出来之后,她默默地穿上外套,漂亮的眼眸里盛满了迷茫和凄惶。她默默地拉上拉链,就像缝合身上的伤口一样。

    紧紧地攥住那几张如桃花一样好看的钞票,仿佛攥住了许蝶的生命一样,许暖步履艰难地离开了酒店。

    午夜的天幕,仿佛随时会砸下来,许暖缓缓地闭上了双眼。

    雪,落在她柔顺的发丝上与精致的眉毛上,让她看起来有些异常晶莹的美丽。许暖看着自己的鞋,有些许污泥沾在了鞋子四周。许暖突然蹲下身来,想要擦掉鞋子上的污泥,可是,任凭她如何擦拭,鞋子上的污渍却擦不干净,像在嘲笑她一般。

    眼泪,终于从许暖的眼里,再一次流了出来,落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知道,从十九岁这天开始,她确实该将孟古遗忘了。因为,她已经没有资格再说,自己在等待着有一天也许会回心转意的他。

    就在此时,一道温热的血,如同霹雳一般,蜿蜒过雪地,直流到她的脚边,她的脸色突然苍白起来,她慌忙地抬头,顺着血抬眼望去,只见巷口横躺着一个人,鲜血从他的身体里汩汩流出……

    许暖发了疯似的尖叫,可是马上就被一个如闪电一样出现的人影给制止了——那人的眼睛细长,如同野兽一样捂住她的嘴巴,将她拖到巷口。然后,他焦急地问蹲在尸体旁边的黑衣男子,说,怎么办,老板,有人看到了。

    这时,男子的一个手下说道,哎呀,她好像是刚才跟宁氏兄弟同上一张床的那个小骚货。这骚货不是刚才还勾引咱们老板吗?顺子,甭请示老板了,她都撞见我们杀人了,还是直接送她跟宁辞镜一起西去吧,让他们做一对同命鸳鸯!

    许暖在那名叫顺子的男子的钳制下瑟瑟发抖,她看了一眼脚下的尸体——居然是宁辞镜,刚刚还在凌辱自己的宁辞镜!

    许暖惊骇极了,她的目光惊恐着落到尸体旁边,那个蹲着的被这群人称为老板的黑衣男子身上。只不过是看到他的背影,便能感觉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极幽冷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

    黑衣男子没抬头,自顾自地从那尸体身上拔出了匕首。

    待他回眸的那一瞬间,许暖再次看到了那张比雪地上的鲜血还要明艳的俊颜。发色如墨,面色如雪,五官精致得如同雪夜里盛开在雪山之巅的雪莲。尽管他努力做出面无表情的样子,但眼睛里却还是闪烁着一种似笑非笑的光芒。

    眼前的男子,骄傲、凌厉、阴冷,如同暗夜之神,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气息,让人窒息。

    他看了许暖一眼,眼里闪过一丝惊讶之色,很显然,他记得她——刚刚那个小手冰冷的女孩,曾经试图牵住自己的衣角,希望他在今夜将她收留。

    不过,这惊讶之色瞬间又从他的眼睛里消失了,一同消失的还有他最初对她的怜悯——他觉得一个女人可以同时委身于两个男人,就根本没有什么廉耻可言,更不需要什么同情,更何况,她是目击了他们杀害宁辞镜的人。

    庄毅抬手,用手帕将匕首上的鲜血擦掉,然后慢条斯理地对钳制着许暖的顺子说了一句,杀了她。

    这是许暖始料未及的。

    那语气,就像是说一句“放了她”一样轻松。 ')

【4(1)】
 杀了她。   这是许暖听到庄毅说的第二句话。

    许暖刻骨铭心地记着这三个字,就是这三个字,让她此后每一次见到庄毅,都忍不住手脚冰冷。

    当顺子正准备要勒死许暖的时候,一向温顺的许暖突然凄厉地冲庄毅大喊,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杀了他!你们为什么要让他糟蹋了我之后才杀他!

    那时那刻,她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她之所以喊叫,是因为她太痛苦太憋闷了,那些生活中的苦难,以及今晚出卖自己身体的痛苦,让她忍不住发出最后的喊叫——她能感觉到,今夜发生的一切,似乎都在这群人的计划里,她脆弱的自尊和最后的尊严被他们肆意地践踏了。

    只是,她根本就不知晓,她也不过是歪打正着地成为了庄毅收拾和风企业总裁宁辞镜的棋子。他用了一大笔金钱收买了因为被兄长独霸家业而心有不甘的宁辞镜的弟弟宁才川,从游手好闲的宁才川那里,他知道了宁氏兄弟这种喜欢同时玩女人的嗜好。

    今夜,他原本是安排了一个叫赵赵的风情万种的女人来与宁氏兄弟周旋的。可没想到的是,许暖这个小可怜虫居然出现了,而且在赵赵搭讪宁辞镜之前,拉住了宁辞镜。

    他们让宁才川在酒店的客房里安装了针眼摄像头——为的就是拍下这些不雅的画面来要挟宁辞镜。

    扑克脸宁才川一从酒店里出来,就忙着打电话向庄毅邀功。

    庄毅收了电话,就走出包厢,来到离酒店不远的巷口等待宁辞镜从酒店里出来。

    在巷口,庄毅将那些刚刚出炉的还没来得及变成照片的胶卷递给宁辞镜,可没想到宁辞镜却不吃这一套,他恼羞成怒,掏出匕首捅向庄毅。幸亏,站在一旁的顺子手疾眼快,将匕首推向了宁辞镜的胸口。

    满地的血,在白雪中蜿蜒……

    你们为什么不早点杀了他!你们为什么要让他糟蹋了我之后才杀他!

    许暖凄厉的声音,让原本转身离开的庄毅停下了脚步。他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气里满是痛苦和怨恨。

    庄毅回头看了看许暖,目光中有一丝探寻。

    许暖盯着庄毅,神情倔犟,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怨恨庄毅没有尽早地杀掉宁辞镜。

    她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她就是被宁辞镜摧残至死,都和他没关系的。

    庄毅笑了笑,对顺子做了个“杀掉她”的手势,并没有做声。他觉得,那三个字对这个女孩来说,有些残忍。

    许暖恨恨地看了庄毅一眼,像一个赴死的勇士。她不屑地冷笑,你除了杀人灭口还会什么!

    庄毅觉得这个女孩临死前居然不讨饶,颇有几分骨气,不禁又多看了她一眼,只是,当他的目光落在她胸前的那枚狗牌时,脸色突然变得阴沉。

    庄毅另外一个手下忍不住提醒他,老板,再不处理掉她,会误事的。

    庄毅没理他们,径直走向许暖,把手伸过去,抓起她戴在脖子上的金色吊牌——这是赵小熊从那只死去的狼犬的脖子上弄下来的。赵小熊把狗牌戴到许暖的脖子上。狗牌上面还写着那只狼犬的名字“阿诺”。

    那一瞬间,庄毅的眼睛里几乎冒出了火光。他低沉着声音问道,阿诺被你偷去了?!

    庄毅说这句话的时候,自己也充满了疑惑,眼前的女孩,仿佛用一根手指头就可以戳死,甭说偷一只如阿诺一样健硕的狼犬了,就是偷一只小哈巴狗也难。但是,很显然,他的爱犬和眼前的女孩有着某种关系。

    看着杀气腾腾的庄毅,许暖立刻就猜到了,他应该是阿诺的主人。阿诺之于他,应该是很重要的——因为刚才的他,可以那么云淡风轻地谈论生死,但此刻,却因为一枚小小的狗牌而完全暴怒,失去了冷静。

    记得以前在桃花寨子,有小孩子往阿黄身上扔石头,孟古就会很生气地和那个小孩“对杀”一百回合,然后被打得头破血流。

    而此刻,要是让眼前的男子知道阿诺已经被自己和赵小熊吃了的话,估计自己不会被勒死,而是会被大卸八块,然后用沸水煮了——下场跟阿诺一样。

    女孩大抵都这样,可以不怕死,但要死得够凄美够传奇,如果死得很难看,比如大卸八块、用沸水煮烂,那还是苟活着吧。

    想到这里,许暖居然机灵起来,她仰着脸,说,我不知道阿诺,这是我捡到的!

    说到这里,许暖居然很“狡猾”地补了一句,反正,我看到你杀人了,你肯定会杀了我,我没必要骗你!

    庄毅似乎看穿了许暖的伎俩,他看着她,冷笑了一下,然后,看了看顺子,说,放了她!

    顺子惊愕了一下,一起惊愕的还有许暖,她压根没有想到,这个在雪夜里杀了人的男子,居然会放自己一条生路。

    顺子说,老板,不是吧?

    庄毅使了个眼色,示意旁边的人立刻处理掉尸体。然后,他慢悠悠地说,我得向这位姑娘证明一下,我不但会杀人灭口,还会放人生路的。

    顺子很为难地将许暖放开,并推了她一把。

    许暖一个趔趄,眼看就要倒地。

    那一瞬间,庄毅下意识地扶住了她。这个突来的动作让庄毅的手下们吓了一跳,也让庄毅自己吓了一跳——这是一种在庄毅的生命里久违了的怜悯。

    这种怜悯让庄毅很不舒服,更让他不舒服的是那一瞬间,许暖望向他的那双如同小鹿一样的眼睛,雾蒙蒙的。

    庄毅如遭雷击,极其迅速地收回手,将许暖推到一边,转身离去。离开前,他犀利地瞥了一眼许暖手里握着的那几张粉红色的钞票,又看了看不远处的酒店,他不禁想起刚刚拍摄的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嘴角微微一弯,冷冷地笑了笑——拥有这么清纯的外表,做的却是这么下贱的营生。

    他离去了,只留下了孤单的许暖和一帮正在处理尸体的手下。

    许暖几乎是疯跑着逃离现场的,她担心那个如同暗夜之神一样的男子,突然又反悔,将她勒死。

    那样死去,既不够凄美,也不够浪漫。

    更重要的是,天上没有星星——孟古曾经说过,如果他不在她的身边,天上的星星就是他的眼睛,代替他注视着她——天上没有星星,自然也就没有孟古的眼睛。

    想起孟古的时候,迎着风雪的许暖流下了眼泪。

    自己离孟古越来越远了,远到即使相逢,也不敢相认了。

    那个夜晚,是一条血淋淋的分割线,将许暖的人生生生撕扯开。

    从那一夜起,孟古和小叔孟谨诚,变成了这个世界上,她最想见却又最不想见的人——想见,因为怀念;不想见,因为无颜以对。

    许暖疯跑着,一路狂奔,途中还摔倒了几次,跑回烂尾楼的小家时,她已是满身泥水。冻得哆哆嗦嗦的她,顾不得烤火,径直跑过去抱起浑身发烫的许蝶。

    看着怀里许蝶那稚嫩的脸,她的心一点点地被揉碎,她轻轻呓语,咱们这就去看病,这就去看病。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许暖刚要离开,一直处在黑暗中的赵小熊开口了,他的脸有些青紫,看到许暖满身的泥水,他似乎猜到了什么——因为这已经不是许暖第一次为了生计出卖自己的身体了。

    两年前,许暖第一次“堕落”的时候,赵小熊将她从风月场上拖走,并狠狠地给了她一耳光,他说,你不要再作践自己了,好不好!

    她就对着他笑。

    不作践自己可以吗?不满周岁的妹妹需要钱,在这座城市里生活需要钱,她没有知识没有文化,更没有人会帮助她,她只有一具十七岁的身体可以赚钱。她硬着心肠,推开赵小熊,她说,我的事情,你少管!

    那一天,赵小熊掏出一把刀,剁下了自己的小手指,吓得她大声尖叫。

    他哆哆嗦嗦地看着她,说,你糟蹋自己一次,我就剁自己一根手指头!手指头剁完了,我就剁我的胳膊!我要让你看看,你是怎样将你自己撕碎的,又是怎样将我剁碎的!

    她震惊了。

    她没有想到,这个叫赵小熊的少年会如此偏执。

    从那一天起,她再也没有出卖过自己,因为赵小熊对她说,我养孩子!我养你!

    可是,在这个夜晚,她再次出卖了自己。

    黑暗处,赵小熊颤抖着,开口说,你去哪里了?!

    许暖浑身一颤,转头,看了看赵小熊,不说话。

    撒谎不是她擅长的。

    赵小熊的想法得到了证实,他用力地将脑袋撞在冰冷的墙壁上,表情痛苦,他用近乎喑哑的声音冲许暖吼,我说我明天就会去赚钱给她看病的!我就是去偷去抢,也不要你这样去作践自己!

    眼泪,从赵小熊的眼睛里流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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