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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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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那样宠爱她的父母,我也有气质。」

「不一定。」

「她阅读法文杂志,我想内涵也很重要。」

另一个笑,「一次看见嫁作商人妇的名女星也聚精会神读小说,正称赞:上了岸真有个样子!走近一看,她在看的是『赌百家乐必胜法』。」

两个服务员低声笑起来。

他们抵?了。

被视为有特殊气质的容小姐打一个呵欠,也不添妆,毛着头发就下了飞机。

在酒店会合了岳琪,她一定要立刻去度身做旗袍,子翔只得陪她去。

司机把她们送到游客区,整条街都是旗袍店,岳琪欢喜雀跃,每家店打价,终于挑了一家中型规模,店员比较诚恳的服装店。

岳琪一口气选了三套:一件有小凤仙领子,另一件黑丝镶水钻纽扣,还有件是反皮短袄。

「子翔,你也来挑选。」

「不,我穿蓝布衫就很好。」

店员走过来,一脸笑容,「小姐,这种牛仔布也可以做唐装短挂,里边镶火狐爪子皮,又特别又够气派。」

子翔不以为然,「我不穿动物皮。」

「小姐,」店员毫不气馁,「我们有人造皮草。」

岳琪经不起引诱,「给我做一件这种假羊毛。」

「这俗称萝卜丝,穿上最年轻漂亮。」

店员走开,子翔轻轻说:「她心里笑我们是假洋鬼子。」

电话响了,是林斯的声音:「你们在哪里?」

子翔抬起头看招牌,「和平东路一间叫华丽缘的旗袍店。」

「我马上来。」

一边李岳琪像进了糖果店的小孩一样,正端详一方打网络流苏的披肩。

子翔一贯对这些一点兴趣也没有,自觉是天生福气。

不一会林斯推门进来,握住子翔的手不放。

半小时后岳琪才心满意足结账离去,子翔觉得价钱叫她咋舌。

岳琪说:「不贵不贵,又能三日后取货,我渴望旗袍不知多久,天天穿西装真腻了。」

他们三人去喝咖啡。

子翔又说:「吃一顿茶竟是一般市民半个月工资。」

「这是游客区。」

(24)

「太奢靡了。」

林斯顾左右说:「昨日我遇见一个姓靡的人,真是罕见。」

岳琪也说:「最近看见许多不曾见不会读的宇,全像自康熙字典走出来。」

过一会张伟杰也来了,他们把岳琪交还给他。

林斯说:「子翔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不会跳舞,也不喜看戏,绝对不上澡堂,各类球赛也不适合我。」

林斯佯装大吃一惊,「是吗,这是你容子翔?你是一个这样乏味的人?」

「到底去甚么地方?」

「是一间音乐学校。」

「音专?」

「你去到便知道。」

车子驶入一条私家路,道路两边种着法国梧桐树,他们在一幢灰色大宅前停下。

「咦,这间大屋有百年历史了。」

「是从前一个叫哈同的犹太人住宅。」

子翔站在门口,刚巧阳光照到门恻一块染色玻璃上,及射出瑰丽的七彩光芒,子翔细细欣赏。

门一打开,子翔看到男女学生抱着各种乐器上上落落,一个少女不小心把成迭乐谱掉到地上,一名少年放下大提琴替她捡起来。

大屋里充满乐声与生气。

林斯轻轻问:「喜欢这里吗?」

子翔笑,「好像回到老家似。」

「伯母说你自幼习小提琴。」

子翔答:「不是因为要做音乐家,而是感染文化,我弹得不好,而且这一年都未曾练琴。」

走到楼上,只见寝室以及起座间都已巧妙地改建为练习室,每间房间的窗户都对着花园。

子翔听到大提琴充满柔情,娓娓如讲故事般的乐音。

子翔靠着长廊的墙壁,忽然抬起头来,「你带我来这里做甚么?」

林斯轻轻答:「见一个人。」

「谁?」

林斯看着她。

房间里传出老师教学生的声音:「要有节奏感,他他他——他,三长一短,他他他——他,再来一次,天才是甚么?天才是极大的耐心毅力,继续。」

子翔追问:「谁?」

林斯终于开口:「你见了她,也许疑窦会有终结,心灵创伤可以得到医治。」

子翔恻着头,隔了不知多久,脖子有点僵硬,她听见自己问:「她在这里?」

林斯点点头。

「你找到她?」

林斯又点点头。

「你统共没有征求我的同意,你利用职权,查阅有关档案,侵犯我私隐。」

「我不忍看到你忧伤,我想帮忙。」

「我不要帮忙!」

「对不起,子翔,我送你回去。」

子翔说:「走吧。」

但是双脚不听命令,钉在走廊里不动。

她低下头,「你说得对,得知真相,我或可开始痊愈。」

林斯点点头。

「她可知道我是谁?」

林斯点点头。

子翔深深吸进一口气,拉一拉衣服鞋袜。

「你准备好了?」

子翔百感交集,「准备,一个人可以准备考试,准备见工,但怎样准备这种事?」

有人推开音乐室房门出来,子翔吓一跳。

那是一个十一二岁的男孩子,上完课拎着提琴乐谱离去。

门又关上。

子翔同自己说:此刻逃走还来得及。

但是她没有转身离去,四肢已不听使唤。

林斯敲敲门,里头有人说:「进来。」

子翔亲手推开门。

只见一个穿蓝布短挂纤瘦的中年女子背看他们看着园景,像一幅图画。

她轻轻转过身来。

子翔看到她的脸,就知道是真的,她们二人像印子印出来一般。

五官一模一样,连眉毛高低位置都相同。

两个人的手都颤抖得很厉害,不方便伸出来。

半晌,她问:「你是容子翔?」

子翔点点头,想说话,张大嘴巴,没有声音。

「我是周远,音专的一名小提琴教师,今年四十七岁,已婚,有一女十五岁,丈夫是工程师。」

林斯端来椅子给大家坐下。

子翔看看周女士素净面孔,纤长手指,知道她就是生母了,但是内心比想象中平静。

子翔终于问:「为甚么?」

「完全是我不好,请你原谅。」

一个人可以原谅男朋友忘记她生日,也可以原谅同事在她背后插刀,可是,怎样原?自幼被遗弃在孤儿院呢。

「由你亲手抱到孤儿院?」

周女士很勇敢,她独力承担责任,「是。」

「他是谁?」

「他在一宗意外中丧生。」

「他可是一个好人?」

周女士颔首:「读化工的qi书+奇书…齐书大学生,热情,有远见,有抱负。」

「他姓甚么?」

「他姓于,终年二十一岁。」

林斯握住子翔的手。

周女士看着,嘴角微微朝上,「林先生是你朋友?」轮到她发问。

子翔点点头。

「他们对你好吗?」

「非常有能力,又体贴入微,没有更好的父母了,是我的造化。」

周女士吁出一口气,「你动静像外国人一样。」

子翔答:「我是外国人。」

「听说,你也习提琴?」

「妈妈替我找到名师,她是海费兹的徒孙,姓汤逊。」

「可以弹一首给我听听吗?」

子翔双眼润湿,取过小提琴,「我自幼笨,班上最后用真琴的是我,一曲『闪亮闪亮小星星』练足一年。」

她背着身子,奏出莫扎特那首著名童谣。

林斯听得呆了。

短短几节乐章,充份表现了对童年温馨怀念之情,林斯像是可以看到小小女孩由母亲爱怜地送进琴室学习。。。。。。

大家都泪盈于睫。

周女士说:「弹得很好。」

子翔放下琴。

她与生母彼此凝视良久。

忽然有人不敲门就进来。

林斯「呀」一声。

骤眼看,会以为是容子翔翻版。

少女直发中分,穿白衬衫牛仔裤,活泼爽朗,她看着容子翔。

「咦,好熟面口。」心直口快的她似足子翔小时候。

周女士轻轻说:「这是我女儿李苗。」

那少女打过招呼又一阵风似出去了。

子翔再坐了一会,问了最后一个问题:「你有无想念我?」

周女士用同样平静的语气答:「每一天。」

子翔已经无话可说,她站起来告辞。

周女士忽然上前握住子翔的手。

子翔一怔,周女士的手冷且硬,同容太太的不一样,子翔轻轻挣脱。

她勉强陪笑,「请你保重。」

「你也是。」

林斯开了门,子翔走出音乐室,松了口气。

她的肩膀垮了下来,靠在林斯身上。

「你没事吧。」

「我很好。」

李苗与几个朋友在园子聊天,她也看到他们,走近笑问:「可是要学琴?」

子翔凝视她,「你已练到演奏级了吧。」

李苗微笑,「我三岁就开始学琴。」

「你弹维奥拉。」

「你呢,可是梵哑钤?声音较为尖刻,我比较喜欢中提琴像人语。」

子翔取过李首同伴的琴,「你可练梁祝协奏曲?」

李苗笑,「这里每个人都会。」

子翔说:「这样吧,我去祝英台,你去梁山伯。」

「哪一段?」

「楼台会。」

两个女孩子在园子的喷泉池边取出琴,调好弦线,子翔一鸣惊人,琴声幽怨逼

切,满腔忧郁无奈,李苗接着合奏,忿慨地控诉不平,伤心欲绝,两支琴声天衣无缝。

同学们渐渐围拢来。

林斯听得入神,正在最最激烈动人之际,忽然绷的一声,G线断开。

子翔只得放下琴。

同学们齐齐鼓掌。

子翔道歉:「我犯了大忌,这位同学,我赔你弦线。」

「不不,你弹得好极了。」

  第9章完结

子翔上前话别:「李苗,再见。」

李苗点点头,朝他们摆手。

林斯把车驶走。

「李苗的维奥拉弹得出神入化。」

「而你,子翔,一次又一次给我惊喜。」

子翔看着窗外,「我记得妈妈一次又一次为我寻访好琴,并且说『子翔一日你如决定演奏我替你借史特垃底』。」

林斯拍拍她肩膀。

「我们去见妈妈。」

那才是她唯一知道的母亲,双手暖且软,左手无名指天天戴着枚大小恰到好处的钻石婚戒,子翔自小到大只认得这双手,它们为她梳洗、探热、做功课、收拾书包、做点心、安排生日会、筹备旅行、选大学、挑男朋友、添小跑车…

容太太在酒店地库的美容院做头发,忽然看见子翔进来,十分意外。

子翔握住母亲的手不放。

美容师急说:「小姐,指甲油未干。」

容太太连忙说:「不怕不怕,子翔,甚么事,林斯呢,可是有争执?」

林斯在身后轻轻抱怨:「不关我事,伯母。」

子翔把妈妈的手搁在脸上,半晌不语。

只听见发型师同容太太说:「鬓脚白发不好看,今日替你遮一遮,过两日记得来染。」

「这白发最讨厌,特别触目。」容太太懊恼。

呵,母亲有白发了,岁月如流。

子翔蹲在母亲身边不愿走。

容太太问:「子翔今日是怎么了?」

「妈妈我去四川省教书可好?」

「你知道四川是哪四条河?轮到我说好与不好吗?只要你高兴罢了,」她停一停,「总比到洪都拉斯或比亚法拉安全得多。」

又问林斯:「你等她?」

林斯一往情深地答:「永远。」

容太太感慨地说:「我年轻的时候也有人那样说,可是我尚未读完书回来他已结了两次婚。」

林斯连忙说:「那时的人比较缺乏时间观念。」

容家两母女忍不住笑出来。

容太太说:「去,去逛街喝茶。」

走到街上,林斯说:「我陪你去吃一碗酒酿圆子。」

他们在小馆子坐下,先吃生蒸馒头。

子翔轻轻说:「我贪容家的财势吗,并不,看真了,容家不过小康,爸妈持家有方,生活才过得丰足,我们是真心相爱。」

「这就足够了。」

「你说得对,林斯,见过她之后,我已无牵挂。」子翔低头,「还以为我会抱住生母双腿痛哭,但是我心中毫无苦楚,眼泪流不出来,见面,不过是偿还心愿,我永远是容家女。」

「给你看一张照片。」

子翔低头一看。「呀。」

那是一张褪了色的彩色照片,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比此刻的子翔还要小几岁,男的有端正长方面孔,女的正是周女士。

「我的生父母!」

「周女士说,如果你不要,嘱我代你把照片退回。」

「说我已经看过。」

林斯点点头。

「照片要来无用,又不能收在皮夹里,『看,我真的父母亲』,更不好镶在银相架放家里示众。」

「我明白。」

「真的,不怪我凉薄?」

「你有你的明天。」

他小心翼翼把照片收好。

傍晚,李岳琪来找子翔。

「子翔,有一件事与你商量。」

「琪姐有其么事尽管说。」

「子翔,」她清一清喉咙,「我想拿你做模特儿,写一个中篇故事。」

「我?」子翔指着鼻子。

「是,你。」

子翔哑然失笑,「我这个人有甚么可写?乏善足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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