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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长宁一时有点哑然失笑,自己在商场里翻滚的久了,将人心都想得太深沉太复杂,而她根本没有多想,只以为是个简单的打赌而己。
“可是师他们都不在,去西安做节目了。”她无限惋惜的说:“要好几天才能回来呢。”
“没关系,我先请你好了。等他们回来,再一块儿吃顿饭。”
“好啊。”她很高兴:“那我占便宜,可以吃两顿。”
第四章(下)
听着很嘴馋的样子,其实她的吃相很好,吃得,但不贪娈,许多细微的地方都可以看出家教。这孩子出身一定很好,他微笑着看她吃鱼,像只小猫,很轻巧。
她被他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喝了口果汁:“这鱼都被我吃了。”
他说:“没关系,我更喜欢牛肉。”
这家店的招牌菜除了鱼,便是江石肥牛,她却一点也不沾。
她说:“有次我四哥带我去吃私房菜,跟这个差不多,不过是石锅,烧得滚烫拿上来,肉有点白,片得很薄……”说到这里,却想起什么似的,嘎然而止,只说:“反正以后我就不吃这种菜了。”
他忍不住问:“是什么肉?”
她有点沮丧:“我不想说。”
她这样子更像一只小猫,他心里有点痒痒的,或许只是想知道到底是什么肉,她有点歉意:“我第二天知道后,气得足足半个月没理我四哥,都有心理阴影了。太残忍了,后来我一想到,就觉得难受,所以不想说了。”
他想了想,问:“是不是猫肉?”
她掩口惊叫:“啊呀!你怎么知道?”
一双眼睛微带点怯意,叫人心里一动。
那天他们说了很多话,从胡同里的各私房菜一直聊到瓷器,他这才发现她对青瓷器知之甚详,年纪轻轻的孩子,能有这种见识,令他觉得罕异。
“我姥爷很早就开始收藏青,表哥们都不爱这个,只有我喜欢问东问西,姥爷很喜欢,所以常跟我讲讲。”
原来如此,可他想起那幅吴镇的渔趣图,还是佩服得五体投地:“那幅画,专家说一般人根本认不出来,能认得出来的,功力都在三十年往上了。小师,你真是犀利。”
她脸都红了:“其实我真的对字画一窍不通,要是换一幅,我根本就不知道是真的是假的了。”
他十分诧异的看着她。
她十分老实的告诉他:“我之所以知道那幅画是摹本,是因为这幅渔趣图的真迹,一直就挂在我姥爷的书房里,挂了都快二十年了。”
他怔了一下,终于哈哈大笑,笑得连她都跟着笑起来;她笑起儡好看,一口雪白整齐的牙齿,双颊还洇着一点点被火锅蒸腾出的晕红,仿佛一朵睡莲。
他有好多年都没有那样笑过了,只觉得畅快淋漓。
后来在情人节的时候,他送给她一枚闲章,朱圆细文,开玩笑似的刻着四个小篆:“火眼金睛”,明明骂她是猴子,于是她故意拖长了声音:“大师兄——孙悟空——你才是猴子呢!”
他说:“我是大师兄,你就是小猴子。”
亲昵的捏着她的脸颊:“你就是我的小猴子。”
那个时候两个人是真的好,好到如胶似漆,即使没有机会见面,不是打电话就是MSN。她下了课就开电脑,他有时不在线,她确实无聊,一遍遍的打:“悟空……悟空……”
再不然就是:“大师兄……大师兄……”
过一会儿他开完了会,或者从机场出来,一上线见着了,就会答:“呆子,八戒,我回来了。”
后来他替她注册他公司的员工BBS,用的昵称就是“八戒”。
本来外网不能访问员工BBS,他特意在自己的电脑上装了一个软件,设置成代理服务器,然后她就可以远程登陆了。她看到这昵称差点吐血,死活不依:“我才不用呢。”
他难得幸灾乐,抱着手臂:“就只这个ID,密码是我生日,你爱用就用,不迎倒。”
她没记住他的生日,他因此记了仇,特意把密码都设成了自己生日,这小气的男人。她实在是想登陆,只好委委屈屈用上了。因为总有他公司的年轻员工在BBS上犯“痴”,她偶尔在他笔记本上看见一次,当即就下了决心一定要注册论坛,以便天天去侦查“敌情”。
BBS上有人专门开贴子,统计偶遇易长宁的次数。满天欢喜的上来炫耀:“上午在28楼走廊里遇到了易生,好帅!”
还有人爆料:“刚刚看到易生今天的领带是小圆点变形虫,配灰西服真是极品!”
她看得大乐,将这些贴子翻给易长宁看,其实他带点国作派,底下的高层主管又差不多全是他从国带回来的原班人马,都是些年轻人,整个企业文化都偏自由活泼,所以员工才会公然在BBS上对老板流口水。
分手之后,他回去国,她的浏览器主页仍没有改,每次打开,都是他公司的网站。没有别的希望,哪怕只是看一看与他有关的网页,亦是好的。熟悉的LOGO,整页的商务讯息,偶尔会提到他的名字,每次看到“易长宁”三个字,或者“CheneyYi”,她总会怔仲良久,老是习惯的去点右上角的BBS,却永远都是“叮”的一响。
一遍遍的点击,耳边总是系统拒绝音,一遍遍弹出那个小框:“对不起,你没有权限要求此页面。”
他应该早就卸载了那个代理软件,斩断他们之间最后的一丝联系,如此的残忍,一把推开她,然后永远的任她流落在外,徘徊无门。
这天她从学校回来,就接到电话,第二天安排出差。虽然是实习生,主任溶照顾她,但她主动请缨,要求跟栏目组跑外勤,因为怕自己闲下来。和易长宁分手的这几个月以来,她一旦闲下来,就会觉得难受。
周一跟着栏目组出去,通常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周末了,日子混得特别快,人也累,经常回家倒头就睡,少了许多烦恼。
不过也有例外,这天栏目组从深圳回来,出机场天已近黄昏,头儿在车上就说:“今儿晚上有人替咱们接风,就是万腾的万总,非得请咱们吃饭,我在电话里推都推不掉。”一提到万总,摄影师小孙头一个忍不住,激动得都有点语无伦次了:“那个诗,是不是那个写诗的万总啊?”
“可不是!”头儿说:“这算集体活动啊,谁也不许请假,兄弟们,有福同享,如今有难,也得同当。”
车里几个人顿时都乐了,前俯后仰笑成一片,小孙对守守说:“哎,上次采访万总你没去,真是经典。”眉飞舞对她说:“万总一出场就说:‘你们别看我是生意人,其实我有一颗文学的心。’然后手一挥,叫秘书送咱们每人一本他的诗集。你还甭说,那诗集做得叫漂亮,全进口铜版纸,烫金封面,封底还嵌着一枚万腾集团纪念币。请全国文联副主席替他写的序,据说限量印刷三万本,一般人他都不送……”
守守有点心不在焉的笑着,听着同事们嘻嘻哈哈讲笑话,暮蔼沉沉,路灯一盏盏点亮,仿佛谁随手撒下无数条珠链,串亮整个城市,正是明媚鲜妍初绽。
万总订了一个豪华大包,不仅派了秘书专门在大堂等着,自己也亲自站在包厢门口迎接,倒真是热情的不得了。组长向他介绍:“这是我们组的实习生小叶。”其实刚下飞机,风尘仆仆,守守在车上随便加了件白抓绒外套,脚上也是一双白休闲平底鞋,她又是一头绒绒的短发,模样倒似个高中生,眉目更清淡似一朵白莲。很有礼貌的叫了一声:“万总。”那万总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握着她的手说:“别客气,别客气,我叫万宏达,气势恢宏的宏,飞黄腾达的达,叫我万总就太见外了。”
守守有轻微的洁癖,被这么个人握着手,别提有多别扭了,幸好头儿在一旁说:“我们进去说话,万总,先进去说话吧。”
万宏达这才撒了手,幸好订的是一个豪华大包,桌子很大,守守特意挑了离万宏达最远的位置,坐到小孙旁边去。那万宏达到底也算是见过场面的人,见了这情形,并不以为意。席间讲起自己的发家史来,更是红光满面,滔滔不绝。
第五章(上)
守守是真饿了,在飞机上午餐没有吃,这间餐厅的野鸭炖建莲和瑶柱胶羹她向来都很喜欢,因为离宿舍太远,她自己很少过来常今天席间正好有这两个菜,所以她一言不发,只管自己吃自己的,对万宏达的高谈阔论充耳不闻。结果那位万总偏偏不识趣:“叶很沉默啊,是不是跟我们这样的生意人没有共同语言,嫌我们太俗?”
她出于礼貌笑笑:“哪里,万总见识渊博,我年轻识浅,插不上什么话。”
她这么一说,万宏达当真是心怒放,顿时兴致勃勃:“叶平时喜欢什么运动?明天是星期六,不如我请大家去打高尔夫。如今潍司代理着一个国际著名的高尔夫用具品牌,所以本市几个高尔夫球场我都是常客,我还是XX俱乐部的会员,不知道叶平常喜欢在哪个球场打球?”
“谢谢,我不太会。”
“没关系,像叶这样的聪明人,包管一学就会。高尔夫是时伤动,叶这么时髦的人,不会打球可真是一种遗憾。”
守守终于粲然一笑:“是吗?”
包房中灯火辉煌,她这般盈盈一笑,双眸直如宝石般流光溢彩,看得那万宏达心旌神摇,几难自持。起初觉得这小实习生虽然年轻漂亮,不过有点孩子气,脸又清冷,一幅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没想到笑起来如此明媚动人。他素榔大气粗惯了,从来没觉得追人有什么难度,顿时躇踌满志。
吃完了饭万总果然提议去打灯光球场,被头儿婉拒:“万总,您看看,我们都是刚下飞机,在外头好几天了,风尘仆颇。您说要给我们洗尘,盛情难却,我们一出机场就奔这儿来了,现在酒足饭饱,也该回家洗澡睡觉了。下次,下次一定领略万总的球技!”
万总这才哈哈一笑,说:“好!好!下次一定!”
守守第二天就把这人给忘了,所以过了半个月,栏目组应邀去某高尔夫球场做一档节目,头儿说:“这万总还真是上心,说请咱们打球,竟然还真被他鼓捣成了。”她一时都没想起来是哪个万总,到了球场后见到一身白球衣的万宏达,才想起来原来是这个万总啊。
万宏达今天打扮得很精神,穿了一身雪白球衣,头戴一顶白球帽,更显得红光满面。守守这次学乖了,跟在同事的后头,只冲他礼貌的笑笑。万总倒没把握不握手放在心上,笑眯眯的说:“叶,这里是本市最贵的高尔夫俱乐部,你别看这里炕到几个人打球,那是因为会员都是非富则贵。”
守守心想人少是因为这种季节都快封场了,谁还来吹冷风?像叶慎宽那么懒的人,一过十月,偶尔动了打球的念头,也改去珠海或三亚,在温暖的南中国海岸挥杆了。至于作派更奢侈的,都直接飞皇家墨尔本了。
不过深秋的球场风景十分漂亮,高大的枫树、槭树、栌树、银杏……叶子红得像火,黄得似扇,层林尽染,静水云天,连沙坑都在一片秋林环衬下显得似澄金。
高尔夫这两年确实是时髦运动,栏目组的同事们差不多人人都练过几杆,在练习场就跃跃试,只有守守懒得动,独自留在会所喝茶。
一杯果茶还没有喝完,万总却回来了:“叶怎没下场玩玩?”
“我不太会。”
“没关系,我可以教你。”万总笑眯眯拖开椅子坐下来:“我水平虽然不高,也打了两年了,打球真的很简单,真的。”
守守眼底微蕴着一点笑意:“是吗?”
万总被她这一笑都笑得有点目眩神迷,不由得脑门发热,说道:“要不这样,我和叶打个小小的赌,比如三杆的洞,只要叶今天十杆内能打一个球上果岭,我就请叶吃饭,如果今天叶一个球也打不上去,叶就请我吃饭。”
守守想到跟易长宁的那次赌约,连眼眶都红了,心下盛怒,想凭你也想学易长宁?脸上却是笑靥如:“好啊,不过您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么?您财大气粗,只叫您请我吃顿饭,太便宜您了,不如我们赌点更直接的,小赌怡情嘛。”
她语气似乎透着怯意,两颊红红的,仿佛是不太好意思,这种娇俏的小儿态,看得万宏达晕头转向,只会笑了:“那你说赌什么?”
守守说:“您说赌什么,我们就赌什么。”
万宏达把大腿一拍,说:“爽快!我就喜欢叶这样的爽快人。这样,三杆的洞,只要你十杆内把球打到果岭上,我就输叶两万块,少一杆,我就再输两万。要是叶打出一个标准杆,我再输叶十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