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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们现在知道如夫人就是九尾白狐,但她跟青龙寨的关系,还有她来黔国公而做继室的目的,这两件事或许可以从你外公口中探知一二。”侬智高深谋远虑地说。“明天一早,我会向沐公子查问你外公的下落。”
“那现在呢?”龙无名恨不得现在就天亮。
“当然是到你房里避风头。”侬智高打著呵欠说。
“你怕吹风,晚上多盖条被子不就成了。”
“我说的风头是九尾白狐,我担心她半夜跑来骚扰我。”
“谁叫你要勾引她!”龙无名不悦地嘟起嘴来。
“是师父要我这么做的。”侬智高突然身子向前一扑,想来个老鹰抓小鸡。
但龙无名哪是小鸡,她是只母老虎。一眼就看透他想做什么,一个起身,侬智高只抓到空气,而且身子还差一点摔倒,幸好龙无名及时抓住他的衣领,他反而成了小鸡,被龙无名拎著走。
两人的客房相隔有一段距离,侬智高的房门外只有几棵老榕树,不像龙无名的房门外花草扶疏,一看就知道黔国公府有男房女房的分别,显而易见,黔国公是想凸显汉苗文化的不同,汉人重礼数,苗人百无禁忌。
为了不让人看轻龙无名,侬智高将就地说:“我看我在椅子上睡就行了。”
龙无名一脸疑惑。“为什么你不到床上睡?你怕我打你吗?”
“我是为了你的名节著想,所谓男女有别……”
“别说那么多废话,我叫你上床睡,你就给我上床睡,不然我揍你。”
“算我怕了你!”侬智高投降地上床。
“你先睡,我去茅厕。”龙无名晚上吃太多了。
侬智高背著门睡,不一会儿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他太累了,连翻身的力气都没有,倒是龙无名精神真好,砰地一声跳上床,床脚被她震得吱吱作响,接著她的身体一直向他靠近。“你睡过去一点,我快被你挤成肉饼了。”
这女人未免太过热情了,不停地磨蹭他的后背,磨得他全身发热,他一个伸手想推开她,但一接触到她的身体,他惊愕地说:“你穿什么睡觉?怎么全身毛茸茸的?”
一个回头,他差点想大叫,但有人的叫声比他更大声。
“阿肥!你在我床上干么!”龙无名一边跺脚,一边和阿肥吵架,最后龙无名叹了口气,把房门关上,然后上床侧著身子睡,阿肥则四平八稳地躺在两人中间睡,可怜的侬智高整个人像壁虎一样贴在墙上……“阿肥怎么还不走?”
“它没地方可去,今晚跟我们睡。”
“满山都是树,它随便找一棵树睡不就成了。”
“别吵了,我好困,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侬智高欲哭无泪,但阿肥却笑得连嘴都合不拢,老天!它的嘴真臭!
【】
第二天,天还没亮,浓雾弥漫整栋黔国公府。
突然门外传来一阵凄厉的惊叫声:“有怪物!有怪物!”
龙无名一个跃身,嫌门太远,直接从窗户飞奔出去,侬智高坐在床上,慢条斯理地揉眼睛,他不会武功,出去搞不好会成为怪物的早餐,躲在房里远比较安全,就算怪物冲进来,阿肥肉比他多,如此一来,怪物有一顿丰盛早餐,他则少了一个情敌。
咦?阿肥呢?侬智高四处张望,忽觉不妙,这时龙无名抱著百来斤重的阿肥冲进屋里,把阿肥放在床上,侬智高迅速看了眼阿肥,虽然人兽不同,但凭他大夫的直觉,阿肥鼻息如雷声,浑身都是热汗,情况不太对劲。
侬智高将阿肥眼皮用力拨开,如他所料,眼里血丝密布,瞳孔大得吓人,光是这两个症状,他几乎可以断定阿肥得了失心疯……龙无名伤心地说:“阿肥好奇怪,咬伤好几个女孩子,我怎么叫它它都不听,甚至还攻击我,我点了它昏穴才制伏它,阿肥怎么会这样?”
“它疯了。”侬智高像在替阿肥捉虱子似的,仔细拨开它身上的浓毛。
“你在我什么?”龙无名纳闷地问。
“找出让它发疯的原因。”半晌,侬智高连阿肥的脚趾头都检查过,但一无所获,他手支著下巴自言自语:“阿肥身上一点伤也没有,看来不是中了毒箭或踩到毒刺所引起。”
“难道是你……”龙无名眼珠骨碌碌地看著侬智高。
“我昨晚睡得跟猪一样,什么都没做。”
“阿肥讨厌你,昨晚受了刺激,因此而发疯。”
“若是如此,它早就一口把我咬死,用不著跑到外面……”侬智高忽然止声,倒不是被门外急促的脚步声给打断,而是因为他在思考“外面”这两个字。
“怪物是不是在里面?”沐剑英敲著门问。
“没错,你进来吧。”侬智高应声。
沐剑英拿著宝剑走进来,原本他来是杀怪物的,但看到龙无名和侬智高焦虑的表情,起疑地问:“这头怪物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阿肥不是怪物,它是我的亲人。”龙无名气呼呼地说。
“有什么话等我查明原因之后再说,无名,帮我把阿肥的牙齿扳开。”
“你在我什么?”沐剑英收起宝剑,好奇地走近床边探个究竟。
“这个,一片花瓣。”侬智高从阿肥的牙缝里取出一片罕见的蓝色花瓣,研究了一番,想到了什么似地间:“沐公子,府上哪里有种这种花吗?”
“狐狸精的花园里。”沐剑英想了一下说。
“这种花叫勾魂吸血花,误食这花会使人兽丧失心志,凶性大发,全身如被蜂螫般难受,要不停地喝血才能解除痛苦,只要在半个时辰之内没喝到一滴血,他就会反喝自己的血,直到把自己的血喝干。”侬智高详尽地说明。
“贱女人种这种毒花,果然是不安好心眼,待我去宰了她。”沐剑英怒道。
“沐公子去不得!”侬智高急声喊道。
“我的武功的确不是那只叫什么来著……对,叫九尾白狐的对手,但我会率家将和弓弩手团团围住它的房间,若能再加上龙女侠的助力,谅她插翅鸡飞。”沐剑英乞求地看著龙无名。
“我同你去。”龙无名报仇心切,一口答应。
“两位别冲动,先听我把话说完。”侬智高急如热锅蚂蚁般说道。“派那么多人围住九尾白狐的房间,此举必定惊动黔国公,黔国公反会责怪咱们无凭无据,到时候九尾白狐反咬我们一口,就算我们没有死罪,活罪也不好受。”
“勾魂吸血花不就是最好的证据!”沐剑英指出。
“阿肥自己误食毒花,怪不得九尾白狐,再说她可以推说并不认得毒花,只是觉得花美,无意中种了此花,不知者无罪。”侬智高偷偷朝沐剑英眨眼,话中有话地说:“沐公子你是明理人,你觉得我说的有理吗?”
沐剑英立刻领悟到侬智高的暗示,打消念头地说:“龙女侠,侬兄说的很对,九尾白狐狡猾善辩,勾魂吸血花不能算是证据;但我向你保证,老天有眼,九尾白狐迟早会死在咱们手下。”
“那阿肥有没有救?”龙无名眼角含著晶莹的泪珠。
“有,童子尿就是解药。”侬智高一伸手将晶泪抹去。
“事不宜迟,我这就去找。”沐剑英说罢,人也蹍著不见。
侬智高伸了伸腰,跨过阿肥巨大的身体,走向门外,对著偷偷跑来想要看怪物的家仆要了盆洗脸热水,然后走回自己房间,提著药箱子再回到无名的房间,见洗脸水已在架上,打湿脸巾先给无名擦,然后才轮到自己。
这时,他忽然看见梳妆怡上有一精致的银盒,心想自己不曾见过,一股莫名的好奇心驱使他问道:“这银盒打哪里来的?”
“普姑娘送我的。”龙无名坐在床边,回头看了一眼。
“里面是什么?胭脂花粉吗?”侬智高打开盒盖,突然脸凑近银盒。
“你别尝!”龙无名吓白了脸,一个飞身抢走银盒。
“我只是闻闻看,你为什么那么紧张?”侬智高眉头皱了起来。
“是情蛊。”龙无名的脸倏地羞红。
“她这么跟你说的?”侬智高的眉头皱出数条深沟。
“是啊。”龙无名感到奇怪地说。“你似乎对普姑娘有成见!”
侬智高嘴翕动了几下,但没发出声音,仿佛有难言之隐,考虑了半晌之后,才吞吞吐吐地说:“盒子里装的不是情蛊,是无肠粉。”
“什么无肠粉?无肠粉是什么?”龙无名大吃一惊。
“无肠粉顾名思义,吃下去之后肠子全都没了,必死无疑。”
“你确定这粉是无肠粉?不是情蛊……”
“是无肠粉。”侬智高将无名手中的银盒取走,伸手到窗外,将银盒倒著拿,只见粉末飞洒一地,然后他又将洗脸水往窗外一泼,叹了口气说:“我有三个师父,第一个师父是我的启蒙老师,人称再世扁鹊,他教会我医术;第二个师父是西域番僧,他精通解毒;最后一个师父是白观音。她让我懂了蛊的奥妙。”
有了这三个师父,侬智高可以说是再世华佗,但龙无名脸上并无喜色,她的心情低落到谷底,百思不解地问:“普姑娘为什么要害你?”
“我不知道,不过这件事一定要保密,尤其不能让沐公子知道。”
“若是普姑娘问起银盒……”龙无名心里一难过,两行清泪潸潸滑落。
“你就说不小心打翻了。”侬智高连忙将她搂进怀中安抚。
普兰儿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若硬要说两人有仇,不过就是那次他不吃水龙寨准备的食物,这只能算是小过节,犯不著非要他死不可;而且他并没告诉沐剑英情蛊一事,说起来他还保护了普兰儿,普兰儿应该心里有数,为何她不思感激,反要恩将仇报……
第六章
在数十名带刀士兵的簇拥下,一辆厌霍车来到圆通寺。
厌霍车是皇后的銮车,紫色的围盖,车顶插著霍羽,四柱有帐幕,驾马身披索带,马脸罩著铜面,马胸结银铃,马头也插霍羽,如此华丽是为了凸显皇后的尊贵,而九尾白狐自认黔国夫人等于苗疆皇后,根本不把王法放在眼里。
不过她不甘心只做皇后,她要效法武则天,做苗疆的女王。
沙赤鹏和红发罗刹都是她的障碍,她利用沙赤鹏的野心,让他成为她的马前卒,替她打头阵,鹬蚌相争,她坐收渔翁之利。
以还愿为名,金铎木鱼一响,九尾白狐双手合十,与善男信女一起诵经,感谢神佛保佑黔国公,在罘人眼中它是个温柔虔诚的黔国夫人,深得爱戴,其实她是藉机和沙赤鹏约好,互通有无。
佛事结束,士兵们守在通往后殿的甬廊,不让任何人打扰夫人的静休。
这时,沙赤鹏早已在禅房等候多时,一见九尾白狐姗姗来到,立刻打躬作揖,皮笑肉不笑地讽刺:“失敬!失敬!我真是有眼无珠,居然不知面前站的是黔国夫人。”
“少说风凉话,我今天来是要跟你算帐的。”
“我才要跟你算帐,仙霞峰的山洞里连鬼影子都没有。”
“依我看,是你没有照我说的时间赶去。才会错失了大好良机。”
“胡说八道,我明明有……”沙赤鹏胀红了脸。
“你最好别说谎。”九尾白狐一个挥袖,阻止沙赤鹏说下去。
“我沙赤鹏从来不说谎……啊……”沙赤鹏突然咬牙,额头青筋暴现。
“肚子很痛是不是?”九尾白狐拿起放在桌上的松子茶,悠闲地啜了一口。
“你怎么知道?莫非你动了什么手脚!”
“你先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你有立刻赶去仙霞峰吗?”
“没……没有。”沙赤鹏不打自招地说。“我心想,红发罗刹武功那么高,再加上她师父白观音,两人联手,我必定是死路一条,所以召集百名手下一同前去;
但你别以为我是贪生怕死,我只是想以多击寡,确保任务顺利达成。”
“你这个蠢猪!”九尾白狐冷声地说。“我好好的一个计划,全让你给糟蹋了,其实我原先只是怀疑你,现在你全都承认了,活该受此惩罚。”
“你对我下了什么毒?什么时候下的?”
“我昨晚就来过这间禅房,在房里预先洒了些毒粉,任何人只要一踏入,便会不自觉地中毒,不过这毒不会发作。我刚才挥袖也是撒毒的一种,这两种毒粉要同时吸入,你才会感到腹痛如绞。”九尾白狐一口饮尽松子茶。
“你不也一样吸入这两种毒粉……”沙赤鹏逐渐逼近。
“原来你不笨!”九尾白狐一阵拧笑,安坐在椅上,并没做出任何防卫举动,但光是这阵怪笑就令沙赤鹏不寒而栗,吓得自个儿往后退了几步。
“你笑什么?”沙赤鹏杯弓蛇影地四下张望。
“没错,我也中了毒,不过解药就在我喝掉的那杯松子茶里,我现在身上没有解药,你最好别轻举妄动。”九尾白狐露出狐狸般的笑容。
“你……”沙赤鹏紧握著拳头,气得指尖插入手心。血丝流进指甲里。
“你别紧张,你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可活命。”九尾白狐语调突然变得娇柔起来,半哄半威胁道:“你只要乖乖听我的话,我自然会给你解药。”
“算你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