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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寞。
云开依旧面不改色,莫测高深的眼瞳令人猜想不透。他朝她伸出手,却不主
动走向他们。
“玮玮,该走了。”
她毫不迟疑地走向他。迈开步伐的那一刹那,腰间蓦然产生瞬间的压力,谢
见之随即松开她,怔怔望着她走去。
可能便是因为那一刻他的不舍和流连吧!跨出大门之际,她不由自主地,回
眸看他一眼……
她为什么回头看他?
驱车回家的路上,两人沿途无话,云开径自回旋于磨人的思维中。
原本他对墨玮的爱极有把握,以为八年的时空和距离分隔并未形成任何问题。
而且自他回国之后,两人毫无适应困难地重续起前缘。直至后来,潜伏的问题
一一浮现,适才的情景更令他笃定的念头遭到威胁。
终于明白两心之间最深的忧惧是什么!他们都对这段情缘缺乏安全感,害怕
再度失去彼此。
他忍不住想到,在他去国期间,终究是谢见之一路伴她走过来,经历过无数
风雨。
有没有可能,即使是一点一滴的可能,玮玮的心中其实早已存有谢见之的影
子,只不过连她自己也没有发觉?
他不禁为这个可能性而惊慑。
她为何回头看“他”?
★ ★ ★
不是她爱说,这种日子再过下去,她迟早会窒息而死。
最近家里阴阳怪气的,老姊和欧阳大哥生疏客气得近似主客关系,连带让她
这个寄宿主也不敢太大声喧哗,处处小心翼翼的,好像走入地雷区。
到了第四天晚上,砚琳实在受不了了,干脆拿起云开的车钥匙跑出去兜风。
她把车子停在圆山饭店前欣赏夜景,忽然忆起峰哥最近在士林夜市投资了家
民歌西餐厅,既然她不赶时间,索性散步过去看看。
来到餐厅附近,打老远便听见里头乱哄哄的。左右的小摊贩全避得远远的,
生怕被台风尾扫到。
“杜小姐,”向来跟在江峰身旁的小 率先发现她。“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他眉毛全揪在一起,似乎不太开心看见她。
“怎么回事?有人来踢馆?”里头传出好几个男人的叫骂声,倘若这些人就
是峰哥新聘来的民歌手,他的餐厅显然非关门大吉不可。
“以前的老板赢了钱,想再把餐厅买回去开柏青哥,峰哥不肯答应,对方就
带几个狠角色来闹场。”小 忧心忡忡地劝她。“你来得不是时候,待会儿倘
若一言不合打起来,我们这帮人皮厚骨粗,挨个两三拳不打紧,你娇滴滴的女
孩儿家可承受不起。先回去吧!”
那怎么行?峰哥平常待她们姊妹不薄,遇上这等紧急情况,她当然不可以躲
起来当缩头乌龟。
“我帮你们报警。”一溜烟钻往门外。
“不行不行!”小 连忙把她拉回来。“警察一来,事情就真的闹大了。你
先回家
去!这里交给峰哥处理就成了。“
缠夹半天,还是想叫她当缩头乌龟!莽撞冲动的天性霎时在她体内爆发,她
猛然推开小 往餐厅里头钻,在人群中七拐八弯,瞬间溜进双方“王见王”的
心脏地带。
小 心头发急,正要跟进去捉她出来,蓦地又被人推开来,再度直起身子时,
只来得及望见一个瘦瘦高高的身影步着砚琳的后尘闯进去。
“大龙,这几年来我已经不太管事,咱们俩井水不犯河水,你何苦来踢我的
场子?”江峰透过香烟云雾打量多年来的死对头。
“操!当初如果知道这间店会落在你手中,我死也不会顶出去。”大龙的身
材并不高大,体格却比江峰魁梧几分,阴狠的表情一见即知不是什么善类。
“落在谁手上有何分别?你没钱,我有钱,店面的契约是我合法买下来的,
你凭什么讨回去?”
“少罗嗦!”大龙提起一个皮箱,砰通摔在圆木桌上。“里面有两千五百万,
我要把店面收回来。”
“开玩笑!”江峰懒洋洋弹了弹烟灰,对那箱巨款看也不看一眼。“我花了
心血装修好的店面,你说收回去就收回去?”
“不然你想怎样?”大龙的巨掌重重拍向桌子。
江峰正待反唇相稽,眼角余光忽尔瞥见己方人海中的娇秀面容。
砚琳?该死!
“阿陈,”他低唤,身旁小弟立刻附耳过来。“谁准杜小姐进来的?把她带
开!”
阿陈瞄见砚琳的脸蛋,也吓了一跳,转头挤出人墙外奉命行事去了。
砚琳仗着身材比周围的男人矮小,隐在人群中观察得正起劲,冷不防被人老
鹰捉小鸡般从领口拎起来,提到墙角。
“喂!”满腔的狠话临到嘴边,迎上温道安凝肃的峻目后化为一句愕然。
“怎么是你?”
第一次看见瘟生的表情这么丑,活像谁欠了他几十万没还似的。
“走!”他一副想海K 某人的样子。“回去再和你算帐。”
看来这个债务人就是她了。
“等一下!”她的脚跟钉在地上,宁死不肯屈从于恶势力之下,偏偏他的蛮
力更胜一筹,无视于她的反抗硬是往前闯。“我要留下来,峰哥有麻烦──”
“放开她!”第三束声音加入战局,一记右钩拳朝温道安猛挥过来。
砚琳眼前闪过几道影子,根本来不及看清楚过程。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转了
一圈,等她再度转回正面时,结局已经揭晓──温道安改用左手扣住她,腾出
来的右手此刻停留在阿陈的脖子上。阿陈被他顶在墙边,张大嘴巴想吸点空气
进入肺部,脸孔因为呼吸困难而胀成暗红色。
她瞧得瞠目结舌,下巴掉下来。从前还以为瘟生手无缚鸡之力,不过是个白
面书生,成天只会挂着温和的一号表情笑笑笑。原来人家老虎不发威,被她当
成病猫了。
“偶像、偶像!签名、签名!”好崇拜哦!他从来没有这么帅过!她对英雄
形象的男人抵抗力最弱了。她的眼中升起崭新的崇敬之情。
温道安没功夫理她。
“我要带她走,你有意见吗?”锐利的鹰眼紧紧盯住攻击者。
阿陈继续效法锦鲤鱼张开大嘴,试图吸取稀薄的空气。
“喂!放开他,他是峰哥的人。”她总算看清楚攻击者的面孔。温道安立刻
松开他,甜美的空气马上钻进他的肺叶里。“阿陈,峰哥不会和他们打起来吧?”
仿佛为了回答她的疑问似的,阿陈尚未来得及开口,身后的场面突然爆炸了。
“我操!”大龙的狂吼透过重重人墙传出来,谈判桌被人轰隆隆翻倒。
而后,战争爆发!
砚琳发誓她此生尚未见过如此壮烈的场面。无数双拳头在空气中飞舞,咒骂
声充满各种“颜色”,有些新词她甚至连听都没听过,一时之间叹为观止,对
那几位发明它的大汉投以敬畏的眼神。
想想看,假如她今晚窝在家里与姊姊大眼瞪小眼,将会错过多少见识的机会。
“该死!”相形之下,温道安对脏话的创造力显然相当有限。
他揪住她挤向餐厅门口,两人窜高伏低,避过凌空飞来的椅脚、桌脚、酒瓶。
“我不能就这样离开!”她不想走,然而抗议并未收到任何成效。
温道安仍然一意孤行地拖着她排除种种阻碍,闯到门口。
“把门打开!”他拉住一位穿制服的小弟命令道。
“门锁被弄坏了,打不开!”小弟拿起酒瓶敲昏一个体型大他两倍的敌人。
“峰哥事先吩咐过,今晚进门的人一个也不准让他跑了!他要一网打尽!”
“该死!”他今晚咒骂的次数足以在死后下十次拔舌地狱。
“我看见峰哥了,他在那边。”砚琳猛然惊呼。“哎呀!犯规犯规,他们三
个攻他一个。”
他及时把她揪回来。“你想上哪儿去?”
“当然是过去帮峰哥。”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也要问,笨!
“你给我安分一点!”有没有搞错?人家一拳就可以把她打飞了。她也不掂
掂自己有几两重!他左右张望,勉强找到一处堪称安全的地方。“过来!”
她再度被他拎起来,往前移动。
“别走!”途中,一位恶汉举高椅子兜着他的头砸下来。他微微侧过身子,
那张椅子敲在墙壁上,他一脚踢翻这个轻捻虎须的莽夫。
“待在这里,我马上回来。”对付完小角色后,他把她扔进吧台后面。
他真的用“扔”的!两手举起她,呈抛物线丢过吧台,她的臀部先着地,整
个人摔得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一点都不懂得怜香惜玉。”她痛得龇牙咧嘴,小屁屁可能跌出瘀青了。
室内群架依然进行得如火如荼,她探出半颗头查看情势。江峰有先见之明,
主动弄坏门锁,四十多个人不得不挤在五十来坪的空间里打混仗。由于手脚伸
展不便,为了避免伤到自己兄弟,大龙那帮人带来的开山刀和西瓜刀毫无用武
之地,施展起来不免缚手缚脚,反而变成累赘。
厅内,江峰的人数虽然比较少,肉搏战术却比对方高明。所以尽管目前胜负
未分,结果却可以预料得到。
“咦?瘟生呢?”她在人群中搜寻温道安的影子,接着发现他正和峰哥并肩
作战。
江峰以一敌二虽然不至于落败,但一时之间却也缓不出手来帮助其他兄弟。
温道安加入他后,情势立刻逆转过来。
“揍他!捶他!踢他!”她遥遥替两位大哥大加油,给与精神上的支持。
“有个女人躲在那里!”不知何许人发现她的藏身之处。砚琳脑袋瓜子发麻,
立时瞥见一个面目狰狞的大汉朝吧台方向冲过来。
“狼来了!”她缩回吧台后面,啃着手指发冷汗。“怎么办?怎么办?”
想想看,电影或电视里通常怎么演的?她四处张望,倏地瞟见地上躺着一只
打火机,再随手乱摸,摸到一罐半满的酒瓶。
啊!想到了!她实在太佩服自己的急智,这一招周润发用过。只要擦亮打火
机,再含口酒精喷出去,火上加酒就可以把对方烧出满头水泡。
“喂!出来!”蒲扇似的大手探进吧台里乱捞一通。
就是现在!她猛灌一口酒,用力点燃打火机,缓缓从吧台后头站起来。
这个虎豹小霸王显然也看过周润发的电影,他瞧见砚琳这等阵仗,尽管脑筋
不太聪明,也能明白自己的处境大大凶险。他勉强挤出“有话好说”的惨笑,
缓缓退开来,一步、两步、三步……
难得轮到她一逞英雌,砚琳哪肯放过这个机会?撑得鼓鼓的脸颊上努力秀出
一抹微笑。尽管有点变形,笑容中的得意之情却掩盖不住──打火机慢慢举到
嘴唇前方……
喷射!
“啊!”猛汉吓得三魂去掉七魄,抱住脑袋惨叫。满以为今晚会带着二度灼
伤回家见老婆,结果──手臂湿湿的、凉凉的、不太痛……
砚琳的下巴垂到胸前,目瞪口呆盯住手中打火机。熄掉了?
“我的妈呀!周润发乱演。”她扔开被酒打败的打火机,赶紧缩回吧台后面,
谁知道对方的动作更快,一掌捞住她的秀发往外拖。
“啊──”她大声惨呼,闭上眼睛等待他迎面而来的痛击。
“啊──”猛汉大声惨呼。
咦?她睁开一只眼睛,发现昏倒在地上的人居然是他,而不是自己。
温道安多补他两脚。
“你没事吧?”
“没事。”噢!她越来越崇拜他了!他居然及时赶到解救了她。
凝视他身后,屋内的战术俨然平息下来了,两方各有伤兵,但峰哥的人数占
赢面。
没有受伤的弟兄们包围大龙的伤兵残将,局面稍微控制住了。
“这么快!”她颇为失望。自己好像还来不及表现一下。
瘟生的情况大致良好,颊上有道小刮痕,衬衫领口被人扯破,除此之外没有
其他损伤,只是一脸想揍人的表情仍然挂在眉宇之间。奇怪!他刚才痛扁了那
么多人,难道还打不过瘾!
江峰嘱咐手下把闹场的不速之客关至后堂的杂物间,跛着脚向他们迈过来。
“峰哥,你的腿受伤了?”她急忙奔过去搀扶他。
“不是。”江峰苦笑。“刚才踢倒太多人,踢得脚酸。”
“那就好。”她放下心来,却迎上温道安射出寒光的虎目。
“你怎么不过来问问我有没有受伤?”他有些吃味。
“能像你这样气呼呼的人,健康状态肯定没问题。”她提出合理的假设。
“对了,瘟生,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峰哥的餐厅?”
连她自己事先都不晓得自己会过来。
“我和客户从圆山饭店下来,恰巧看见你四处游荡。”他挑高斜飞的剑眉,
开骂了。“你长不长脑袋?你知不知道今晚有多危险?”
他开口一骂